半晌後,太後似乎終於隱忍不住。


    隻聽得“咣當”一聲脆響,她手中的茶碗重重砸在小幾上,直震得人有一種心肝俱損的顫動。


    羅月汐思索片刻,柔聲道:“母後,您看這事兒……暖貴嬪與這叫做冷木易的人私下有情,已是事實,您看怎麽處置暖貴嬪和季府以及這個冷木易。還有那暖貴嬪腹中的孩子是留還是不留?”


    “單憑一幅畫就能斷定暖貴嬪和那人有私情嗎?這也太武斷了。”靜安搶話道。


    “靜安!”太後沉著臉橫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話。


    “太後……”靜安嘟著嘴,一副不甘示弱的樣子。


    “哎喲公主,這宮裏都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你就不要再惹太後煩心了,讓皇上和太後決斷就是。”鸞貴妃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說道。


    靜安狠狠地瞪了鸞貴妃一眼,“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太後嘴角顫了顫,正欲說話,卻被夜未央搶話道:“暖貴嬪與冷木易之事,在朕沒查清之前先禁足暖秀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出來走動;暖貴嬪之父季司鵬罷官暫且禁足季府,至於那個冷木易朕要將他抓到宮中好好審問。”


    “那暖貴嬪腹中的孩子?”羅月汐追問道。


    夜未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皺眉道:“朕還沒有查清事實,如何處置那孩子,萬一錯殺了朕的孩子,誰擔得起這個責任?”他仰頭想了想。有些失望道:“月汐,你腹中也有孩子,你也即將為人母,將心比心想一想。豈能說出這番話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羅月汐臉上瞬間變色,趕緊曲膝道:“臣妾知錯。”


    “朕還有折子要批,都不要擠在這影響太後歇著了。”說罷,夜未央起了身。邁步欲離開之時,鸞貴妃急忙說道:“皇上,暖貴嬪禁足,那三皇子可不能再跟著她這個帶罪之身了。何況三皇子現在還正病著,臣妾覺得,三皇子痢疾就是暖貴妃照顧不周。不然好好的孩子……”


    夜未央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轉身道:“既然你喜歡三皇子。那就讓三皇子去你的寧瑞宮吧,不過朕有話言明,你若照顧不當。朕不但要將三皇子收回,一樣會重罰你。”


    鸞貴妃大喜,“謝皇上,皇上放心,臣妾定好好照顧三皇子的。”


    夜未央走了兩步,又若有所思地回頭瞧了一眼鸞貴妃,又瞧了瞧鸞貴妃身後的隨喜,突然拋出一抹笑意道:“這個丫頭是你調教的嗎?千伶百俐的。”


    鸞貴妃臉色微白,起身道:“是,皇上。她叫隨喜。之前是暖貴嬪的陪嫁丫頭,後來暖貴嬪入了冷宮,她就跟了臣妾。”


    “隨喜?”夜未央又笑了笑,道:“這名字好,喜慶。人也機警乖巧,鸞貴妃,朕找你要了她如何?”


    “啊?”鸞貴妃本已預感不好,卻沒想到皇上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要人,不由得更是一愣。雖是心中千般萬般不樂意,卻也隻好強顏歡笑道:“皇上若是喜歡,臣妾自當樂意。”


    “好!”夜未央邊走邊說,道:“那就封為喜美人吧!”


    一眾人看著夜未央的身影消失在永壽宮,皆麵麵相覷,唯有隨喜臉紅得如熟透的石榴一般。


    季子衿是被攙回暖秀宮的。


    回宮之後,她坐在那裏整個人就如一塊木頭一般,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是木然的。


    “暖妹妹,你也別太憂愁了,皇上說他會查清的,一旦查清了就會還你清白的。”慧妃在一旁眼淚汪汪地勸著她。


    而元婉卻早已哭得淚如雨下,她想控製自己的情緒,可是淚卻越抹越多,終是忍不住泣道:“姐姐上次懷胎的時候,受了那麽多苦,最後連命差點都沒了。好不容易又懷上了第二胎,可那幾個喪心病狂的人卻這般對你……”


    她沒說完,季子衿已經開始嘔吐不止。


    慧妃馬上撫著她的後背道:“怎麽害喜這般厲害?”


    她吐了一陣,擦了擦嘴角揚頭道:“姐姐,我隻是覺得惡心,那些人讓我覺得好惡心……”


    慧妃歎了一聲,道:“那些人是什麽嘴臉我又怎能不知。隻是姐姐勸你別怪皇上,皇上他也是身不由己,他想護著你卻也得有理由才行,要怪就怪那隨喜太有心機,一幅畫弄得咱們沒了還手的機會,連皇上也是無計可施了。”


    “皇上待我的心意,我又怎會不知。”季子衿漱了口,撫著胸口道:“今日若是由太後來裁決,恐怕我肚子裏這孩子是保不住了,至少要一碗紅花給我灌了進去,那我豈不更是生不如死。至於隨喜我當真是低估她了,低估了她的心智與心機,更是低估了她的狠心,原來在我身邊一直養著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虧我還像親姐妹一樣待過她!”


