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王被老皇帝緊急傳召入宮,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知道,今晚宮裏必定會有大的動作。


    現在荊王府的人出現,明顯就是為了攪局的。


    鳴冤鼓是用了特殊的材料製造而成,雖然陳氏不過一介女流,但也足以將這大興開國以來最不和諧的聲音帶到後宮的每一個角落。


    這樣鬧下去,老皇帝是勢必要震怒的。


    侍衛們都著了慌,趁著那侍衛頭領進去通傳的空當已經有人方寸大亂,忙不迭奔進去又調派了一隊人手過來。


    “你們荊王府的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擾陛下休息。”不多時一個高瘦的中年侍衛便帶著一隊人馬殺到,見到紅玉和陳氏兩人,那人便是瞳孔一縮,目光中有隱隱的殺意浮動,完全不由分說的已經抬手一揮,怒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嗎?就由著這兩個賤人胡鬧,還不給我把人拿下!”


    紅玉能跟在紀浩禹身邊,身手自是了得,本來要應對二三十個守門的禦林軍還不在話下,可是這人來勢洶洶,明顯已經動了殺心。


    他身後跟著過來的一隊人馬更是對他唯命是從,聞言立刻就拔刀出鞘齊齊的湧了上來。


    紅玉皺眉,一劍逼退衝在最前麵的一個侍衛,冷笑道,“張昆你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身份當是肅王府的家奴吧?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裏可是皇宮,而不是你們肅王府,你敢公然對我動刀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嗎?”


    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肅王府的人會有這麽大的膽子,現在老皇帝還沒死呢,就已經開始隻手遮天為所欲為。


    “皇上正在養病,已經交代下來,這段時間整個皇宮內外的安全都由我家殿下負責,你是荊王府的人又如何?擅闖宮門就是死罪!”那叫張昆的瘦高個兒冷哼一聲,卻是一副理所應當的神氣,竟是半點的忌諱也無。


    他帶來的人更是毫不手軟,下手狠辣,招招致命。


    紅玉再不敢掉以輕心,全神貫注的迎敵,可是還要顧及著身後陳氏的安危,在發揮上就明顯受了限製,被人一再施壓,節節敗退,直至最後被逼入死角,幾乎要連容身之所也無。


    張昆看著一切盡在掌握,就露出一個得意的冷笑,抬手一指道,“捉活的,給我把他們拿下,交予殿下處理,我倒要看看他們荊王府的人深夜闖宮到底意欲何為。”


    紅玉已經是動了手,哪怕初衷隻是為了維護陳氏,可她犯了宮裏的忌諱也是事實。


    如果能撬開紅玉或者陳氏的嘴巴叫兩人反咬紀浩禹一口,那麽今天他家主子所謀之事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這人心裏打著的如意算盤紅玉如何不知,可是人在矮簷下,此時她也是無能為力――


    這會兒若是她自己的話,想要脫身很容易,可是還要護著一個陳氏,就難免力不從心。


    這樣的情況之下,再要動強就唯有死路一條。


    紅玉的心裏暗暗著急,心裏飛快的權衡一遍就是一咬牙放棄了抵抗,道:“好,我跟你進去領罪。”


    陳氏已經敲了鳴冤鼓,宮裏老皇帝怎麽都不能視而不見,不管是用什麽方法,隻要能先到了禦前,一切才能有轉機。


    張昆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一揮手,“拿下!”


    可是幾個侍衛上前剛一將人扣住,那張昆就瞬間變臉,厲聲道:“把這兩個不知好歹的暴民給我就地格殺!”


    紅玉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抵抗,可是左右被兩個年富力強的侍衛鉗製卻是半分也動不得。


    “鳴冤鼓已響,張昆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竟敢知情不報?回頭皇上追究下來,可是欺君之罪,你擔待的起嗎?”紅玉怒道,一張臉漲得通紅。


    那次明樂出事之後,宮裏他們的人都被紀浩禹勒停了一切的動作,否則此時她也不會叫自己如此被動。


    她原是以為在宮裏,又有裏外這麽多雙眼睛盯著,紀浩淵不會給人留下攻擊他的把柄,卻不曾想這些人竟是這般的有恃無恐,似乎是無所畏懼了。


    紅玉隱隱的已經察覺了事態的嚴重性。


    果不其然,張昆聽她提起老皇帝也毫不畏懼,反而狂傲的大笑起來道:“什麽鳴冤鼓?誰敲了鳴冤鼓?誰不知道這數百年來這鳴冤鼓擺在這裏就是個陳設罷了,有誰吃飽了撐的會來找這個晦氣?”


