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醋了。”


    月色靜謐,響起一兩聲蟬鳴。


    衛邵歌目不斜視的注視著前方隱形道的盡頭,鬆鬆的握著笑成的手。


    路上人很少,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才傳來笑成簡短的“哦”了一聲。


    衛邵歌隨即加大了力道,十指相扣,完全握緊了。


    笑成倒不是存心冷落對方,手上傳來的力道也提醒了他,這麽回答似乎太冷淡了。隻是衛邵歌突然這麽說,他先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等稍微想明白一點,卻不知道如何接了。


    他不是沒有戀愛經驗,而是沒有和衛邵歌談戀愛的經驗。


    他還沒有和哪個像衛邵歌這麽坦然的女生交往過。況且他從來很能分清界限,也從來沒讓女朋友有吃醋的機會。


    聽到衛邵歌這麽坦然的說自己“吃醋”,他心裏還是有些高興,不禁笑了一下,“不會吧?就因為我喝了別人的水?”


    衛邵歌沒吭聲。


    笑成看了對方一眼,換了個話題,“你怎麽也在球場?”


    衛邵歌表情平靜,雖然沒有笑,但也看不出不高興的樣子,聲音一如既往清朗好聽,“打完球準備回去,路過球場看見你在打球,就等了一會。”


    他沒有把話說完。


    他並不是偶然路過。


    和連軒他們打完球之後,他拒絕了邀請,一個人走到體育教學樓的大台階上坐下。身體後仰,眉峰皺起,閉上了眼睛。


    他早上就很不舒服了。


    在笑成因為“程以軒”而拒絕他的時候。


    笑容之中,細碎的裂痕悄悄彌漫開來。


    這算不得什麽,他對自己說,同一時間,卻險些失去控製。


    如果不是,笑成突然的那個動作,讓那些已經彌漫上來的細密裂痕驟然如潮水般褪卻。衛邵歌臉色扭曲了一瞬,隨即就想起了什麽畫麵,表情突然有點不自然。


    然而那些褪去的細紋,卻蜷縮進一顆堅硬且紮根在他身體深處的種子裏。


    被那些不能述之於口的情緒浸泡滋養。


    “咣當!”一聲從球場傳來。


    然後就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三分!”


    他呼吸一頓,抬頭看去。


    笑成神色疏朗,正對另一個人揚唇一笑。


    他喉間一哽,隨即就清楚的聽到那顆種子裂開發芽的聲音。


    明明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處理,去思考,他卻提不起勁。他覺得什麽都枯燥,無趣,沒意思。


    而就在看見那個人的一瞬間,他像是被注入什麽強力藥劑,渾身上下忽然充滿了力量。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就像是天火,瞬間融化了他的骨骼和器官,他渾身上下就像是包裹在一層薄膜裏的滾燙岩漿,身體裏無數的細胞都在其中沸騰著,叫囂著,催促他必須、現在、馬上去做點什麽。


    他隱約知道身體裏不受支配的力量想要他去做什麽。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注在一個人身上。


    但是他克製住了自己。


    夜色裏又是幾聲蟬鳴,現在整條路上就隻有他們兩個人。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幾乎已經要說服自己了。尤其是笑成父親去世的那段時間,被依靠,被需要,被索取,他幾乎已經完全忘記心底那個蠢蠢欲動的聲音。


    而最近,在回到學校之後。


    那個聲音變得格外明顯!


    誘惑他,催促他,控製他。


    他不禁加大了力氣。


    耳邊傳來對方微微詫異的聲音,“怎麽了?”


    然後左手傳來一股力道。


    笑成忽然停住腳步,帶著點笑,看他,“難不成還在不高興?”


    笑成觀察著他的神色,“你情緒不太對。”他肯定的說,“今天發生了什麽?”


    衛邵歌心裏一跳。


    他還是不動聲色,語氣坦然,“也沒什麽,就是看見你和程以軒……心裏不痛快了一下。”


    “我和他能有什麽?”笑成失笑,然後抬起了他們十指交錯在一起的手,拇指在他食指上撫摸了一下,漫不經心反問,“他怎麽能和你比?”


