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


    這是……分手了?


    蔣郭澤目光轉了一圈。


    笑成明顯是不想深談,他自然不會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倒也不開他玩笑了,“行,那我們走吧。要不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去工作?西街那家鐵板燒怎麽樣?”


    “這種路邊攤我以為你都看不上眼。”


    “哪有?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唄,我沒那麽講究。”


    “行,我也有點餓……”


    笑成才說了一句,就有人叫了他一句——


    “笑成?”


    一轉頭,衛邵歌正走過來,月色之下芝蘭玉樹一般,笑容熱情好看,“剛就看見你了。”


    蔣郭澤心道說曹操曹操到,立刻扭頭看了眼笑成,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笑成神色自然得很,甚至還帶上點笑,主動邁了一步上去,“沒想到這麽快就見麵,我還以為早上你出門之後再都見不到你了。”他走近了幾步,卻又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仿佛是極親密的朋友,低聲問道,“還沒來得及問,你都準備好了?什麽時候走?”


    “就這幾天。”衛邵歌說著,把一隻手放進口袋,嘴角上翹了一下,又落了回去,沒再說什麽了。


    早上的時候,笑成雖然克製隱忍,卻還是明明白白流露出怒氣。而現在,在對方神態語氣裏已經找不到一絲異樣。


    蔣郭澤也感覺到氣氛不太對,一聳肩膀,說了聲,“我在車裏等你。”就轉身先走了。


    笑成點頭,給他隨便揮了下手,看著衛邵歌輕輕一笑,“我記得你是要去英國。”


    衛邵歌“嗯”了一聲。他目光還是專注的落在對方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當然了,他知道這種平靜還會暫時存在一段時間,隻要對方這麽好好的站在他麵前,而不是和別人相談甚歡的話。


    笑成似乎是還想說點什麽,看了眼四周,提議道,“走,我們去那邊。”


    衛邵歌無可無不可。院子裏靜悄悄沒有人,但同樣也明亮坦蕩,隻有這麽個角落種了幾株木棉,添了一道矮牆,留下一攤陰影。


    他視線微微漂移著,卻沒有離開對方的身體。月光好像濃稠得像是透明的奶昔,又或者是軟化了的水晶,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也有點呼不上氣。


    “定得哪一天走?”


    “就這兩天。”


    他聽見自己聲音平穩冷靜。


    然後叮叮當當的安靜了一會,隱約的大廳裏傳來宴會的聲音也很快像是霧氣一樣消散了。


    對方清清楚楚的一聲輕歎。


    “你一個人在英國……想必家裏已經打點好了。不過異國他鄉,也要自己多注意。本來想送送你,但我這兩天就要回b市,大概趕不上了。我覺得你選擇出國挺對的,國內現狀就是這樣,想要深造遲早要出去……”


    笑成轉身靠在牆上,雙腿交錯,仰頭看了眼墨藍的天,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開口,“說實話,做為一個商人,我確實不很明白寧坤這事的彎彎繞繞,還有你家裏安排你出國‘避一避’是幾個意思。不過這兩天‘醫鬧’的風波也快要定一定了。”


    他最後一句壓了壓聲調,有幾分暗示的意思。


    卻不知道衛邵歌聽沒有聽出來。


    那個人專注的看著他,目光深黑清亮,又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這讓笑成摸不透對方的心思。


    或許他從來都沒弄明白過。


    這個念頭讓他臉色淡了下來。或許他根本沒必要做這些多餘的事,畢竟都玩膩了,何必畫蛇添足。


    笑成搖了搖頭,腿一收站直了,“郭澤還在等我,我先——”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猛然壓住了肩膀。重重推到身後的牆壁上,然後一偏頭吻了上來。


    笑成條件反射讓了讓,對方的嘴唇就擦著側臉滑了過去,落在側臉、腮後、脖頸……不斷向下。


    然後突然被反扣住雙臂,一個旋身,“砰”一聲悶響,衛邵歌被死死定在了牆上。


    兩人位置掉了個過。


    “你發什麽瘋?”