    他說著就看笑話一樣四下裏環視一圈身邊的人,問道:“你們看到了嗎?剛才是什麽人敲了鳴冤鼓了?”


    他身邊一個小眼睛的侍衛立刻諂媚道,“回頭兒的話,小的看見了,不過是兩個瘋癲婦人神誌不清才鬧了笑話。”


    這樣顛倒黑白的話已經間接的表明了紀浩淵如今的態度。


    而老皇帝那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必這會兒他更是樂意不去理會這些事情的。


    “你――”紅玉眼睛一瞪,怒道,“你可看清楚了來人是誰,就算太子一脈已然獲罪,但是事關皇室,你們殺了我沒什麽大不了,前太子妃可是當初皇上欽點的兒媳,現在事情已經鬧開了,你真的以為這事兒就可以憑借你的一兩句話糊弄過去嗎?到時候禦史彈劾,隻怕肅王殿下也吃罪不起。”


    張昆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卻是全不在意,吊著眼角斜睨了一眼旁邊的陳氏,隻做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道:“是麽?什麽前太子妃?前太子妃不是已經因病暴斃獄中了嗎?哎呀呀,今兒晚上天這麽黑,我們隻是奉命把守宮門而已,誰能看的清楚你們來人是誰?若是誤殺了什麽人,也該是情有可原吧?”


    說著一行人就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和這些人之間,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的。


    陳氏一直皺著眉頭,一聲不吭,相較於紅玉,她對自己此時的出京卻好像是全不在意,又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紅玉則是氣的七竅生煙,怒上心頭再也不堪忍受,雙臂被人製住,直接飛起一腳將一個侍衛一腳踢出去兩丈開外。


    她是發了狠,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戾氣。


    那侍衛痛呼一聲,撲在地上口中血沫直冒,白眼翻了一遍又一遍,卻又暈不過去,隻就痛的直哼哼。


    沒有人想到這個時候她還會做困獸之鬥,張昆等人都齊齊變了臉色。


    紅玉一掌砍暈挾製她的另一個侍衛,拽了陳氏的手腕就朝馬車這邊奔來。


    “敬酒不吃!呸!”張昆麵色鐵青的啐了一口,馬上帶人兩麵包抄的圍攏過去。


    方才事發之時長平就一直站在外圍,一聲不吭的觀戰。


    因為她從頭到尾都不算插手這事兒,落在這些人眼裏的存在感很低,這回兒紅玉拉著陳氏奔過來,張昆等人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


    “既然她們冥頑不靈,就給我殺了他們!”張昆暴躁的大聲嘶吼。


    長平站在原地沒動,一襲素衣溫婉沉靜的女子就那麽一動不動迎著劈頭蓋臉壓下來的雪亮刀鋒站在夜色裏。


    天色黑的有些模糊,她臉上的五官都不很容易分辨,明明是纖細柔弱的一個存在,可就是她這樣不動如山的表現更是叫人忌憚。


    張昆等人不知道她這樣一個女人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完全無視眼前的險境,手下動作略一遲疑,一劍直劈下去的時候卻是不期然一道深灰色的人影突然從旁側飛奔而至,一劍挑開了他殺機四伏的一劍。


