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鎮中央的街道上。


    圍觀群眾們躲在兩邊的建築後麵,將寬闊的街道讓給了即將決鬥的小蟲和大比爾,為了讓這場決鬥顯得更加正式一些,小蟲特意把蘭戈的牛仔帽借來戴在頭上,又順手扯下了他的紅色牛仔領巾,圍在自己的脖子上。


    還別說,這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小蟲在這麽一番裝扮之後,渾身上下的朋克氣息為之一變,整個人都在散著一股牛仔特有的皮革味道,隻不過她的個子太小,蘭戈的帽子又太大,看上去有點好笑。


    為了讓小蟲更像牛仔一些,蘭戈還把自己腰間的皮帶取下來交到了小蟲的手上,連帶著上麵的兩柄銀色左輪槍,如此一來,誰還敢說現在的小蟲不像個牛仔?


    她就是個牛仔。


    按照雙方之間的約定,小蟲和大比爾的決鬥距離為三十步,空空蕩蕩的街道上,他倆隔著三十步的距離遠遠對立著,此時正好是中午,大大的太陽高高懸在黃沙鎮的上空,把每個人的心情都炙烤得有些焦躁。


    斑鳩也不知道從哪弄來塊手帕,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自己腦門上的汗珠,不時還把手裏攥著的玻璃瓶舉到嘴邊,“咕嘟咕嘟”喝兩口清水,眼角餘光一瞟,忽然看見了老鎮長和交易所的梅裏在那邊竊竊私語。


    看來還是小蟲這丫頭眼睛毒,那個老鎮長確實是影帝級的,斑鳩在心裏暗暗思忖到。


    ……


    小蟲其實是個很奇怪的姑娘。


    她日常言行舉止中總是給人一種“不太正常”的感覺,瘦小的身子、蒼白的臉龐、顯眼的雀斑、誇張的打扮,她就像是一個活脫脫的小瘋子,再加上她那頭酒紅色的莫西幹短,讓她看上去仿佛是截正熊熊燃燒著的蠟燭頭。


    蠻橫、暴烈、不講道理,這就是小蟲給斑鳩的第一印象。


    但是與小蟲相處得久了,斑鳩又能隱隱約約看到她性格中所隱藏的,那一絲絲和普通女孩子沒什麽區別的地方,比如她的善良、天真和不易察覺的公主夢,斑鳩曾親眼看見小蟲偷偷學著漫畫中女主角的樣子,擺出了故作嬌羞的姿態。


    那天晚上斑鳩被嚇得整整一夜沒敢合眼,還以為會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呢。


    或許正是由於小蟲性格上的複雜與不穩定,才會讓斑鳩覺得她是一個瘋子,所以通常來說,斑鳩能不惹她就盡量不去惹她,畢竟跟瘋子是沒什麽道理可說的,實在不行,斑鳩也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不過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斑鳩倒覺得小蟲率真得很可愛,至少與險惡的人心相比起來,斑鳩更樂於接受瘋癲的小蟲,隻是斑鳩不知道小蟲現在是在什麽瘋,待會找個機會得問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


    決鬥已經持續好幾分鍾了。


    無論是小蟲還是大比爾,他倆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大比爾靜靜地站在那裏,雙手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小蟲則要比他更為自信,兩條胳膊是抱在胸前的。


    微風卷起街道上的黃沙,帶向了遠方。


    日頭在不停地偏移,圍觀的群眾們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可牛仔間的決鬥本就如此,誰先掏槍誰就在氣度上落了下風,如果不是為了榮譽,那麽雙方可以直接操家夥火拚唄,什麽陰的狠的都往對方身上招呼,何必要弄個什麽決鬥出來。


    決鬥就應該是光明正大的,雙方有什麽恩恩怨怨都可以用槍和子彈來解決,因為槍和子彈是最公平的,不會因為你長得好看就能比別人多吃兩顆槍子兒,也不會因為你長得醜就活該被人一槍撂倒。


    但決鬥也是漫長無聊的,高手對決更是如此。


    ……


    眼瞅著都快十幾分鍾過去了,太陽頂在腦袋上暴曬的滋味可不怎麽好受,在兩旁圍觀的黃沙鎮居民們叫苦不迭,有人幹脆躲進人群裏麵大聲起哄,以期趕快結束這場決鬥。


    大比爾的腦袋上漸漸冒出了汗珠,他的後背已滿是熱汗,將衣服黏糊糊地貼在身上,盡管很癢,他卻不能伸手去撓撓或者怎樣,這讓大比爾感到非常難熬。


    出乎大比爾的預料,不遠處那個小姑娘的耐性竟然如此之好,被曬了這麽長時間還能夠穩如泰山,她腳邊的沙地都出現了被汗水打濕的痕跡,可她仍舊穩穩當當地站著,兩臂依舊抱在胸前。


    “不行了,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滴汗珠順著大比爾的鼻尖滴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再這麽耗下去,等會拔槍出手的動作便未必能夠流暢自如了,長時間保持靜立不動,他身上的肌肉已經酸疼無比,真要再拖一會兒,他開槍的準頭甚至都會受到影響。


    大比爾的確是個無賴,但他也是個牛仔,他對於“決鬥的榮譽”這點看得還是比較重的,以前跟人決鬥,大比爾從來沒有搶先出手,因為他對自己的槍法有著相當強的自信,每次都是等被人先出手,然後自己再後手反擊,贏得決鬥的同時更贏得了榮譽。


    不然光憑著塊頭大,他又怎麽可能令整個黃沙鎮的人都畏懼呢,大比爾真正讓人畏懼的是他的出槍度和準頭。


    然而大比爾這次碰到的是小蟲,一個把各種槍械當玩具的姑娘。


    ……


    相比於榮譽,大比爾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性命,因此在覺察到自己的狀態出現下滑趨勢的那一刻,他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就已經摸向了槍套,接下來隻要給他一秒,不,半秒,他就能夠用自己的這兩柄左輪槍,把對麵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給打成篩子。


    在幹掉了她以後,自己還要向她的同伴出決鬥邀請,等把他們兩個都給打死,這樣才算是為自己的弟弟報了仇。


    大比爾這樣想著,似乎已經看見了對方被自己擊倒的情形,他覺得自己的出槍度所向無敵,這一次又是破例搶先出手,如此一來,試問誰還能夠擋得住自己?


    “砰!”


    一聲槍響過後,小蟲的身體並沒有像大比爾預料的那樣軟軟倒下,反倒是大比爾的牛仔帽被擊飛到了半空,正飄飄晃晃地向著地麵緩緩落了下來。


    大大的牛仔帽下,小蟲慢慢地抬起了頭,嘴角揚起,小小的臉上掛著一股瘋狂意味十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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