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顧玄的話,夜知槐沉著臉道:“公子莫要再說笑了。”


    顧玄反駁道:“說笑?倒是夜尚書,我父皇當年奪嫡之時為何夜尚書未曾幫助,反而到了現在,如此看重我這位最無權勢又無背景的五皇子,夜尚書又有什麽目的呢?玄很感興趣。”


    夜知槐下意識的心裏一驚,知道是自己逼的有些急了,但是他怎麽也不會說出聖族任務的事情,隻能是繼續拱手道:“公子的父親需要公子有一個助力,我亦有我的私心,並且其餘有能力,膽識參與奪嫡的皇子都有各自的母族作為靠山,唯有公子孤苦無依,公子需要我,我也需要公子,商人逐利,我們這些人與商人並無不同。”


    “那夜尚書可當的上是滄海界的第一商人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夜尚書第一次與我母親接觸的時候,我還未滿月吧。”顧玄毫不客氣地直視著夜知槐的雙目,他仍覺得夜知槐的目的並不單純,他雖對帝位毫無興趣,但卻對夜知槐的秘密十分好奇,那枚丹藥裏的黑色蟲子到底是什麽,記憶裏的那種邪惡的氣息,讓他感到本能的厭惡。


    夜知槐直起身,坦然地迎著顧玄審視的目光,他縱橫官場三十年,豈會被一個少年郎就輕易地嚇到。


    “我別無選擇,公子也一樣,公子所說的第一個辦法,可稱之為押寶,京城各大賭場的賭徒最喜這種玩法,傾家蕩產者,十之**,然而他們賭的也不過就是錢罷了,但公子要賭的話,那賭的就是命了,況且公子就能擔保二皇子一定能贏嗎?如果輸了呢?公子可曾想過後果?至於第二種辦法,縱觀古今曆史,不少聰明人都用過此法韜光養晦,最後登得帝位或是安穩度過一生的並不在少數,不過此法對於公子而言卻並不適合。”


    這下顧玄倒是有些好奇了,忍不住問道:“為何?”


    夜知槐指向自己,大笑道:“因為我已經在此了,我夜知槐乃是吏部尚書,是朝廷從一品的大員,更因為陛下不是那些昏庸無能之輩,陛下要你去爭,你就隻能爭,那個做公子陪練的靖龍,本是陛下的貼身侍衛,原是幽州軍戰功彪炳的將軍,這些都是別人看在眼裏的,公子你躲不掉的,公子你管得住自己的心,難道也管得住別人的心?公子難道不想想若是其他人上位會如何對待公子母子兩人嗎?”


    夜知槐這次倒是沒有逾越徹底點出當年的那樁舊案,但是想來顧玄自己也能聯想到。


    “夜尚書倒是有副好嘴皮,不過今天你來應該不是父皇的意思吧,不然你何必說這麽多呢,父皇一句話,我就不得不就範,我不過就是個普通的皇子,不爭也未必就會死,爭個什麽勁呢?”顧玄不待對方如何解釋,就直接就向外走去,“夜尚書還是請回吧,今日練拳太久,我有些乏了。”


    夜知槐沉著臉待在會客廳,並沒有立即也起身離開,他雙眼之中滿是陰霾,看著顧玄緩步走出去的背影,這位五皇子似乎對帝位毫無興趣,但是聖族的命令無可違抗,更何況就像他自己說的,其他皇子身後站著的不是柱國大將軍,就是龐大世家,他雖然貴為吏部尚書,但是在朝中既無門生徒眾,也未有交情甚好的同鄉知己,夜家雖然三代從政,但實際上他就是孤身一人,吏部尚書這四個字讓他可以在任意一方勢力都得到足夠的重視,但是他卻完全沒機會去控製對方,這樣也就完成不了聖族交代的任務了。


    “五皇子,得罪了。”夜知槐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人性的木偶,大小不過寸餘罷了,卻是精工細雕,與顧玄的模樣竟然沒有分毫的相差,甚至連神態都雕刻的一模一樣,他握著木偶,暗暗使勁,一股朦朧的灰色霧氣就好像是活物一樣地從夜知槐的袖口鑽出,徐徐地纏繞在了那個人偶上。


    夜知槐把木偶小心地塞入袖中之後,這才趕緊開口喊道:“公子留步!”


