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收攝心神,明樂略一點頭對趙毅道,“替我謝過殿下,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的。”


    “是,公主!”趙毅頷首,也不多問,恭敬地施了一禮,轉身策馬離去。


    明樂退回車裏。


    長平服侍她做好,正色道:“事不宜遲,小姐現在要返回平陽侯府嗎?”


    孫氏醒了,平陽侯府那邊應該已經鬧了起來,要煽風點火的話,現在回去還趕得及,隻是一旦去而複返的話,其中意圖就未免太過明顯了些。


    長平的心思最是細密不過的,加之對明樂了解甚多,所以這麽一問不過隻就隨意一提,倒是沒有報多少希望。


    明樂與她對望一眼,莞爾笑道:“你忘了,我在宮裏還有一張王牌呢,以後就是她發揮作用的時候了,總比我親自去把一切做在場麵上好。”


    長平見她主意已定,也不打岔,隻就探頭出去吩咐外麵負責護衛的一名禦林軍校尉道:“啟程吧。”


    馬車緩緩再次行進起來。


    長平退回車內,提起桌上茶壺倒了杯茶推到明樂手邊,擔憂道:“奴婢聽哥哥說過,給平陽侯踐行那天的宮宴上,也有柳妃娘娘的手筆,這個人,小姐真的還要用嗎?”


    長平長途跋涉的趕來,入府那天又趕上長安去了殷王府幫明樂傳信,總的算起來,她和長安這兄妹倆真正獨處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時辰,但是事無巨細,對於這幾個月發生在明樂身邊的事情她已經了若指掌,可見那寶貴的一個多時辰,這兄妹倆並沒有用來敘舊,而是抓緊一切時間互通有無,為了保險起見,長安把近期發生的重要事件都對長平做了交代至尊功德修仙係統。


    對於這雙兄妹的忠心,明樂心裏略有動容。


    誠然當初她會隨手丟了銀子給長平治病不過是一時興起的舉手之勞,但後來肯不遺餘力的照顧她,卻是因為長安不顧一切的追隨。


    她利用長安,並且時時都需要他置身險境為自己做事,這些並不是她花費在長平身上的錢財所能抵償的,因為親身經曆過,所以她比誰都明白,長安和長平對於他們彼此之間有多大的意義。


    可是這雙兄妹,卻還是放棄自我,為她前赴後繼做到了這樣的地步。


    想到這些,明樂心裏突然就有了幾分煩亂。


    不過她向來不是個瞻前顧後的人,既然長平已經選了這條路,口頭上說的也無濟於事。


    “你還不了解我嗎?”飛快的調整情緒,明樂端起茶碗抿了口茶,輕聲道,“你家小姐可是從來不做虧本買賣的,當初為了調教她並且疏通各方關節把她捕捉痕跡的送進宮來,我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等到她能發揮作用的那時候,這個時候不過隻是個開始,哪那麽容易就讓她撇開了我去?”


    自從三年前決定暫離京城的時候起,明樂就已經在籌謀後麵的計劃。


    四海、八方,包括一個深埋在權利中心,有朝一日待她回朝可以為她所用的最大的暗樁。


    她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因為知道她的仇人個個都不是好對付的,所以她足足用了三年時間來忍耐,把自己所有底牌和退路都安排好。


    “小姐你向來都有識人之能。”長平微微一笑,但是語氣誠懇,並無半分諂媚之意,她說著突然停頓片刻,然後麵有憂色的繼續道:“即使有小姐在背後替她一路的謀劃,但說起來這柳妃當著是心機深沉又手段高明,在全無背景的情況下,隻用了短短不過兩年時間,就躍居妃位,成為皇上身邊寵妃第一人。我記得小姐曾經說過,她這樣的人,是不能全信的。”


    “從頭到尾,我根本也從來沒指望著信她。”明樂把玩著手裏彩釉的瓷器,唇角笑容冷淡,“我會選中她,隻是看中了她無意之中表現出來的野心,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後宮裏一路暢通無阻的往上爬。而且正因為她沒有背景需要被提防,所以博得皇上的寵愛才會更容易些。”


