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知底細的明軍和清虜眼裏,西營確實是最薄弱的環節。(..tw好看的小說)


    揚州城內的博洛與明軍激戰一個月,熟知明軍各部在戰場的表現,所以他命突圍的騎兵從西營走。


    鄭遵謙和孫之敬共同鎮守西營,鄭家與孫家是寧紹的望族世交,這兩人的經曆極為相似。兩人都是家中幼子,對科舉不上心,自幼習武愛結交任俠之士,在反剃發令時衝冠一怒。


    西營分為兩塊,鄭遵謙鎮守營北,孫之敬鎮守營南。


    別處都傳來的銃聲,西營之前仍然靜悄悄。


    鄭遵謙坐在中軍大帳中,按刀而立。


    “報,報”一個騎兵從營外跑回兵營,到中軍大帳,慌慌張張稟告道:“清虜騎兵來了”


    那是留在營外高地的斥候,他一路匆匆忙忙,如果有人留意,會發現他返回大營路上的軌跡很是詭異。


    “清虜騎兵,有四五千人”斥候確實有些慌張,前幾日突圍的清虜騎兵使營中將士略有懼意。不知道那些布置會不會起作用。


    “是嗎?”鄭遵謙來了精神,起身召幾位隨從道:“與我去看看。”


    大營中軍大帳門口搭建了一座瞭望塔,有十幾丈高,鄭遵謙領著四個隨從沿著盤旋的樓梯爬上去。


    一行人爬到最高的平台,鄭遵謙抬起千裏鏡。


    透過清晨稀薄的霧氣,密密麻麻的騎兵正在緩緩而來。


    “果然很照顧我,用步卒攻打別的營寨,用騎兵對付我西營”


    鄭遵謙冷笑,放下千裏鏡,命侍衛朝大營中打出旗語。


    一隊隊步卒手持鳥銃從營帳中走出來,在營寨木門前列出五列整齊的陣型,鳥銃口斜指向天空。


    空氣潮濕。


    清虜騎兵極有耐心、


    千裏鏡中的人影越來越清晰,鄭遵謙甚至覺得自己一伸手就能觸及道那張長滿胡須的臉。


    北營和東營外銃聲激烈,隻有布置了炮陣的南營平靜如昔。


    “吧嗒”,鄭遵謙臉上一涼,下雨了。


    瞭望塔上令旗招擺,數千列陣的明軍銃手從兩翼退回兵帳中。


    西營門內和門外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這雨對城外的清兵沒有影響。


    “來了,來了”鄭遵謙舉著千裏鏡,嘴角露出獰笑。


    騎兵隊列加快了行進速度,在西營大門外五六裏處駐足觀望。片刻之後,第一列騎兵離開隊列,騎士敲打韁繩,往西營大門狂奔而來。


    西營正門口是一條坑坑窪窪的道路,深坑中淤積了渾濁的泥水。


    鄭遵謙身後一個粗魯的漢子突然道:“大人,這些是蒙古人”


    鄭遵謙的千裏鏡沒有離開眼睛,道:“那真是可惜了”


    三裏,兩裏,……,清虜騎兵看見明軍兵營前空無一人。


    “啊哦”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怪叫,蒙古騎兵像在草原狩獵一般衝向西營大門。


    蒙古人的地位比漢人要高一點,但也擺脫不了打頭陣的命運。


    “砰”


    一聲巨響。


    鄭遵謙的嘴角抖了抖。


    西營正門前的大道中間,泥土和濁水四濺,兩批戰馬橫飛出去,爆炸點周圍人仰馬翻,四五個騎兵痛苦的在地上翻滾。


    等硝煙散去,鄭遵謙看見大道正中炸出一個深坑,一個可以埋藏十幾個人的深坑。


    “可惜”鄭遵謙放下千裏鏡,“隻炸傷了五個人”


    西營門口的平原好像變成了礦場,一聲接著一聲爆炸,地麵淺坑變成深坑,泥土紛飛。衝刺的蒙古騎兵自然停下腳步,迷糊者縱馬盤旋辨別方向,腦子清楚的撥馬後退,沒有人再敢往前衝。