    這張昆的功夫按理說原也是不低的,可是這會兒一劍壓下去,竟是生生被人阻隔。


    他有些不相信的再施壓,卻赫然發現,自己和對方的力量懸殊,竟是半分也撼動不得。


    “你是什麽人?”張昆的心裏突突直跳,愕然抬頭對上麵前男子殺意凜冽的眸光。


    出於一種對於強者的本能的畏懼,他的手上突然就有些失了力氣。


    長安冷眼看著他,一聲不吭,隻是手腕一個翻轉,再用內裏將他逼退兩步的同時長劍斜挑往上一削。


    後麵正潮水般往這邊蜂擁而至的侍衛們齊齊止了步子,隻看到他劍影閃過,跟著就有一截東西拋上半空,溫熱的血水揮灑揮下。


    再下一刻,張昆的長劍和整條手臂就先後摔在地上。


    長安出手的動作太快,狠厲程度較之於他們這些人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更甚。


    張昆目光呆愣,甚至是直到目睹了自己的手臂落在地上才後知後覺的感到疼痛,慘叫一聲,一把捂住傷處跪了下去。


    “你――你――”他額上冷汗直流,幾乎是本能的就要去搶落在地上的那半截東西。


    長安臉上連一絲的表情都沒有,直接一個箭步上前,一腳踩住他的手。


    張昆疼的渾身抽搐,緊跟著就是脖子上麵一涼,頓時就魂飛魄散。


    “大哥,留活口!”長平一步追上來,抬手壓住長安持劍的手腕,諱莫如深的對他搖了搖頭。


    長安是真的動了殺心,他本身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更何況這些人此時動手的對象竟然他妹妹。


    不過長平的話他卻是明白――


    這裏是大鄴的皇宮門口,明樂後頭還有正事要辦,如果先在這裏殺了人,就等同於先落了把柄下來。


    長安的目光冰冷,居高臨下俯視那張昆一眼,直接腳尖緩緩碾過。


    那張昆本就疼的神誌昏聵,這會兒更是覺得指骨寸寸碎裂,哪怕平時算是條有血氣的漢子,這會兒也什麽風骨都沒了,慘叫連連,在夜色中摩擦而過震的所有人都頭皮發麻,最後頭一歪昏死個過去。


    其他人都被這一幕震懾住――


    他們都隻是宮裏的侍衛而已,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雖然哪個都不是善類,卻也還是被眼前這個冷麵神一樣的男人給嚇到了。


    “你――你們荊王府的人好大的膽子!”一個小頭目舌頭打結,邊說著腳下卻是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出去,“這裏是皇宮禁地,竟敢在這裏開殺戒,這是要造反嗎?”


    “誰說我們是荊王府的人了?”長平反問,神色冷靜的看著他,語氣不卑不亢。


    那小頭目被這兄妹兩個截然不同的態度驚的不輕,越發覺得惶恐,握著長劍的手隱隱發抖的看向後麵的紅玉道:“她分明就是荊王的婢女,你們還敢狡辯?”


    “是麽?怎麽不是月黑分高難以分辨嗎?這會兒你倒是看的分明,確定沒有看錯?她真的是荊王府的人嗎?”這一次不等長平開口,遠處的大路上就已經傳來女子愉悅的笑聲。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緊,驟然回頭。


    卻見旌旗高展,一輛華麗富貴的馬車被重兵護衛著已經行駛到宮門之前。


    車門打開,身著紫色的朝服,氣勢逼人的明豔女子踩著墊腳凳從車上款步下來。


    “見過王妃!”長平迎上前去,從容行禮。


    明樂在宮裏出風頭已經不隻一兩次了,整個皇宮上下對這位大鄴的攝政王妃都耳熟能詳。


    侍衛們一愣,心裏頓時就跟著生出一種危機感,連忙跪行禮:“奴才給攝政王妃請安!”


    明樂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笑容,站在原地並未移動分毫,也未曾叫起,隻就淡淡說道:“說吧,怎麽回事,是什麽人的命令,要你們對本王妃的貼身婢女要動殺手的?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王妃我還可以既往不咎,否則的話――”


    明樂說著,頓了一下,唇角的揚起的弧度就愈發的深刻起來,“你們應該知道,本王妃的人,最是沒有隨便給人欺負去的道理。”


    大鄴的這位攝政王妃護短,對自己身邊人的袒護程度幾乎可以說是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這一點名聲,從當初她第一次入宮赴宴那天就已經傳揚開來。


    那一眾侍衛麵麵相覷,萬也沒有想到長平會是她的人。


    “王妃,想必這隻是誤會。”提了口氣,那小頭目硬著頭皮開口,滿臉苦澀道,“奴才們事先並不知道這位姑娘是您的人,否則的話也不會冒犯,王妃您大人有大量――”


    “誤會?”明樂冷聲打斷他的話,你們的眼睛瞎了,難道還當是本王妃也同你們一樣昏聵的嗎?說是誤會就敢對本王妃的人亮刀子?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們大興的皇帝陛下對本王妃有什麽意見呢!“


    事關兩國,這一頂但腦子叩下來,頓時就叫眾人都軟了腳。


    ”是奴才們眼拙,並不是陛下的命令叫奴才們對您的人不敬。“那小頭領連忙道,心裏思忖著就又再度開口道,”王妃,您的婢女過來過來也沒有提前通稟了姓名,這才會是引發了誤會,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奴才們這一次吧!“