    “背後沒有強勢的背景作支撐,所以小姐要拿捏住她也更為容易些,這樣才能使她更容易為您所掌控。”長平一點就通,“可是小姐,您一直都縱容她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對她的所有行為都不加限製,萬一有一天――”


    “你是說她在皇上身邊呆的時間久了,可能會傍上別的大樹另尋依托?”明樂打斷她的話,直接戳中要害。


    “以柳妃的為人,的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長平道,眉心死死的擰成一個疙瘩,“上次宮宴她竟敢公然對小姐挑釁,很明顯是對您存了不臣之心,或者說,最不濟也是個試探的意思。”


    “就是因為她試過了,所以一時半會兒還翻不出什麽樣的風浪來。”明樂不甚在意的抿抿唇,提起茶壺把杯中茶水斟滿,“我早就說過,不做賠本的買賣,我既然敢提拔她,就一定會讓她為我所用,隻為他人做嫁衣這種事――你家小姐可不蠢。”


    自家小姐何止是不蠢,簡直是聰慧的讓人覺得可怕。


    “小姐還是原來的樣子,淨說些孩子氣的話。”長平忍俊不禁,她雖然不懷疑明樂的能力,但柳妃那麽個女人卻從頭到尾都讓她不能徹底放心,蹲了一頓又道:“可是柳妃這人,心機很深,又歹毒的很,長此下去――小姐是不是還要提前準備著――”


    不管柳妃現在的風頭有多盛,但在自己這裏永遠都隻是一枚棋子霸寵:丫頭,我認輸。


    而作為棋子,一旦不聽話了或是失去作用了,唯一的下場就隻有一個字,那就是――


    死!


    “你以為她自己不明白嗎?”明樂一笑,玩味的扯了扯唇角,臉上表情仍舊是一片閑適自在的模樣,“放心吧,她是聰明人,在這一時半會兒,我會很放心!”


    “嗯!”長平聽她這樣說,也不過分苛求,順從的點點頭,跟著沉默下來。


    義陽公主的儀仗一路浩浩蕩蕩的返回宮裏,明樂在宮門外下了車,換乘轎子回萬壽宮。


    四人抬的小轎,溫軟舒適。


    明樂坐進轎子裏,轎簾落下來之前抬手招呼了長平過來吩咐道:“我先回萬壽宮去給太後複命,你去一趟柳妃娘娘那裏,告訴她,本宮已經提前回宮,叫她去我那裏看一看上次說的那個花樣子。具體該怎麽說才不會失了禮貌分寸,你自己知道。”


    柳妃是個難得的聰明人,不用親見想必也能想到今天平陽侯府必定有事發生。


    而為了避嫌的話,她很有可能就要躲著明樂了。


    所以,明樂這話的意思,便是要長平自己斟酌著一定把柳妃叫過去了。


    “是,奴婢明白!”長平頷首,屈膝一福,然後親自給明樂放下轎簾,目送她的轎子離開就匆匆轉身往柳妃那裏去了。


    明樂回到萬壽宮,直接去了太後的寢殿請安。


    薑太後的習慣,很小接見外人,對她的寬容程度也僅限於每天一早準她去正殿請安,而明樂自己對此的解釋――


    為了確認自己這個被監視的對象一直好好的存在於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這個時辰過去,薑太後應該正在午睡,雖然明知道這個時辰她就回宮其中必定有貓膩,常嬤嬤也還是老規矩的用了套完全挑不出破綻的場麵話給搪塞過去。


    “既然母後還在午睡,本宮就不打擾了,回頭麻煩嬤嬤替我轉告一聲,要送去平陽侯府的禮物,本宮已經送到了,並且謝絕她們進宮謝恩的打算。”吃薑太後的閉門羹,明樂從來都樂見其成。


    “無怪乎太後也總誇讚公主貼心,太後的頭風這幾日又犯了,確實見不得外人和吵鬧,宮裏的事,奴婢若有什麽照顧不周的地方,還得要殿下您幫忙應對提點一二。”常嬤嬤含笑說道,恭謹的微垂著腦袋。


    明樂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詫異的情緒,隨即微笑回道:“為母後分憂是本宮的本分,沒有別的事,本宮就先回去歇著了。”