    暈黃的路燈打在對方英俊的側臉上,增添了一絲奇異的吸引力。


    尤其在他揣度不出對方心思的情況下。


    衛邵歌心裏突然跳快了一下。


    但對方卻沒再說別的了,僅僅是牽著他朝校外走。越靠近校門口,人就多起來,外麵一整排商鋪五光十色,步行街上人流湧動。


    衛邵歌就鬆開了手,笑成也鬆開了。


    笑成並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


    別說是程以軒,除衛邵歌之外,再沒有哪個人能牽動他這麽多心思。而從對方坦然的態度來看,他也沒覺得衛邵歌會真的把程以軒放在心上。


    大概隻是……撒個嬌?


    因為腦子裏突然冒出的念頭頓時“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對方衛邵歌有點莫名其妙的表情。


    笑成克製了笑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步行街上熱熱鬧鬧,一路都是各種小吃,笑成一說衛邵歌馬上就覺得饑腸轆轆。


    他們一路走過去,衛邵歌幾乎包攬了整條街的各種肉類小吃,一邊走一邊吃,走到街尾的時候,竟然已經吃掉七八份了。這種小吃一份的量不大,但是吃這麽多也?笑成忍不住問了句,“吃飽了?”


    結果衛邵歌一邊把最後一塊雞排咽下去,一邊無辜的搖了搖頭。


    “下午吃的什麽?”


    “沒吃。”衛邵歌說,目光轉了一圈,落在烤架上的蜜烤雞翅上,“老板來兩個。”然後又問笑成,“你吃嗎?”


    笑成搖搖頭,過來把自己的包從對方肩膀上取下來,又提走了衛邵歌手裏的一個袋子,同時問他,“下午怎麽不吃飯啊。”


    衛邵歌話裏帶笑,“你不在我沒胃口。”


    正在給雞翅刷蜜汁醬的中年老板突然抬頭。


    笑成:……


    然後掏出錢包付了錢,提過袋子,遞給衛邵歌,“我下午那會沒回學校。”他說,隨即突然想起什麽,動作一頓,“中午也在外麵忘跟你說了。別跟我說你中午也沒吃。”


    “怎麽可能?”衛邵歌接過雞翅,“剛逗你呢。中午我也有事,本來想找你吃飯,剛好幾個上上屆已經畢業的師兄回s大,我班集體請他們吃了個飯。”


    笑成陪衛邵歌充分的加了個餐,回到家裏都十點多了,他洗了個澡,回到臥室卻沒有睡,而是打開了電腦。


    白天蔣郭澤給他的消息,他並不是不重視。


    恰恰相反,就像他所說的,這個消息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當初在港島的時候,他就察覺到艾森的意圖,沒想到對方動手竟然這麽幹脆利落。按道理,艾氏現在應該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上麵的意思才是,不應該這麽肆無忌憚把手伸到大陸。畢竟他們在港島壟斷進出口貿易,操縱競選,賄賂法官,已經名副其實一手遮天,


    難道艾氏會看不出,大陸這邊已經有除之之心?怎麽還敢致力於向大陸發展勢力?森宇難道不應休養生息?


    一連串的思索反而讓笑成更加理不清其中關聯,他印象很深,艾氏要倒,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了。


    但是就目前來看,明明還是一番枝繁葉茂之相。


    當年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這對他而言並不重要,艾氏……或者是艾森,既然要對他下手,他絕不可能任人魚肉。即使森宇龐然大物又怎麽樣,隻要抓住了對方弱點,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


    他不禁想起導師的話,“沒想到你小子心挺大的,不過,這樣才有意思嘛。”


    他倒真不是對森宇感興趣,畢竟艾氏一倒,這就是塊燙手山芋。他也知道自己目前不可能吞下去。


    但是有景氏。


    他相信景俊辰會對這個感興趣。


    笑成略微思索了一下,門外響起衛邵歌的聲音,“笑成,睡了嗎?”