    顧玄此時還未走遠,一聽到夜知槐的呼喚,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大人是不記得出皇宮的門了麽?出了永樂宮問問宮女便是,不行就再問問車夫好了。”


    眼看對方漸行漸遠,夜知槐直接呆在了原地,什麽情況?失敗了?


    怎麽會?這是他腦子裏冒出的第二個念頭。


    他知道那所謂聖族的一些底細,那是與他們這些凡人完全不在一個等級的種族,對於聖族控製人的一些手段,他夜家三代為奴,更是深有體會,這怎麽會失敗?


    難道是那顆丹藥出了問題?不可能啊,那可是聖族使者親自送過來的丹藥,不可能有問題啊。


    難道是五皇子未曾服用?那更加不可能了,五皇子幼年癡傻的事情人盡皆知,當年完全就是宮裏人茶餘飯後的笑談,他也親眼見過,都五歲了還不會與人交流,吃飯甚至都學不會用筷子的孩子,說是癡傻都是抬舉了他,那年秋狩之後,顧玄昏睡了整整七天,然後便一躍成了國子監的老師都會誇讚的聰明孩子,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對方食用了自己給的那枚丹藥?


    那為何會如此?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


    夜知槐袖中的那股灰色霧氣緩緩地遊回了他的身體之中,他按著手臂,細細地思索著,聖族中人,似乎不能在人族之地滯留過久,甚至是不能隨意地使用術法,這都是他們三代人摸索出來的一些信息,而且人族的皇城和一些人口眾多的地方更是對方的禁地,每次聖使到來,都絕不會待超過三分鍾,這似乎涉及到一些關於氣運的玄妙之事,也好像和一些上古的神話傳說有聯係。


    而自己現在身處皇城的正中心,涼國的皇宮之中,或許這就是術法失效的原因?


    他自己心裏有鬼,不敢過多聲張,趕緊站起身,陰著臉離開了,來日方長,他對顧玄說的話八成都是真話,有些事不是他想避就避的開的,這是涼國皇族們共同的命運,顧玄逃不掉的,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不是今日也無妨,為這麽點事驚動聖使也不好,省得怪自己無能,到時候又是一番折磨,今日的事情便算了好了。


    而這邊顧玄聽著對方快步離開的聲音,也走回了自己的房中。


    帝位,皇權,這都是他曾經考慮過的事情,奈何他對帝位真的毫無興趣,從五歲那年開啟神智以來,他唯一的夙願就是再見到那天的鮫人們,奈何他空有皇子之位,卻無實權地位,盡管涼國和鮫族展開合作已久,他卻沒有能力去接觸到對方的人,去了解更多的訊息。


    自幼見慣了皇宮之中的人情冷暖,爾虞我詐,爭寵鬥豔,他對於這些已經有了本能的抵觸和厭惡,生於帝王家,或許是最大的幸運,也或許是最大的不幸,就算是僥幸奪得了帝位又能如何,不過是又一個惡心的循環。


    更何況一旦決定下場要爭,所有跟他一起的人的性命就跟他徹底地綁在了一起,母親現在的生活或許不夠快樂,但是起碼已經足夠的安穩了,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又有什麽理由要讓母親跟著自己一起冒險呢?她是那麽的善良又單純,在這吃人的皇宮裏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自己決不能讓母親陷入危險之中。


    顧玄想著,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夜知槐,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但是你一定選錯了人。


    顧玄狠狠地一拳打碎了房中用於練功的石板,然而這爆發出來的力量帶來的卻是無盡的空虛,這世道,讓他感受到了一股無力感,就算他能擊敗靖龍這種等級的強者,難道就能有個好結果嗎,這幾位兄弟的性格,這些年過去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或許也該做些事情,不為二哥,也算為自己。


    顧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喃喃自語:“聽說你是鮫人族最小的公主,不知道你們是否也有我們人族這麽多的心思呢?一別十三年,我何時可以與你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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