    一邊的歡顏突然咬牙切齒道:“娘娘,待奴婢去掐死她這個恩將仇報的東西。”


    季子衿冷笑兩聲,道:“你當她還是從前的小宮女嗎?她現在可是美人了,身邊總有那麽幾個人在侍候著,豈是你說動手就能動手的。”


    “娘娘,我去!”門口的小康子臉紅脖子粗地竄了進來,一股怒氣在他腦門處盤旋,久久壓製不下。


    季子衿搖搖頭:“你倒是有這個本事,不過她死了不但洗刷不了我的冤屈,反而會惹來更多禍事,所以我們還是等吧,我就不信找不到機會製她於死地。”


    “娘娘,奴才實在為您鳴不平,奴才這肺子都要氣炸了。”小康子啞著嗓子嘶吼著。


    季子衿望著窗外,臉色慢慢恢複平靜,她一字一頓道:“炸了也要忍,除了忍我還有其它辦法嗎?”


    “你知道就好,暫且先忍一忍吧!就算為了孩子。”慧妃輕聲道。


    她咬了咬牙,分別抓上慧妃和元婉的手,狠狠道:“為了孩子,為了我自己的清白,為了我的父親母親,為了皇上對我僅存的信任,我都要忍住好好的活下去。想死很容易,一脖子吊上去也就完了。可是若我真是一脖子吊上去,雙腿一蹬什麽都不知道了。那可真是親者痛仇者快了,這樣一來不但不能洗刷我的恥辱,她們反而會說我畏罪自殺。所以為了我的親人們,我不但要好好的活著,而且這一切我都會讓她們加倍的償還回來。”


    直到她說完這一番話,慧妃和元婉才算稍稍放下心來,拉著她的手都默默流下了眼淚。慧妃伸手撫了撫她依舊很平坦的小腹,喃喃道:“孩子啊!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娘啊,為了你,她受了好大的委屈。”


    季子衿也撫了撫肚子,淚中帶笑道:“不求他回報,隻求他健康平安的長大。”


    元婉又抹了抹眼淚,道:“為人父母的,還不就是這個心願。”


    接下來的日子,暖秀宮內的眾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共同抵禦這難熬的日子。難熬的同時,小康子和歡顏、水漾、如意等人卻也覺得日子充滿了希望。他們相信身子不怕影子斜的道理,相信自己的主子總有一天會有出頭之日。


    但是主子被禁足,內務府的奴才們不免也日漸冷落了這裏,各種生活用度由最開始的缺斤少兩,演變成後來直接少了一大半。


    萬幸的是小康子的師傅之前經季子衿的提拔在內務府當了小官,所以在他方方麵麵的照顧下,這一宮人的吃穿用度還算過得去。而最讓季子衿欣慰的是,她這次禁足,一宮的奴才竟沒有一個要求離開的。


    她主動將這些人叫過來說放他們自由,卻也沒有願意走的,都說誓與主子在一起,甚至那從悅仙宮過來的暗香,也願意一直過在這與大家共同吃苦受罪的日子。


    而後麵的日子則是多日來沒有變化。亦如夜未央說得那般,她被禁足在暖秀宮,如何也出不去了。季司鵬也被罷了官,禁在季府內。倒是冷木易沒有被他們抓到,據說是逃亡在外。


    日子一久,她的一顆心越來越焦急,卻是什麽忙也幫不上,偏偏害喜又害得厲害,吃到肚子裏的東西還不到三分鍾,必保起身去吐,直吐得胃裏翻江倒海,差點把膽汁就快吐了出來。


    幸好夜未央隻是禁了她的足,並沒有限止別人進來看她。所以慧妃、元婉、還有郭少本還是會經常來看她的,郭少本自是會帶著護胎藥進來,以確保她和孩子的安全。


    而慧妃和元婉皆是從日用所需到各種吃食用度都一應照顧到。


    自從季子衿被禁足之後,似乎慧妃和元婉宮中的所需東西,內務府比以前給的多了。難道這不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嗎?


    慧妃每每都猜測是皇上的意思,季子衿也隻是笑而不答。


    日子久了,幾人也就不提了。反而暖秀宮中少了什麽,慧妃和元婉那裏肯定會多出來。雖然和以前的日子沒法比,但一應吃穿用度倒也沒有缺得厲害。


    護胎的藥也有郭少本照顧著,養胎的補品慧妃和元婉隔三差五便送來一些,就連病中的老佛爺也時常差人送補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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