    他動了動鼠標,關閉窗口,合上了電腦蓋子,“還沒,進來吧。”


    門把手轉動,衛邵歌穿了條睡褲,脖子上搭著毛巾走進來,直接在他床邊坐下,“明天有課沒?”


    笑成倒是沒課,但他已經準備去一趟景氏,他關窗拉上窗簾,隨手打開床頭燈,“怎麽,有事?”


    衛邵歌半靠在床頭,側過半邊臉看他,“有點,想約你出去。看來你明天有安排了?”


    笑成點點頭,坐在床邊,“有點事要辦,不過下午還沒有安排。”


    “啊,”衛邵歌坐直了身,“那說定了?”


    “行,你要幹什麽?”笑成還有點好奇。


    聽到肯定答複,衛邵歌又靠了回去,給自己往上拉了拉枕頭,然後偏過身看笑成,卻又不說話。


    他隻穿了一條藍色睡褲,一條腿搭在床上,另一隻隨意的垂落在地,肩膀很寬,肌肉緊實,腰卻很細,偶爾隨著姿勢變換顯現出的肌肉輪廓十分漂亮,並沒有特意練出的僵硬之感。而是隻有常年運動才能打磨出的流暢精悍。


    床頭暖黃色的燈照亮了他半邊身體,腰腹的地方,因為彎折的姿勢顯現出清晰的腹肌輪廓,並不凸顯,但卻昭示出軀體裏的暗藏的力量。再往下就是清晰的人魚線,順著胯骨收成一束,沒入睡褲的鬆緊裏。


    一股熱流從後背騰了起來,笑成突然覺得房間有點熱。


    他的目光從衛邵歌下巴滑到喉結,鎖骨……赤-裸的胸膛,再往下飄了一下,就立刻收了回來。站起身打開了窗戶。


    涼風頓時吹得窗簾飄起來。


    笑成在窗口站了一會,重新關上窗,“嗯?要幹什麽?”


    他轉身靠在窗戶上,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微笑著看對方,“怎麽不說話?”


    衛邵歌已經安靜半天了,要不是對方目光一直牢牢凝在自己身上,他都要懷疑對方睜著眼睛睡著了。


    “邵歌?”笑成又叫了一聲。


    衛邵歌像是驚醒似的突然動了一下,“啊,也沒什麽。”他語氣有點奇怪,似乎是刻意的漫不經心,又停頓了幾秒,才說,“明天是我生日。”


    笑成一愣,“明天?”


    他走過去從床頭拿起手機看了眼,還真是。他不是不知道衛邵歌生日,隻是沒刻意去回想過,要不是衛邵歌特意提起來,他準不記得。


    笑成上床坐在衛邵歌對麵,頓時進入了男友模式,“你想怎麽過?”


    衛邵歌眼睛和笑成一對上,忽然轉到了一邊,“也沒什麽要過的,也就吃吃飯,玩一玩。”


    沒什麽要過的?


    笑成沒弄明白對方的意思,但轉念想到衛邵歌身邊那些兄弟朋友,大約衛邵歌有自己安排。明天大概是叫上自己一起去吃個飯什麽的。


    於是他就不多問了,轉而問了個別的,“那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好了給衛邵歌的禮物——


    費德勒簽名球拍。


    上一世他並不知道衛邵歌喜歡的網球選手是費德勒。


    笑成目光落在對方轉到一邊的側臉上,這麽說起來,他似乎真的更加了解了這個人。


    “有什麽想要的?”笑成又問了一遍。


    雖然心裏想到了,但是如果衛邵歌有別的更想要的,他也不介意。畢竟手裏多少有了點本錢,他這麽問的時候還蠻自信的。


    “沒什麽想要的。”衛邵歌說,同時挪動了一下身體,目光又回到了笑成身上,語氣輕快的提議,“那個……我今晚上想跟你一起睡,行不?”


    這算是……生日禮物?笑成還真沒想到。


    畢竟他們又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


    笑成有點不解,追問道,“就光睡覺?”


    衛邵歌一怔,臉騰得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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