    “可惜”鄭遵謙很不滿意。


    清虜太謹慎,如果密集的步卒隊列先來攻營,或者是清虜的騎兵再莽撞一點。(..tw無彈窗廣告)忙碌十幾天埋下的地雷不會隻有這般簡單的戰果。


    清虜知道西營是最薄弱的環節,翟哲當然也知道。


    明軍中有不少士卒曾經是礦工,他們沒有往揚州城挖很多條地道,但西營前後已是深坑縱橫。


    短暫的慌亂後,清兵騎兵退後。


    鄭遵謙安穩如故。


    正在此時,身後一聲炮響,他轉過頭,千裏鏡中,揚州西門大開,步卒如過江鯽魚蜂擁而出。


    清虜把突破口放在西營,博洛聽見外圍戰事已起,按照約定督促一萬兵馬殺出來。


    高塔上的明軍令旗轉向,西營大批步卒轉變方向,在西營西門列陣。


    西營步卒多是來自浙東步卒,他們沒有對付騎兵的經驗,但並不懼清虜步卒。膽怯者被留在中軍待命,想一雪前恥的勇士身穿鐵甲,手提短斧嚴陣以待。


    鄭遵謙一會向看前,一會看後,神態很輕鬆。


    空中有雨點,為謹慎起見,鳥銃手沒有出擊。明軍中也隻有逢勤一部是全火器的軍隊。


    一刻鍾之後。


    西門口,明軍密集的長槍手方陣與腳步快捷的清兵交接。


    清兵少火器,鄭遵謙在東門使用了防禦力最強的陣型,並用甲士保護住長槍方陣的側翼。


    時間是他最好的朋友。


    揚州城下明軍的府兵和正兵有十五萬人,南營需要守衛炮陣,規模最為龐大。揚州兵馬殺出城後,明軍要麽攻打揚州城圍魏救趙,要麽會派人前來馳援西營。


    西營西門外,清虜騎兵在重新集結。


    不幸踩到地雷陣後,蒙八旗和督戰的女真人都有些懵。


    西營隻有兩萬士卒,此時八成都在東門阻截從揚州城殺出來的兵馬。但是,鄭遵謙多半的注意力還是放在西門外,不知為何,他看向清虜騎兵的眼光竟然有些期待。


    突然,南方幾十裏外悶雷滾滾。


    明軍南營炮陣上修建了防雨工事,傾盆大雨也阻擋不了百炮齊轟。


    侍衛多嘴提醒:“大人,南營的兵馬動了”


    鄭遵謙冷哼一聲,道:“圍魏救趙且看多爾袞和博洛如何應付”


    揚州守軍出城夾擊明軍西營,也承擔了一定的風險。博洛如果因此丟了揚州城,即使擊潰明軍西營,也是折本的買賣。鄭遵謙不知道在翟哲和李誌安眼裏揚州城是煮熟的鴨子。


    西營外,清虜騎兵分開,一隊步卒出現在其後,朝大營進發。


    鄭遵謙密切關注城外,高塔上號令旗旗語不斷。剛才清虜騎兵衝刺引發的是自發雷,自發雷陣地布置很靠近營寨,再往前尚有需手動引發的地雷,專門為步卒準備。


    藏在地道中的步卒根據上麵瞭望兵傳達的信號引發引線。


    西營爆發的轟鳴聲很快壓過南營。


    一個時辰後,西營門口的平地變得慘不忍睹


    這不是偷襲戰,這是一場真刀真槍的會戰。多爾袞想中心開花,四周圍攻。翟哲想圍城打援,千方百計把多爾袞從高郵城引誘到揚州城外。


    但這場戰鬥遠沒有預想中宏大,多爾袞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北麵和東麵的兵馬都是牽製之兵,真正的戰事其實隻是集中的西營。


    而這裏,是翟哲精心布置的戰場。


    西營外的清兵在地雷陣中磨蹭了一個時辰才趕到營寨門口。西營門前的巨坑邊已經擺放了一千多具屍首


    一個時辰,可以發生許多事情,戰場上的一個時辰,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元啟洲率一萬正兵和一萬府兵趕到西營門外,與孫之敬部夾擊出揚州城的清兵。


    不幸的是,雨突然停了。


    運氣轉向了。


    雨季,不是一直在下雨。蒼天照顧完清兵後開始眷顧大明,不會把握機會的人會受到懲罰。


    西營中早已整裝待發得到鳥銃手奔向僵持的戰線。他們從長槍方陣的空隙中穿過,夾雜在甲士中自由射擊。


    明軍密集的長槍林頂著清虜奮力拚戰的甲士。


    天氣放晴後,鳥銃聲和羽箭幾乎同時出現,雙方的傷亡在瞬間放大了一倍。


    明軍長槍兵不斷撲倒,原本堅固的方陣出現些許鬆動。


    但是,羽箭沒能決定戰場。


    短短兩刻鍾,衝鋒在前身為中流砥柱的清虜甲士幾乎全部非死即傷。重甲太惹眼,鳥銃手和虎蹲炮手盯人清除,驅趕清兵退後。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從揚州城出擊的清兵正麵和側翼同時受敵,漸漸抵擋不住。


    鄭遵謙在東張西望,他的士卒在血戰,他如同一個身在戰場外。


    “來了,來了”身後的隨從拔高聲調。


    不是慘烈的戰爭誘騙不了多爾袞,不是千鈞一發的時刻,無法讓他下定決心。


    鐵蹄陣陣,一股洶湧的騎兵流衝向明軍西營門口。


    沒有地雷了,四處新翻出的土地在證明這裏確實沒有地雷了。


    到了西營門口,為首的騎士下馬摘弓搭箭,射殺了塔樓上守軍,又有死士用巨大的斧頭砍開西營大門。


    明軍鳥銃手三三兩兩四處逃逸。


    清虜騎兵如鐵流般湧進來,殺向中軍大帳外的高聳入天的瞭望台,鄭遵謙還正在上麵。


    奔騰的騎兵,一路無人抵擋,他們在衝刺,掀翻沿途明軍的營寨,然後,然後消失在地麵上。


    中軍大帳門口的平地突然陷下去,現出一個巨大的天坑,清虜騎兵前仆後繼衝下去。


    後列的騎兵停止前進,轉變方向,然後他們繼續消失在地麵上。


    隨著不斷有騎兵墜下地獄,天坑的形狀漸漸顯露出來。明軍竟然環繞西營大門挖了一個半圓形三丈長的兩丈深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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