    這樣一來,倒是把責任推到了長平身上了。


    明樂莞爾,她是沒心思跟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浪費時間,便是稍稍緩和了語氣道,”罷了,本王妃此次入宮是前來拜會皇帝陛下的,馬上叫個人進去給我通傳一聲吧。“


    ”這――“他小頭目剛鬆一口氣,聽了她的後半句話就又是精神一緊,為難道,”王妃,現下天色已晚,皇上當是已經歇下了,怕是不方便。“


    ”看來今天的誤會事還真是不少。“明樂的眸光一斂,聲音就突然跟著轉冷,道:”不是說肅王和荊王兩位殿下此時都還滯留宮中不去嗎?皇帝陛下這就歇了?難道是本王妃孤陋寡聞,竟是不知道你們大興的宮廷之內還可以留著成年皇子過夜這一說?“


    後宮是皇帝的後宮,別說是皇子,就是太子――


    在正式登基繼位以前也是不能在宮裏留宿的。


    明樂此言一出,一眾人等就都跟著齊齊變了臉色。


    ”王妃這是哪裏的話,皇上召見兩位殿下自是有公務要談,稍後自會差遣兩位殿下離宮。“那小頭目連忙道。


    明樂不語,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那人話一出口就察覺自己失言,臉色瞬間就沉的極為難看,尷尬道,”王妃,不是奴才不給您通傳,而是皇上之前下了命令下來,今日他和兩位殿下之間有要事商量,閑雜人等一概不見,您看您是不是等明日再來?屆時――“


    ”閑雜人等?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家王妃是什麽身份,今天到了你這裏反而成了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了嗎?“雪雁怒道,話音未落已經已經走上去兩步,左右開弓給了那人七八個耳光,直把人打的兩腮麻木,眼冒金星,然後抬手就把明樂的信物往他懷裏一甩道,”馬上去進去通傳,就說我家王妃有要事前來拜見皇帝陛下,若是耽擱了,隻怕你吃罪不起。“


    侍衛們心中憤憤,但是對於明樂――


    所有人都忌憚著她的身份,不敢得罪。


    ”是!請王妃稍候片刻。“那小頭目咬牙爬起來,招呼了兩個人把倒地昏迷的張昆一並給扶著進了宮門。


    明樂負手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的背影在燈火闌珊的宮門之內隱沒。


    紅玉和陳氏一前一後從旁邊走過來。


    ”王妃!“紅玉低聲道,垂首施了一禮,神色複雜道:”奴婢謝過王妃,這一次多虧了王妃――“


    ”本王妃和荊王殿下怎麽說來都還有有些交情,這樣生分的話就不必說了。“明樂抬手打斷她的話。


    ”是!“紅玉猶豫了一下。


    對於明樂這個時候,她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則是希望王她的出現可以幫到紀浩禹,可是從今天的這件事上,她又隱約的嗅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


    明樂對自己王爺,哪怕這一次的施以援手,似乎都不是真心實意的。


    陳氏一介女流,在麵對今天這樣的形勢的時候,如果不是提前有人給了她保證和提點,她根本就不可能這般泰然鎮定。


    不言而喻,那個給她指路的人就隻可能是明樂。


    而這段時間明樂和長平都一直呆在左司大巫醫的藥廬裏,也又間接的說明了另外一點――


    那就是,根本早在正式事發的許久之前明樂就已經預知了今日可能應對的局麵,而提前給了陳氏提點。


    她既然明樂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卻沒有提醒紀浩禹早作打算。


    隻通過這一點來看,紅玉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明樂在這件事上是沒存私心的。


    紅玉的言不由衷明樂自是盡收眼底,不過她卻不介意――


    這層窗戶紙也已經沒有必要點破了。


    紅玉的嘴唇動了動,幾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後隻就沉默著退到一邊。


    明樂抬眸看向陳氏,微微牽動唇角露出一個笑容:”方才讓你受驚了,還好吧?“


    ”嗯!“陳氏淡淡的應了聲,臉上表情卻還是封凍了一般,完全的不假辭色。


    明樂看著她的反應,心裏也隻能無奈的苦笑一聲,道:”我知道哪怕是走到了現在的這一步,你心裏也依舊帶著猶豫的,我承認我和荊王用這樣的手段限製你是有欠著光明磊落的,可是以你如今的處境,你也別無選擇。相較於黎貴妃和肅王,最起碼我能保證,荊王他是不會對你們孤兒寡婦下手的。事到如今想必在你的心裏也有計較,畢竟是什麽也比不得性命重要。“


