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礙著身上安全帶拉了下,力道中途就泄了,差不離從笑成嘴巴下麵擦過去。衛邵歌似是惱了,掙了兩下,幹脆解開安全帶,又要湊上來。


    這時候已經到出口的收費亭了,笑成也就沒讓他胡鬧,一邊把他胳膊拉下來,一邊掏出付停車費,衛邵歌本來就醉醺醺,奔著身子過來也沒坐穩,被他拉了一把,身體一歪,就一頭埋在了他懷裏。


    收費員遞票據和零錢過來,不經意瞄了一眼,見衛邵歌臉朝下,上半身都窩在笑成腿上,頓時臉色就不自然了。


    笑成也有點尷尬,一踩油門開了上去。


    開到路麵上之後,笑成叫了幾聲,“邵歌,衛少?”又抽出一隻手推他肩膀,想讓他坐起來。這麽壓在他腿上,熱氣一個勁噴出來,他還真有些不舒服。


    衛邵歌剛那股邏輯清晰的勁兒一下子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半天沒有回應,加上上路之後,副駕駛安全帶沒扣,車子一個勁的發出“滴滴滴”的提示音,搞得人煩不勝煩。笑成隻好找了個停車位又把車暫時停下,騰出手掰著肩膀把人弄起來。


    誰料衛邵歌突然圈住他腰不鬆手了。衛邵歌酒勁兒上來,力氣大得不行。


    笑成弄不開,街上人來人往的,隻好好言好語哄他鬆手。


    衛邵歌突然抬頭叫了一聲,“笑成?”


    笑成心下鬆口氣,看來還算清醒,就點點頭,熟料衛邵歌一抬下巴就又要親上來。這剛好是一家咖啡店門口,車窗外麵來來往往都是路人,笑成偏頭閃開了,那個吻就落在了嘴角,又滑到脖子上,不輕不重咬了上去。笑成背脊頓時一麻,雖然玻璃是茶色,而且還拉上了遮陽網麵,他也十分不自在了。


    “邵歌,別鬧。”笑成就想把人推開。


    衛邵歌頭也不抬,手臂倒是鬆開了,一邊咬著他脖子不鬆口,一隻胳膊抓著笑成的靠背想要更靠近一些,結果手一滑撐到了笑成大腿上。


    笑成再怎麽也忍不下去了,一發狠揪著領子把人推開,壓在放平了的座椅上,係上安全帶。找了一圈幹脆沒找到趁手的,幹脆鬆了領帶從脖子上取下來,三兩下繞到衛邵歌手腕上綁緊。


    然後鬆口氣,就對上對方明亮動人,又非常無辜的眼神。


    “幹什麽綁住我?”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字正腔圓。笑成卻懶得理他了,轉身坐回去就要發動車子,衛邵歌都被綁住毫無還手之力了,竟然還折騰著想要坐起來。


    笑成一下惱了,一側身直接把人壓回去,手掌隔著薄薄襯衫壓在對方結實的小腹上,隱約可以感覺到肌肉輪廓,他幹脆伸手進去,狠狠撫摸了一把,指尖在肚臍的凹陷處撓了幾圈,然後抬頭淩厲的看住對方眼睛,手指挑起腰帶鑽了進去,卻直接繞到後麵,動作粗暴揉捏出一個深陷的形狀,“再不給我安分點,老子幹不死你。”


    衛邵歌頓時不動了,呆呆的看著他,不知道是喝醉了被嚇住,還是被笑成從來沒展現出的一麵給唬住了。


    見他終於乖了,笑成“哼”了一聲,收回了胳膊。


    動作優雅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連帶扣上一顆剛剛拉領帶時連帶拉開的的扣子。就像是什麽慢動作回放一樣,某些無形的東西接二連三收斂了回去。


    笑成神色平和,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了方向盤。


    嘴唇放鬆,嘴角微微帶笑。


    優雅自若,從容自如。


    完全想不出這張嘴唇裏剛剛還爆出過那樣一句粗俗下流的話。


    他也沒再看衛邵歌,也更沒問對方意見,一踩油門開了出去。


    等到車子穿梭而過,終於開到江岸邊,無邊無盡的白浪前赴後繼拍打著堤岸,江風迎麵吹來,吹的笑成身上的火氣也消散了許多。


    誰被那麽折騰都會起火,他又不是身體有毛病。


    笑成熄了車子,放鬆靠在座椅上,又解開安全帶,長長舒了一口氣。偏頭看了一眼,衛邵歌閉著眼已經睡著了。


    聽李元彬的意思,衛邵歌本來今天下午就有計劃,還是和自己一起。看人醉成這樣,他本來是想找個地方把人安置了,睡一覺醒醒酒再說。隻是今天是衛邵歌生日,這麽著把人帶回去肯定對方肯定不樂意。


    一時想不起別的地方,就先拉對方過來吹吹風,結果衛邵歌倒是先睡著了。


    這個點正是下午最熱的時候,也沒有人專門來這裏看風景,岸上也隻有他們這一輛車。窗戶已經被他搖了下來,遮陽網麵也被收了起來,外麵被江麵反射得格外閃亮刺眼的陽光就和江風一並撲進了車子裏。