    笑成傾身過去,低聲道,聲音裏已經帶上了一絲沉怒不愉。


    嗬,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真是大少爺隨心所欲慣了嗎?


    衛邵歌肩膀一動,用了個巧勁兒抽出一隻胳膊,然後快速揪住了笑成的領子。用力拉近,四目相對。


    一時相持不下。


    “鬆手。”笑成低低斥了一聲。


    結果突然響起衛邵歌一聲輕笑,變本加厲,伸著腦袋湊過來咬他嘴巴。同時伸手插到了他的頭發裏,狠狠揪住,用力按向自己。


    笑成不耐煩的躲了一下,“你幹什麽。”


    衛邵歌盯著他看了半天,就著被人擒住的情況下,依舊自然而然的一笑,“怎麽,goodbyekiss都不肯給一個?未免也太小氣了?”


    他說的漫不經心,但隻有他心裏知道,他身體裏翻湧著怎樣冷怒,極度的破壞以及占有的*。


    dbyekiss?


    笑成忍不住笑了一聲,聽不出多餘的意思。


    他動動脖子,脫開一些距離。


    衛邵歌眼睛裏倒映著不知道是燈光還是星光,亮亮的非常好看。


    唇肉淺薄,唇線優雅,又總是噙著愉悅,陽光,笑,和熱,讓人想要情不自禁吻上去,從中獲得力量與勇氣。


    至少他是如此。


    但他又並不甘心。


    在他心裏最隱秘的地方,親吻對他而言有另外一重,與離開與結束與告別斬不斷的聯係。當然事實確實如此。


    隻除了他不甘心。


    但這又能怎麽樣?


    沒意思。


    笑成眉峰輕輕一簇,又隨之舒展。


    他總想著要一個不相同的結局,但如果過分強求其中之一,很可能會因此損失掉另外的九十九。


    宴會談笑聲,音樂聲,叮叮當當說不出怎麽發出的聲,以水晶一樣的月光為介質,迅速的鑽進他耳朵裏。


    艾氏已經被鯨吞蠶食了三分之一,但是還有很多海外業務是景俊辰不熟悉也沒有餘力伸手的,他已經和周顧國達成了協議,五五分成,以他們公司的名義,背後借助周氏之力。


    法國服裝巨頭奧特蘭派遣的高級代表已經到達s市,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很快就會簽訂修正過的深入合作協議。民族樣式的服裝風潮已經漸漸在國際上興起,而針織刺繡這種東方樣式,也開始不斷出現在多位設計師的設計之中。一旦和奧特蘭簽下合約,他馬上就要考慮廠子的擴建。或者是產業基地的建立。機織緙絲大有可為。


    而手裏持有的證券基金期貨,也必須親力親為,這段時間時機正好,隻操作得當,就能大賺一筆。這本來是作為穩健性投資來做,目的是保本,但現在他已經準備脫手。和蔣郭澤籌辦的國際物流公司已經開始上線,正需要大筆的資金注入。


    他要做的事很多。


    他的事業才剛剛起步。


    未來的一切一切,才剛剛露出他真正的麵目。


    得失已定。


    他這麽想著,突然靠近對方。


    畢竟已經不同了。


    曾經那次是在宿舍裏,他提著外賣的盒子用鑰匙打開門。對方直起腰,手裏撿了兩個明黃的網球丟在雙肩球包裏。正好回頭就看見他,他們四目相對。


    收拾好的拖箱和幾個封好的紙箱子放在腳邊。


    衛邵歌“啊”了一聲,捋了下頭發,笑容陽光,“笑成!”又說,“我收拾東西,用了下你桌子。”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桌子上也堆了幾個紙箱。


    “沒事。”他把手裏的外賣找了個地方放著,挽起袖子走過去,“還有沒弄好的不?要我幹點什麽?”


    “不用……”衛邵歌隨口客氣了一句,笑成已經主動接手了,把櫃子頂上的東西取下來,收進最後一個箱子裏。他動作迅速,三兩下就把最後一個裝箱打包了。


    衛邵歌遞瓶可樂遞過去,“噗嗤”一聲,自己也開了一瓶,玩笑道,“這麽積極,該不會早就盼著我走呢?”


