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房子還是笑成出生不久,笑康單位集資蓋起來的,買了之後也沒怎麽裝修,前幾年把水電管線翻新過一次,其他都沒有變,仍舊處處透著一種老房子的味道。


    當天晚上,笑成專門和舒雁談了談,過不久就是笑康忌辰,笑成知道舒雁心裏難免不好受,不然今天也不會那麽說。確定忌日那天的安排後,他又稍微提了下總部設在比利時的一個公益培訓組織,主要是為一些公益基金的發起者提供專業培訓和技術支持。笑成幫舒雁提交了申請材料,不久前審批通過了,看舒雁沒什麽反對的意思,他轉身就給王鵬打電話安排了下去。


    一邊講電話一邊從行李箱裏取出衣服,折進浴室裏洗澡。


    笑成的臥室不大,一張雙人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櫃,再一個小書架,基本就滿了。不過卻有一麵連著落地窗的玻璃門可以通到外麵的陽台上。


    衛邵歌不是在笑成家裏過夜過,第一次是兩人吃完燒烤半夜兩三點,來不及趕回去,偷偷摸摸溜進來,天一亮就跟著車子去了研究所。第二次則是笑康去世之後,笑成料理完後事,和他回學校的前夕,更是匆匆忙忙。


    他還沒見過笑成臥室是什麽樣子。


    衛邵歌盤腿坐在床上,手裏來回轉動著那隻電磁筆,過了幾分鍾,突然把電磁筆往床頭櫃一放,翻身跳下了床。他在房間裏來回的快速走動了幾圈,然後徑直走到門邊,反鎖上了門。


    隨著輕輕的“哢噠”一聲,衛邵歌從肩膀到背部的肌肉微微放鬆了下來,嘴角掛起點笑意,眼睛則亮極了。


    雙手插兜,抬頭在整個房間裏環視了一圈——


    頓時就刷新了他對笑成的認識。


    從風格到流派,跟笑成在s市的臥室,完全沒有絲毫的相似之處。


    尤其是牆上那幾張用雙麵膠固定的海報,隻有一張他還認出是《星際迷航》裏的場景,另外幾張動漫,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書架上除了亂七八糟的課本,習題,參考資料,就是一些原版的漫畫書,夾雜在醫學前沿刊物裏麵,上麵又橫著塞了兩本《成功的秘訣》和《fbi教你讀心術》,看起來還是全新的,卻已經落了一層灰塵。下麵還塞著各種科幻小說,外文詩集,再就是套了塑料皮裝訂在一起的剪報,密密的擠在一起。


    衛邵歌抽出一本剪報隨意翻開看了眼,上麵都是繁體字,似乎是香港報紙上連載的武俠小說。他略有點迷茫的把手裏東西重新放回去,目光從順著一溜兒書籍滑過去,和b市,笑成書架上那些和眼前完全不沾邊的書籍,表情表情越發奇異。


    書桌上倒是非常幹淨整潔,木質的桌麵上,除了笑成剛剛丟上去的筆電,兩個小音箱,還有一本德國牌子的格子紙,應該是笑成用習慣了帶回來的,壓在鋼筆下麵。衛邵歌看了幾眼便簽本,最後還是克製住了沒翻開。然後他注意力又被桌子旁邊立著的黑色袋子吸引了過去。


    他還不知道笑成會彈吉他。


    衛邵歌這麽想著,才將袋子拿起來,就聽見清脆的“咣當”一聲,本來藏在裏麵的一把藍色的球拍就摔倒在地上,輕微的彈了一下。


    衛邵歌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他把吉他丟在了一邊,撿起了那個牌子,握在手上轉了幾圈,在空中揮了幾下正手,覺得特別合適,手感和笑成之前送他那把特別相似,於是就想找球試一試。


    他好久沒有打球了。


    衛邵歌目光在整個房間裏轉了一圈,沒看到球包或者球袋,最後目光落在書桌唯一的拉櫃上。笑成的書桌和書架是一體的,整個占據了床對麵的半張牆麵,桌子做的很輕盈,固定在牆壁上,桌下隻掛著一個單開的拉櫃。