    笑成微微眯上眼,風和光從他的額頭,眉毛,鼻梁,下巴上依次掠過,沒進衣領深處。車廂裏安靜無聲,外麵也安靜得沒有一點多餘得聲響。好像天地間隻剩下他……和另一個人。


    笑成完全閉上了眼睛,嘴角漸漸勾起一絲恬淡的笑意。


    過了一會覺得有點熱,他睜眼把西服外套脫了下去,脖子上空蕩蕩的,也是早上要見景俊辰,才特意穿了正裝,不然也沒東西製住這家夥。


    笑成瞥了睡著的那人一眼,又“哼”了一聲,眼裏卻浮起些笑。


    衛邵歌迫不得已平躺著,似乎睡得有點不舒服,這也難怪,他手腕還被笑成綁著,想翻身換一個姿勢都不成。頭側著,偏向笑成的一邊,嘴唇微微張開,淺淺呼吸著,臉頰上還殘留著些嫣色,襯在淡麥色的皮膚上,竟還蠻好看。


    笑成把西裝外套扔到後麵座椅上,又把襯衫從褲子裏抽出來,解開領口兩顆扣子,把袖子挽到胳膊肘上麵。感覺整個人都舒泛了不少。


    再看衛邵歌,就有點幸災樂禍,心想讓你鬧。


    他目光轉了一圈,打量了一周車裏。


    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後視鏡上也幹幹淨淨,沒掛什麽平安符之類。擋風玻璃下麵隻有一個敞開的金屬盒子,裏麵放了幾個清口糖。這不禁讓笑成想起衛邵歌的臥室,也是這樣整潔到一塵不染,絲毫不像是這個年紀男生的臥室。


    不過衛邵歌也本來就不是那些莽莽撞的大男生。


    手指不小心碰了下,前麵的儲物抽屜自動彈開了。笑成伸手就想去合上。在那之前又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一眼。


    不大的抽屜裏,竟然被塞得滿滿,大多是a4大小的紙頁,有的是打印的圖片文字,有的是手寫的字,一看就是衛邵歌的筆跡,參差不齊疊在一起。倒不像是對方的風格了。笑成大概掃了一眼,都是許多醫學專有名詞。而那一遝紙頁最上麵則壓著的一本書,背扣著,看不見書名。


    笑成手指一頓,終究還是好奇,把書翻過去看了眼封麵——


    《愛的藝術》


    艾瑞克·弗洛姆


    弗洛姆?


    笑成心裏訝然,他對精神分析了解不多,但也聽過這個名字,粗略知道他的理論。


    而李元彬跟他說過的,關於衛邵歌心理問題的話一下子回想起來。


    這讓他他忍不住拿了出來,隨意翻看。


    輕鬆的神色漸漸消失——


    “人擁有理智;人是生命,一種意識到自我存在的生命。人意識到自己,他人,人的過去和發展前途的可能性。人對他的單一存在的覺悟,對他短暫生命的覺悟,人意識到身不由己,死的必然,人知道自己的孤獨和與世隔絕,意識到麵對社會和自然的威力自己的無能為力——所以這一切都使他的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為無法忍受的監禁。對人來說最大的需要就是克服他的孤獨感和擺脫孤獨的監禁,但人永遠麵臨著同一個問題,如何克服這種孤獨感?[1]”


    這些話下麵被用紅色的筆劃了出來,頁白的地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他隨意一翻就翻到了這一頁,書頁上已經有了折痕,看得出有人經常閱覽。


    他又翻了翻,又看到樣兩段被黑色筆特意劃出來的話——


    “有創造性的人對“給”的理解完全不同。他們認為給是力量的最高表現,恰恰是通過給,我才能體驗我的力量,我的富裕,我的活力。體驗到生命力的升華使我充滿了歡樂。我感覺到自己生氣勃勃,因而欣喜萬分。“給”比“得”帶來更多的愉快,這不是因為給是一種犧牲,而是因為通過給表現了我的生命力。[2]”


    “愛情可以使人克服孤寂和與世隔絕感,但同時又是人保持對自己的忠誠,保持自己的完整性和本來的麵貌。……愛情是人內心生長的東西,而不是被俘虜的情緒,愛情首先是“給”而不是“得”。[3]”


    表情不禁柔和起來,帶上了許多別的意味。


    許多畫麵浮現在眼前。


    這樣的話顯然讓他想起前一段時間,家裏出現變故,衛邵歌是怎樣不離不棄陪伴他,幫助他,扶持他,甚至最終放棄千載難逢的機會——拒絕威廉姆斯的邀請。


    這讓他心髒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不禁低頭看向對方。


    而對方正自酣眠。


    他隨即莞爾一笑。


    合上書放回了抽屜裏。


    伸手給衛邵歌解開了手腕上的束縛,剛真是用了狠力,這麽一會兒竟然留下了一圈紅印子。指腹在那圈印痕上撫摸過去。


    笑成忽然一傾身,似乎情不自禁想要吻下去。


    卻在最後一刻停頓住,落在了鼻梁上。


    帶著些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歉意,手指溫柔握住手腕,替對方按壓起來。


    那本被他放回原處的《愛的藝術》裏,安靜地躺在抽屜裏,無人問津。


    在他沒有翻到的幾頁上,這樣的幾句話被用鮮紅的筆觸狠狠勾勒,反複塗抹到一片狼藉——


    “同性戀愛的變異是達不到兩極結合所造成的,因此同性戀愛者永遠不會脫離孤獨的折磨。同性戀者同不能施愛的異性戀者,都實現不了兩極的結合。[4]”


    “有一種可以認識這一秘密的令人絕望的可能性—那就是擁有掌握對方的全部權力,利用這種權力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他,讓他按照我的意誌去感受,去思想,把他變成一樣東西,變成我的東西,我的財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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