    紀浩桀和蕭以薇的事,歸根結底還是紀浩淵一手促成的,他是一定容不下陳氏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其實你完全不必要對我說這些,今天既然我人已經在這裏了,其中輕重就已經是拎清楚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能怨誰?“陳氏道,終究不過淒聲一笑。


    這一切都是紀浩桀一手促成,雖然裏頭摻雜了別人的手段,可如果不是那個男人自己愚蠢,一頭鑽進了別人的圈套,東宮滿門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


    要和一個死人去計較麽?這樣的追溯和討要有用麽?


    陳氏說著,就已經兀自搖頭,”你說的對,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比性命更重要的了,雖然我原本是信不著你的,可你既然是給我指了這條明路出來,我就勉為其難的盲目一次又何妨?“


    其實也不是她盲目,而是除此以外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哪怕她可以放下對蕭以薇和紀浩淵那些人的仇恨,也總要替自己的幾個女兒謀一條出路,哪怕隻是一場勝負未知的賭,她都沒有拒絕的餘地。


    陳氏是個聰明的,關鍵時刻又是個拿得起放的下有決斷的人,明樂於是也就不再多言。


    眾人沉默以對的在宮門口等著,約莫過了半刻鍾的功夫,宮門之內就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腳步聲落地厚重而混亂,明顯來人不在少數。


    長安等人都立刻戒備起來。


    明樂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抬眸看過去。


    不過片刻,裏頭就走出來一行人,足有三百餘人的陣容。


    領頭的是個身材健碩的漢子,臉上表情陰鬱而冷厲。


    ”給攝政王妃請安。“剛一出門他就語氣冷硬的開口,話說如此,全身上下卻無半分的動作,明顯就隻是個敷衍的態度。


    明樂挑眉看向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容道:”這是怎麽個意思?本王妃前來求見皇帝陛下,隨便叫個內侍出來引路也就是了,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未免小題大做了吧?“


    那人冷著臉看過來:”王妃,想必之前這裏的守衛已經跟您講了,今日皇上已經頒下聖旨,不見任何人,很抱歉讓您白跑一趟,您還是請回吧!“


    ”恐怕今天你還真是請不動我的!“明樂的唇角彎了彎,定定的看著他,語氣強硬不容絕:”我再說最後一遍,本王妃前來求見皇帝陛下,馬上叫人給我通傳!“


    ”不行!“那人並不買她的賬,臉色沉鬱始終如一,說著就是一招手,冷聲道,”馬上關閉宮門,沒有皇上的傳召,任何人不得隨便出入,有違令者,就地格殺。“


    言罷就先一步轉身退回門內。


    外麵那些正不知道該是何去何從的侍衛們聞言,趕緊就跟著退回宮門之內,十個人合力就去關門。


    沉重的摩擦聲響起,宮門緩緩閉合,逐漸將兩側的景物隔絕。


    明樂站在門外一動也不動,眼底閃過一抹嘲諷的幽光,側目對長安使了個眼色。


    長安嚴陣以待,聞言就是果斷的一揮手,帶著七名影衛直撲過去,一圈走下來,正在合力推門的而是餘名侍衛已經哀嚎倒地,各自抱著手腕慘叫不已。


    那冷麵漢子額角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沉聲道,”攝政王妃,看在你是咱們皇上請來的客人的份上,奴才對您已經夠客氣的了,我不管你在大鄴是什麽身份,可是到了這裏,就是我們皇上最大,皇上說了今日不會見你就是不見了,你若要硬闖的話,也就別怪奴才們對您失禮了。“


    說是就再度下了命令,”轟他們出去,關門!“


    可是長安幾人卻是堵在門口沒動,八個人一字排開,剛好是把剛剛閉合到了一半的大門口堵了個嚴實。


    那漢子的眉心一個勁兒的跳。


    明樂款步走過去,全不理會那人臉上的殺意和敵意,隻是語氣閑適的反問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是麽?“