    他把易拉罐放在一邊,走到水池前洗手,語氣平靜的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然後對方突然就安靜了。


    原本心照不訊,突然一覽無餘。


    他洗完手又抹了把臉,一轉身差點和人撞上。


    衛邵歌認真的看著他,“對不住。”


    笑成表情還算自然,從他身側走過去,玩笑道,“別啊,來點實際的。”


    然後他被人拉了下肩膀,溫涼柔軟到不真實的某種觸感落了下來,一觸即收。


    “再見。”


    “再見。”


    在兩人之間隻剩下最後一絲距離的時候,笑成輕輕說了一聲,然後偏頭吻上了他的嘴角,然後就換到嘴唇上。


    說不出的柔軟,讓他心底微微一顫。


    但馬上的,他直起了身。


    像是不知道說什麽似的,又重複了一遍,“再見。”


    依著蔣郭澤的意思,他們最好是好好大吃大喝一頓,然後去會所找點樂子,慶祝今晚初戰告捷。結果提議才說了一半就被無情的駁回了。


    笑成的理由很簡單,他不放心舒雁,要盡快趕回b市,他們必須在這兩天確定好初步方案,時間緊迫。


    蔣郭澤當然沒法不同意。他雖然愛玩愛樂,做事卻非常穩妥。他們一夜沒睡,整整用了一晚上時間,敲定了大致脈絡。他決定要親自回一趟港島,確定艾氏一些海外業務的分布。港島和大陸的信息隔離還很嚴重,這件事關係很大,他必須要親自回去一趟才穩妥。


    晨光熹微之時,蔣郭澤已經坐上了飛往港島飛機。


    笑成則發送了一封約見奧特蘭負責人的郵件。抽出一根煙在手裏轉著,坐在酒店的大床上。但是很快,那支煙在他指間折成兩段,被丟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


    衛邵歌睜著眼睛,靜靜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已經醒來了多長時間。


    突然,他狠狠一閉眼睛。


    嘴唇輕輕顫抖起來。


    他伸出食指狠狠一壓嘴唇,突然翻身坐起來。白色的蠶絲薄被從□□的胸膛上滑落下來。


    臥室已經沒有最開始整潔明朗的樣子,地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堆著大大小小紙箱。有的已經打包好,有的還張開著。


    他掀開被子站起來,踢開腳邊幾個箱子走進了浴室。


    然後——


    “砰!砰!砰!”


    連續幾聲沉悶又心驚肉跳的巨響。


    接著——


    “嘩啦!”


    尖銳刺耳的聲音。


    “咣當”一聲。


    什麽被丟在地上,濺起零零碎碎的玻璃渣。


    鏡子,玻璃,瓶瓶罐罐,碎成一地。


    衛邵歌呼吸還有些不穩,神情之中平靜和破碎雜糅在一起,像是攪了玻璃渣的糖昔。然而無法自控的狂躁很快將這一切都融化在一起,隻有不受控製顫抖著的小拇指泄露出一絲絲端倪,但這馬上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他掀開嵌在牆裏的收納櫃,裏麵是高高低低羅列著的藥劑瓶,有透明有不透明,有大有小,一部分上麵印著外文,另一部分則幹脆什麽都沒有。


    他翻出一袋醫用注射器,右手在兩支藥劑之間晃動了一下,最終落在了貼著紅底黑色標識的上麵。敲碎,吸進注射器。


    然後麵不改色,紮進了右臂之中。


    狠狠推了下去。


    幾分鍾之後,他平靜的走出浴室,從櫃子裏取出衣服換上。繼續昨晚上沒有完成的整理。衛邵歌動作很快,也很有條理。很快就剩下最後一個箱子。


    他把幾本書疊在一起,正要放進去,右臂突然抽了一下,最頂上的一本就滑落下去,跌在地上。


    他撿起啦重新放回箱子裏,隻掃了一眼——


    然後像是被灼傷一般,迅速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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