    衛邵歌一手抬著牌麵,一手握著手柄,來回轉動著角度。


    他隻是想找一個網球試試手,這個裏麵說不定就有。


    雖然網球袋更可能出現在櫃子頂部,或者是儲藏間裏。


    他還是輕而易舉的說服了自己打開了櫃子。


    裏麵當然沒有網球之類的東西。幾層格子裏,分別放著幾個相同款式不同顏色的商務筆記本,每一個筆記本用時間段做了編碼和標記。


    放在這種地方,不會是什麽商業文件,更不像是日記。


    直到打開之後,他才知道這是什麽——


    非常詳細的計劃書。


    從學業到事業,從大的框架,到具體執行的細節,以及一些零碎的想法,全部用淩厲的筆鋒記錄在了這幾個本子上,時間跨度了整整五年,從大學前一年到大學畢業戰略擴張正式起步的時候。


    除了一些計劃和靈感碎片……在他翻到第一條夾雜在頁腳,類似於日記的片段,頓時心跳加速,全身血液迅速的湧向大腦。


    他興奮極了。


    突然門被轉動了一下。


    笑成敲了敲門“邵歌?”


    十幾秒之後,他拉開了門,外麵卻沒有人。


    笑成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怎麽把門反鎖了。”


    陽台是幾間臥室連通的,笑成一邊草草擦了幾下頭發,一邊從陽台的推拉門走進來,略有些奇怪。


    衛邵歌神情自然,反手把門合上走過來:“正要換件衣服來著。”


    他說著接過笑成手裏的毛巾,示意他坐下:“給我來吧。”


    笑成仰頭去看對方,想起來衛邵歌身邊連手機也沒有:“是不是挺無聊的,要不給你買個手機先用著。”


    “別動。”衛邵歌才一壓他肩膀——


    笑成就猝不及防痛呼了一聲。


    他看了笑成一眼,手裏的毛巾往桌子上一丟,就去解他居家服上麵的幾粒扣子。


    笑成稍微正在了一會,就知道這是攔不住了,索性放開了手。


    衣服一拉開,肩膀上一大塊烏青就□□了出來,青腫發紫,看起來有些嚇人。


    衛邵歌眉頭一蹙,正要說話,突然就想起了什麽,手上動作就給頓住。


    突然手一鬆,轉身:“換衣服,去醫院。”


    笑成把衣服拉上去,笑了下,不以為意:“不用,這點淤青,過一天就好了。”


    “已經很嚴重了,還是去看下。”衛邵歌表情平靜,雖然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卻沒多少讓對方發表意見的意思,把笑成的衣褲丟在床上:“我去問……媽借下車鑰匙。”


    笑成沒管那些衣服,就要追出去,結果胳膊一動就一陣發痛,洗澡的時候熱水澆著還沒感覺什麽,這會全發作起來。


    主要這事他一點都不想舒雁知道,他擔心衛邵歌太實誠,要讓舒雁知道這是怎麽弄出來的,這不是讓老太太鬧心嗎。


    門一開,笑成一抬頭,表情就有點無奈,結果隻有衛邵歌一個進來,也不看笑成,一邊套外套一邊問他:“好了嗎?”


    “今天已經晚了,等明天吧,恩?”


    衛邵歌突然回頭看他,嘴唇緊抿著抖了幾下,終於還是迸出一句死死壓抑的煩躁:“換衣服,現在。”


    他表情冷靜,神態強硬。


    除卻垂落在身側右手卻不自覺的來回握緊,顯露出無法控製的不安和焦慮。


    笑成頓了一下,卻又輕輕一笑:“胳膊痛,抬不起來。”


    衛邵歌目光動了動,朝對方走過去:“我幫你。”


    笑成這麽一笑,分明沒有什麽別的意味,卻讓他驟然放鬆下來,那些隱約的煩躁不安,突然就消散了不少。


    反而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剩下的幾粒扣子被一個一個接開,他先把一隻袖子取下來,然後才慢慢的把另一隻往下落。中間不時傳來笑成抽氣忍痛的聲音,衛邵歌眉心一跳,動作更加小心,等終於把衣服脫下來,他後背幾乎都濕了,似乎比笑成還難過。