    ”這是自然。“那人道。


    ”那就最好不過了,在我麵前,就不用玩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了,肅王他如今就算是把持後宮,可是少了那一道手續,他到底也還隻是個皇子而不是皇帝。想要攔我的路?他還不夠資格,識趣的就馬上給我把路讓開,否則的話,真叫我動起手來――“明樂冷笑,神色嘲諷的看著他,”要鬧到了皇帝陛下的麵前去,怕是會叫你們得不償失。“


    封鎖宮門的命令的確是紀浩淵下的,這些人可以這般理直氣壯的聲稱是皇帝的聖旨,不過是仗著如今整個後宮都在紀浩淵的把持之下,哪怕是有所懷疑,也沒人能夠求證。


    那冷麵漢子原就對明樂抱著敵意,隻是為了大局考慮,才一直隱忍。


    這會兒文而言,他便是冷笑一聲,”有本事你就闖闖看,還真當我的大興宮門是紙糊的不成,是由的什麽人說闖就能闖的。“


    那人言罷就反手握住一柄二十多斤重的鋼刀橫掃過來。


    因為刀身本身太重,淩空而過就先帶起壓迫感極強的勁風。


    長安的目色一寒,提劍就應了上去。


    有人起了頭,後麵跟來的禦林軍自是蜂擁而上。


    影衛們待要動手,卻是明樂上前一步,目光淩厲一掃,冷笑道:”敢和我動手,你們有幾個腦袋?別說是你們這些烏合之眾,就算是紀浩淵,別說他現在還不是皇帝,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登上帝位,你們倒是去問問他,他能有多大的能耐,敢和我整個大鄴朝廷為敵?“


    真正掌握軍權的人是紀千赫,別說紀浩淵如今還不確定到底能不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哪怕是他最後真的得償所願――


    肯不肯為了他一人的過失而和大鄴開戰,那也是隻有榮王紀千赫說了才算的。


    明樂這話無非就是個借力打力的意思,一再提醒――


    榮王曾經可是替她出過頭的。


    在大興,可以對皇帝陽奉陰違,但是卻沒人敢去觸榮王的黴頭。


    明樂一邊說著,已經旁若無人的迎著那些揮刀相向的禦林軍往宮門之內走去。


    有人的刀鋒擦著她的鬢角劃過,帶起凜冽的風聲掠起女子耳畔的一縷發絲,墨發飛揚,就越發襯得那雙眸子雪亮清澈,隱隱透出的光彩凜冽銳利叫人不敢直視。


    因為她的身份的確特殊,再加上紀千赫的關係,原本氣勢洶洶的眾人突然就失了底氣一般的遲疑了。


    明樂目不斜視的徑自往裏闖,影衛要跟她都沒讓,直接目光一掃斜睨了一眼旁邊正和長安交戰廝殺的冷麵漢子,道:”不必和他講什麽江湖道理,你們合力結果了他!“


    這人是紀浩淵的心腹無疑,否則也不會這般來勢洶洶的。


    言罷就帶著雪雁這一行婢女快步進了宮裏。


    一路行去,這一次明樂並沒有乘坐軟轎,而是腳下步子飛快,直奔著禦書房的方向而去。


    沿路與無數的人錯肩,那些侍衛宮婢也這是驚詫罷了――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宮裏是紀浩淵當家,可皇帝到底還是沒死,也沒人敢太往紀浩淵的那邊偏,所以這會兒在沒有得到明確的命令之前,也都隻是裝傻罷了。


    彼時的禦書房裏,老皇帝已經聽了”李嬤嬤“的一段陳詞,一張臉上陰雲密布,胸口起伏不已的盯著站在下麵坦然與他對視的紀浩禹。


    ”你還有什麽話說?蘇溪這個賤人,枉費朕以皇後之禮待她,混淆皇室血統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她都能做的出來,你們母子兩個真是好本事,騙了朕這麽久,你們好啊!“老皇帝怒聲道,他有些激動的過了頭,語氣起伏不定,也說不出到底是在冷笑還是隻是單純的憤怒。


    紀浩禹站在殿中,這一日卻是連跪他都不曾,聞言便是輕曼灑脫的笑了,”有什麽話說?父皇還需要兒臣說什麽話嗎?兒臣能知道什麽?這話您要問也當是去問我母後,疑惑著趁著現在夜色尚淺,去溫泉別院宣了皇叔與這奴才當麵對質都好。您問我麽?我能知道什麽?“