    “是,公主殿下今日辛苦了。”常嬤嬤道,親自將她送到院外。


    眼見著前腳就要跨出門檻的時候,明樂的腳步卻是突然一頓,目光微不可察的往後瞄了一眼正殿緊閉的房門,心裏暗罵一聲“老狐狸”就徑自舉步,輕盈的跨出門去,回了自己的寢殿。


    常嬤嬤的一番話中有話再明白不過――


    這就是明著在給自己機會翻雲覆雨攪和這趟渾水呢。


    其實也難怪,隻有她現在做的越過分,回頭宋灝的事一旦東窗事發,她被推出來做替罪羊的時候孝宗看起來才會更容易相信。


    不過既然坑已經挖好了,並且不挑不行的話――


    她又何必瞻前顧後?一定不要辜負了薑太後的袒護縱容之恩才好九歲小魔醫。


    明樂回到偏殿,先由宮婢們服侍著換了身衣服和妝容,剛剛打點好,外麵就有內監通報柳妃娘娘前來拜訪。


    明樂命人沏了茶請她進來,然後又毫無避諱的打發了其他的宮女,隻留了長平一人在身邊。


    見她這個陣仗,柳妃就知道來者不善,不過她也向來就不是個太過被動的人,立刻就主動的開口道:“方才長平姑娘去找我,說義陽公主您急著見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既然明樂刻意找了她來,她的把柄又都握在對方手裏,所以也用不著兜圈子。


    “沒什麽大事,就是問你一句話。”明樂道,推了一杯茶送到她麵前,然後自己端起一杯湊近鼻下聞了聞。


    柳妃抬眸向她看去,瞪著她繼續,卻見她慢條斯理的籠著茶葉並無主動開口的打算,心裏略一權衡還是再次主動開口,試探道:“為了問我一句話麽?公主殿下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些?”


    “柳妃娘娘你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都非昔日可比,我既然特意叫了你來,肯定不會是隻為了說閑話的。不過有些話還是要提前問明白的,我才能決定後麵的事我們還有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明樂偏了偏頭,臉上笑容明媚而清澈,她眨眨眼,這才終於頭一次抬頭直視柳妃的眼睛,字字清晰的慢慢說道:“當初我們達成的協議,現在,還算數嗎?”


    她的笑容純粹而幹淨,一如當年初見時候那樣。


    柳妃的精神突然就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依稀又在見到那個泥濘的雨天,她守著老父的屍體等著被人打入地獄時候的那一幕情形。


    那明明是個夏日,雨水打在身上,還讓她覺得徹骨的寒涼,全身上下都忍不住的發抖。


    看著周圍那些圍觀者或者冷漠或是嘲諷的嘴臉,那是她這一生最為黑暗的一日光景,那時候的她,一身破衣爛衫蜷縮在汙泥裏,心裏所能期盼的最好的出路莫過於能有一個貪圖美色的土豪鄉紳把她買了去,做妾做丫頭,從此被人踩在腳底下一輩子都不能再翻身。


    就是在她滿身狼狽滿心絕望的時候,這個笑容明媚的少女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那時候她是穿了一身男裝,十歲的女孩子,分外的瘦弱和單薄,身邊有身材高大的護衛為她撐著一把碧色的油紙傘,淡淡的淺綠色光影投擲在她身上,一眼就清新透徹,仿佛春季新抽芽的枯枝,讓人第一眼就看到了美好的希望。


    後來她帶走了,與她達成了這樣一個荒唐的協議。


    其實說是協議,那時候她就已經很明白,她根本就沒有對等的資格與這個小女孩站在一起講條件,她肯這樣說不過就是抬舉自己罷了。


    為她安排,送她進宮,讓她享受榮華富貴,為她出謀劃策提供一切的助力幫她往上爬,成為一朝天子的枕邊人。


    開始看似不著邊際的夢話,沒想到,如今都成了現實。


    可是――


    她為人棋子的命運,終於要正式開始了嗎?


    “公主對我有知遇之恩,您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隻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會為公主做到,以償還您當日的恩情。”收拾起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往事,柳妃正色道。


    她這話,說的確實是相當藝術的。


    明樂直視她的眼睛,眼底笑意越發深厚起來。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個內侍的通稟聲:“宮外昌瑉公主和平陽侯夫人等人前來求見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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