    目光在肩膀那一塊青腫交加的地方一掠而過,他馬上就去拿要換上的衣服,手腕卻突然被拽住。


    笑成低聲道:“真特別疼,要不咱們……”


    衛邵歌嘴唇抖了一下,打斷了他說的話:“對不起。”


    聲音裏難受極了。


    “沒事兒。”他稍微用了下力氣,被拽著的手腕就順從的被拉到跟前,話音裏透出點忍俊不禁:“我剛那是騙你心疼呢,別說你當真了。”


    笑成低頭在上麵輕輕碰了一下:“我說,要不咱們不去醫院了,今天白天都挺累了,家裏有藥箱……而且還有醫生,幹什麽還要去醫院裏折騰?”


    衛邵歌沒說話,專業迅速的檢查了一下他的肩膀,讓他嚐試著活動了一下,看了看情況:“行,今天先這樣,我看看有沒有藥,沒有的話還要去外麵買。”


    笑成看著對方忙進忙出,先拿冰塊冷敷,又翻出藥膏,一邊問他感覺一邊揉搓上藥。


    突然就說了句:“你別動。”


    衛邵歌動作一頓:“啊?”


    笑成一偏頭就吻上去,還沒進一步加深,餘光就看見舒雁握著個門把手把門推開:“邵歌說你不舒服,是……”


    衛邵歌立刻站直了。


    笑成握著對方手腕還沒鬆,上半身就搭了件居家服,舒雁看了一眼就轉開了,倒是沒注意到肩膀上那一塊。


    笑成給他媽解釋了幾句,老太太大約也覺得自己不合適看下去,確認笑成沒事兒就回房了。


    衛邵歌給笑成處理完,情緒已經恢複了,最後給他套上袖子時候,被笑成拉過去親吻,他稍微一動對方就低低呼痛,也不好亂動,半點也無還手之力。終於等笑成鬆開了,特語氣不善的給了幾句“醫囑”。


    衛邵歌去洗澡了,笑成正要上床,突然看見桌子上躺著的球拍。


    智創老板身份紕漏的消息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笑成一下變成了各家媒體趨之若鶩的對象。盡管笑成沒有接受任何一家媒體的官方訪談,還是有很多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被反複報道。有的媒體眼看采訪不到笑成,就找了業內人士推測笑成手上的產業,有的竟然還真推測的*不離十。除了這些還沾點邊的,其餘那些八卦軼事更是數不勝數。笑成這幾年深居簡出,反而引發了極大的好奇,連帶著圈內許多和他身家相當,同樣低調的也都被扒出不少。


    兩天的功夫,笑成就收到好幾個打趣的電話,有的關係近一些,就特意打過來,抱怨自己糟了魚池之殃,不過話裏話外也在打探笑成最近或許什麽動向。


    畢竟在外人眼裏,這次的轟動效應多半是笑成自己搞出來的。


    笑成轉身就去問蔣郭澤,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蔣郭澤就在電話裏一個勁樂,半天了才終於鬆口,說自己是防患於未然。


    笑成多問了幾句。


    蔣郭澤又不說了。


    笑成猜到什麽,問他是不是有人給他施壓了?衛朝華對他們造成不了什麽影響,但如果是邵天建,恐怕就不那麽簡單。蔣郭澤一聽,反而問他是怎麽回事。聽笑成解釋了,頓時沉吟起來:“你答應b市市長那個飯局,原來是因為這個。”


    笑成不做聲應了。


    如果他所料不差,或許正好有人牽線,能讓他見上邵天建一麵。


    那天專門找上門的那位,說是衛邵歌的長輩,後麵卻沒有再聯係過。笑成打了電話過去,對麵始終沒有應答,似乎並不打算和他進行什麽接觸。衛邵歌也不覺得他們能和自己外公達成一致。


    笑成想著,畢竟也算是他的長輩,無論怎麽說,早晚是要拜見的。


    他這些年能為邵歌做這些打算,直至提出讓邵歌參軍,而不是那些所謂的“治療”,就已經值得笑成敬重。


    隻是第二天的飯局,卻和他設想的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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