    這樣的醜事落在他的頭上,他居然還能笑的出來?老皇帝聞言,不由的就是眼睛瞪得老大,嘴唇蠕動半天,愣是見鬼一般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還有臉在這裏和朕站著說話?“最後,老皇帝怒然抓起桌上的硯台就朝著紀浩禹兜頭砸了過去。


    這一下,他下手極狠,按照以往的規矩,皇帝要砸誰,誰都得要一動不動的受著,可是這一次紀浩禹卻是不再給他這個麵子,直接一側身就輕巧的躲了過去。


    硯台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旁邊跪著的老嬤嬤渾身都在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抬。


    老皇帝惱羞成怒,突然拍案而起,對著殿外大聲嚷道,”來人,給朕來人,把這個孽畜給朕拖下去,拖下去!“


    以前宮中盛傳的那些都隻是些捕風捉影的流言,他還可以在心裏寬慰自己,勉強當這事兒是不存在的,可是現在,被人當麵指認出來,說是他的繼後和他一直痛恨至深的親弟弟聯手給他戴了綠帽子,尤其這個人還是被紀浩淵找到的。


    在自己的兒子麵前失了這樣大的臉麵,老皇帝就更是怒不可遏,有那麽一瞬間還險些背過氣去。


    他咆哮的歇斯底裏,卻終究是沒什麽氣勢。


    紀浩淵微垂了眼睛,一聲不吭的看著,一直事不關己的靜默站立。


    紀浩禹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眉目含笑,笑的風生水起的看著老皇帝一個人在演繹著屬於他一個人的鬧劇。


    為了不把事情朝外宣揚,殿中除了張相之外,連一個額外的奴才也沒有。


    老皇帝吼了兩聲就氣喘籲籲,張相看著心裏著急,剛要代為出去叫人進來,卻聽著外麵一陣吵嚷聲伴著淩亂的腳步聲快速逼近。


    ”王妃,您不能進去,皇上和兩位殿下正在議事,您――“一個侍衛驚慌的道。


    ”真是笑話,皇帝陛下和兩位殿下所談的是正經事,難道本王妃連夜進宮會是隻為著無理取鬧的嗎?“明樂的聲音冷淡又似乎是帶了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不行――“那侍衛還想攔,”王妃皇上真的下了命令,請您別叫奴才為難好麽?“


    ”既然你不敢通傳,那本王妃自己進去就是,皇帝陛下真要怪罪也由本王妃自己一個人擔著,不必你們勞心。“明樂道,卻是半點也不肯妥協。


    殿中幾人齊齊變了臉色。


    老皇帝的反應最大,臉色僵硬,眼底瞬時竄起一抹濃烈的殺意來。


    而紀浩淵此時也終於忍不住抬頭,他沒看皇帝,而是目光陰冷的看了紀浩禹一眼,狐疑道,”你叫她來的?“


    紀浩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紀浩淵心裏狐疑,心裏突然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按理說紀浩禹的身世一旦曝光,就會被所有人厭棄,他既然是對明樂有心,這個時候避之而唯恐不及,又怎麽會把這麽女人叫來看他出醜?


    哪怕隻是謠傳,被當麵提出來,也足夠讓他難堪的了。


    想著上回那樣的手段都沒能算計死那個女人,紀浩淵的心裏突然就煩悶了起來。


    然後便見著身後的禦書房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身正式朝服容色明豔的女子款步言笑晏晏的走了進來。


    ”見過皇帝陛下!“明樂進門,卻是直接忽視殿中氣氛,對著上座的老皇帝屈膝一禮。


    老皇帝目光陰森的看著她,怒道,”誰叫你進來的?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嗎?“


    ”沒辦法,本王妃叫人遞了多次的話,左等右等始終等不到陛下的傳召,最後隻能逾矩直接進來了。“明樂道,不慍不火的看著他,”皇帝陛下,本王妃今日是受人之托,非得要見您一麵,和您說兩句體己話不可,因為事關重大,實在拖延不得,回頭等事情說清楚了,您若是還覺得我走這一趟是刻意尋釁的話,再降罪於我不遲。“


    ”王妃,你不是我大興皇室的人,我們如今在討論的是家事,輪不上你來摻和。“紀浩淵諷刺說道,”事關我們皇室血脈的傳承,可不是憑你一兩句話就能翻過去的。“


    易明樂回來,肯定是衝著紀浩禹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必須先把這人的話語權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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