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被狠狠鉗住。


    衛邵歌猛然一甩頭,下巴掙開笑成的手,握著他的手腕一點點將他胳膊拉開,“你說——”


    他說出這兩個字,又突然閉上了嘴,似乎努力克製著什麽。


    他身上沾滿灰塵,下巴上也青了一塊,眼睛亮得驚人。


    見到對方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笑成也就順勢鬆開了力道。


    他是氣急了,剛那句“咱倆完了。”也完全是氣頭上的口不擇言。盡管他一直認為,衛邵歌對他不過是過分偏執,盡管隨著更加深入的了解,他看到了更多對方不一樣的樣子。


    笑成不會隨隨便便就說分手。


    當初答應在一起試一試,有很大的緣故是一時衝動——時間地點都太過恰當。


    但他早就知道,衛邵歌對他是特別的,他很難說自己完全不心動。


    隻是他終究這麽說了,衝口而出的那一刹那,或許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的複雜心思。


    如果剛剛衛邵歌把“你說什麽?”那句質問說完,他難保不會把“分手”兩個字坐實。


    但衛邵歌沒有。


    即使在情緒這麽激動的情況下,他天生的直覺仍舊讓他沒把後兩個字說出來。


    他表情極其不正常的平靜著,仍舊鉗著笑成的手腕不放。


    他們兩個人沉默以對,黯淡的夜色裏,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一個急促克製,一個混亂倉惶。


    直到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夾雜著幾聲,“發生了什麽?”“不要動!”然後就是手電筒的光柱交錯著掃過來。


    他們倆剛剛的鬧出的動靜不大,但被人看到,通知了小區的保安。


    笑成動了動手腕,想要整理一下衣服,衛邵歌卻不鬆手。直到幾個保安距離他們隻有兩三米的時候,他才鬆開笑成的手腕。


    笑成也就後退一步,大概理了理。


    這時候手電的光柱也把他們兩個籠罩起來了。


    笑成心裏火氣還沒消,但這麽打了一架,他也冷靜了下來。


    保安過來問了情況。衛邵歌沒吭聲,笑成簡單解釋了,又給保安看了他們車上貼的通行證,登記了幾樓幾戶,姓名信息之類。


    等這保安確定這兩個人隻是一言不合,並且都已經冷靜下來,才離開。


    笑成挽起袖子,摸了下口袋,想抽根煙。卻發現口袋裏的手機不見了。


    他眯著眼睛在地麵上掃了一圈,走到路燈那邊,把他的手機和衛邵歌的都撿了起來。他的手機還好,衛邵歌的電池什麽的都散架了。他撿起來,一邊把電池安上去,一邊往回走。扣上之後,順手試了下能不能開機。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接著微微一閃,一張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笑成愣了下,怎麽是他睡著了的照片?


    接著手機就被人從手裏抽走了。


    衛邵歌把手機裝進口袋裏,轉身就要上車。


    笑成沒攔他。


    他現在情緒仍舊很差。


    結果衛邵歌拉開車門,忽然身體一晃,伸手撐住車門。


    然後半天沒動靜。


    笑成終於還是走過去。


    “怎麽了?”他伸手搭在對方肩膀上。


    然後就清晰感覺到了肌肉的顫抖。


    不可抑製的顫抖。


    “衛邵歌!”他手下加大力道,用力把人板了過來,“你怎麽了?”


    手下的肩膀被他轉過一半。


    然後就對上衛邵歌狼狽不堪的雙眼。


    眼圈是通紅的,眼淚正從黑亮的眼睛裏溢出來。


    笑成心裏一驚。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衛邵歌會哭。


    他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或者是眼花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狠狠的抱住,然後壓在了車門上。


    把眼睛埋進了他的肩膀裏。


    笑成任憑他抱著,過了一會,伸手壓了壓他肩膀,“你哭什麽?”他問,語氣已經緩和了。


    衛邵歌大力收緊了胳膊,勒得笑成有點疼。


    “沒控製住自己。”他語氣仍舊帶著點顫抖,“我不太舒服。”


    笑成心裏咯噔一下,“哪裏不舒服?”


    “控製不住自己。”


    笑成沉默了一下,也收緊了胳膊,“現在呢?”


    “好一點了。”


    他靜靜的讓對方抱著,直到感覺到胳膊下的肌肉放鬆下來,勒著自己腰的胳膊的腰也鬆了力。他才推開衛邵歌,“你要去喝酒還是現在回去休息?”


    衛邵歌退後了一步,挺直肩膀,目光清亮,神色已經恢複正常。


    看了笑成幾秒——“回去吧。”他說。


    把車子開到樓下的停車位,他們坐電梯上了樓。


    這一片的業主大都是大學城的教職工,基本住在市裏,這裏的房產都是出租或者投資,入住率不高。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但兩個人都不說話。


    回家之後,笑成自顧自進了臥室,也沒和衛邵歌說話。


    過了一會,他洗完澡出來,準備拐進書房處理一下工作,發現衛邵歌還坐在沙發上。仰著頭,胳膊伸長搭在靠背上,雙眼微閉,神色說不出的厭倦。


    笑成停頓了一下,走了過去。


    他覺得兩人沒必要這麽下去,他們吵起來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不過是衛邵歌因為他的“不確定”生氣,而他因為衛邵歌狀態不好卻執意去喝酒不滿。


    為這麽點小事,冷戰上幾天,幾星期?越搞越僵,非要其中一方道歉才算完?這太沒意思。


    況且說到底,他還是擔心對方的身體。


    為什麽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尤其下午的時候,他情緒起伏那麽大。


    笑成走過去坐在了衛邵歌身邊。


    沙發凹陷下去,衛邵歌仍舊閉著眼。


    “好點了沒?”笑成問。


    衛邵歌仍舊不吭聲。


    笑成等了一會,見對方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就站起了身。


    雖然他不想兩人冷戰,但他也不願意花心思去哄對方。如果衛邵歌非要這麽冷著,那就這麽冷著。


    笑成轉身上樓,進了書房,打開電腦,接收了一下郵件。


    工作上的事情很快就吸引了他。


    今天早上剛剛和景俊辰那邊定案,他後麵要做的事情很多。森宇那邊的起訴確實是個麻煩,這邊他請的律師也說了,像這種能引起社會輿論的官司都是口水賬,估計會拖很久。就算他們這邊程序上沒有紕漏,也都按規章辦事,但對方要是纏下去,肯定能揪出空子來。


    笑成也知道大的方向上他把關很嚴,但在細節還有執行上,真正有沒有紕漏還真說不準。他已經讓人下去查了,還沒拿到消息。


    也是遇到這一趟子事,他深深感覺到一股緊迫感。


    在處理完一些基本的事物之後,已經一點多了,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關機睡覺,而是打開了一個文檔,開始思考部署針對森宇的反擊。


    就連蔣郭澤都看出來,森宇是想要置他於死地。笑成怎麽會不明白?


    有時候商場上就是這麽殘酷,弱肉強食,資本就是這麽積累起來的,如果你沒實力,人家要對付你真是不費吹灰。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笑成雖然現在連一條小魚都算不上,卻不願意被蠶食鯨吞。


    反正艾氏也快倒了,他不如就推一把。


    笑成一邊思考著,手指翻動,屏幕上隨之跳出一個個方塊。書桌上一盞暈黃的台燈照出一小片光亮,其餘部分依舊沉浸在黑暗之中。


    笑成嘴唇緊抿,目光專注。


    唯一的光照在他半邊麵孔上,勾勒出明晰而深刻的輪廓。


    靜悄悄的房間裏,隻有鍵盤的敲擊聲,以及偶爾幾聲,主人思考時輕輕敲擊桌麵的聲音。


    早上七點多笑成就醒了,雖然淩晨四點到現在,他隻睡了四個小時,卻完全不困,反而覺得很精神。


    他昨晚弄得太晚,困極了就直接在沙發上睡了過去,也沒回臥室。一早醒來,先回臥室洗漱了一下,路過衛邵歌房間的時候,注意到門還是緊閉的。


    這個時間,是去跑步了,還是還在睡?


    他也就這麽一想,穿上衣服下樓,一邊往下走一邊扣著袖口上的扣子。


    然後一抬頭就看見坐在沙發上那個人。


    衛邵歌?


    他走過去看了眼,對方還維持著昨晚他離開時那個姿勢,脖子仰著,胳膊搭在靠背上,閉著眼。


    看起來似乎是睡著了?


    笑成俯下身,拍了拍他肩膀。


    衛邵歌身上穿著還是昨晚的衣服,難不成一晚沒睡?


    “邵歌?”他叫了一聲,衛邵歌過了半天才睜開眼。


    “笑成。”


    “怎麽在這睡了,去床上躺一會吧?”


    衛邵歌活動了一下脖子,站起來,走進臥室,沒一會又出來了。


    笑成正在收拾東西,就看見衛邵歌套了件外套出來,拉開門出去了。


    也沒跟他打招呼。


    笑成正收拾東西的手一頓,然後又快速整理起來,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就換上鞋子準備出門。


    結果他手才碰到門把手,門就自己開了。


    衛邵歌低著頭,手裏提著東西,一抬頭看見笑成,淡淡一笑,“吃點東西再出門吧?”


    然後抬了抬手上的袋子。


    笑成沒想到衛邵歌剛是出去買早飯,有那麽點措手不及。


    也有點小感動。


    吃完飯笑成拿了東西準備出門,看見衛邵歌坐著沒動,他問了句,“不去學校?”


    衛邵歌站起來,開始解衣服扣子,“有課,我睡一覺再去。”他說著打了個哈欠,又笑了一下,就往臥室走。


    笑成看他走進去,拉開門出去了。


    但這一整天都沒接到衛邵歌電話。


    晚上他回到家,屋子裏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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