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乃是曆朝曆代的太子居所。


    但大涼此代的太子之位定的實在是太早,當時的顧蒼甚至還未成年,東宮也因此就空置多年,之後才由顧蒼進駐,一直到如今。


    涼國的皇子們年滿十八按律便可在宮外建府,而顧蒼自然也有自己的府邸建在東城之中,平日裏他都是居住在城外的住所,屬於太子的東宮反而甚少居住,尤其是太子顧蒼常以自己的病情作為推脫,就更是沒人非議了。


    而這空置多年的東宮,反而是給了不少人希望,也算是奇事了。


    而顧玄想要找到顧蒼,也就隻能去顧蒼在京城的府中遞交拜帖。


    雖然他在宮裏隻與這位二哥親近,但是一來顧蒼自小身體便患了怪病,不能長期運動,常年是深居簡出,不常露麵,二是兩人雖然明麵上都是涼國皇子,但實際的身份差距不要說外人,就是在顧玄自己的心中都很大,三是這些年顧蒼一直很忙,他這種閑人何德何能去打攪人家,三者相加之下,這些年他便也就很少主動前去拜會二哥顧蒼了。


    這也就難怪連顧蒼府邸的門房都認不得他。


    俗話說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又何況是堂堂涼國的皇太子的門房,隱性的權柄極大,自然也就難免傲氣了些。


    寫有‘太子府’三個大字的門匾下,門房正狐疑地打量著眼前來拜會的顧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無禮地問了一句。


    “您真的是五皇子?”


    皇子那是什麽,那是尊貴無比的皇室子弟,是真龍天子的親兒子,怎麽能穿的如此普通,也難怪這門房都有些懷疑了,畢竟他的職責就是在門口攔住那些不應當進去的人,若是個騙子什麽的來誆騙自己,放他進去了出了事情自己可是掉腦袋的罪。


    顧玄微微一笑,也未為對方的無禮而生氣,反而調侃道:“如假包換,更何況我若真是個騙子,到了二哥的麵前自然也會穿幫,你又怕什麽呢?”


    門房點了點頭,心想是這個道理,當下也就收起了輕視之心,不敢耽擱,趕緊進去通傳。


    不一會兒那之前還冷著臉,說話也不甚客氣的門房便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一改剛才的輕視和無禮,點頭哈腰地給顧玄帶路。


    他作為太子府的門房,平日裏見過的大人物也不算少了,但不管是什麽大理寺卿,還是一部侍郎,甚至是從一品的尚書這樣的國家棟梁來訪,自己家主子永遠都是那副見怪不怪,波瀾不驚的臉,今天竟然破天荒的有了笑容不說,還十分熱絡地喊自己快去迎接,想來這兩位的關係那定然是很好了,現在把這位伺候好了,也能讓他給自己多美言幾句,他可是知道自己主子的地位,那可是太子,未來的涼國帝君,自己巴結誰都不如巴結現在的主子有用。


    顧玄帶著禮貌的笑容,跟著這門房一路穿房過廊,他在路上也沒有多看,就這樣目不斜視地走到了顧蒼所在的房間門外。


    房間裏麵十分溫暖,顧蒼的身子極虛,小時候甚至都要抱著能自行發熱的玉石才能出門,現在又是一年的隆冬時節了,自然更加注意保暖。


    走進來的時候顧蒼正端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認真地喝著褒盅裏的湯液,而他麵前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套文房四寶,筆墨紙硯,還有些散亂的紙張,看起來這個房間倒像是個辦公的地方。


    顧玄沒有多看,趕緊上前施禮:“見過二哥。”


    顧蒼放下了湯匙,轉過頭微微一笑,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門房出去,後者趕緊答應了一聲,小心地退了出去,為屋內的兩人關上了門。


    顧蒼沒有起身,但很是開心地招呼道:“五弟,快坐過來吧。”


    然後又對著另外一頭的房門大聲喊道:“霜兒,倒點奶茶進來。”


    “奶茶?”


    顧玄聽話地坐到了這位從小就待自己極好的二哥的對麵,有些疑惑,這又是什麽新東西,簡直聞所未聞。


    顧蒼解釋道:“是我偶然發現的一種好東西,是把茶和奶,還有白糖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而成,很是好喝的,原本是燕州那邊的一種當地百姓的吃食,我加以改良,稱之為奶茶,你可要好好嚐嚐。”


    對於這位二哥腦子裏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顧玄是早有印象了,故而也沒多驚訝,就這樣耐心地等待著那位小時候就見過的貼身侍女姐姐進來。


    不一會兒,一杯冒著熱氣的,顏色上來看是茶色與奶白色混合的東西就被擺在了顧玄的麵前,他先是謝過了侍女凝霜,然後端起杯子,小心地喝了一口,稍微地又瑉了一下,當下伸出手指讚道:“確實好喝,口感十分獨特,二哥做的東西,果然好啊。”


    顧蒼那麵對誰都是一副古井無波樣子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先是‘哼’了一聲,然後才開口自誇道:“那是自然,二哥我可是弄了許久才成功的,霜兒她倆試喝都喝了有一小壇了,哈哈哈。”


    眼看顧玄還在小口小口的喝著,顧蒼又開口道。


    “五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主動來找我,看樣子應該是有急事吧,直接說吧,你我兄弟二人,無須客套。”


    對於這位好脾氣的二哥,顧玄是很親近,但卻又有一種慢慢生出的隔離感,不光是因為雙方的地位差距,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原本就不喜歡皇室的生活,以及還有那種對很厲害的同齡人天然的疏離感,同是皇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難免他也不好意思開口求人。


    但是一想到自小就十分照顧自己,又毫無保留地教導自己武藝的靖龍叔如此難受,顧玄還是鼓起了勇氣開口道。


    “二哥果然是慧眼如炬,倒也不是別的事,而是我一位好友的家人受到了當地官員的欺壓,他給我說了這事,我就隻好來求二哥你了。”


    顧蒼倒是沒有絲毫的驚訝,而是一邊吃著褒盅裏剩下的藥材一邊開口道:“詳細說說。”


    顧玄沒有隱瞞,直接道:“幽州河東郡黃沙縣的縣丞,欺壓當地百姓,霸占烈士遺孀。”


    “哦?竟然如此嚴重?真是目無王法!”顧蒼一聽,馬上就放下了褒盅,大聲地嗬斥道,似乎是氣的不輕。


    顧玄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麽,隻能是靜待下文。


    罵了一句之後,顧蒼轉頭又道:“幽州河東郡黃沙縣,應該是那位驍騎衛的營長靖龍吧。”


    顧玄下意識的就想要否認,卻不料顧蒼直接就擺手道:“憑你說的這些訊息,一定是他,你想為這位老師出頭,可是五弟,這黃沙縣的縣丞我是知道的,他姓許,是現在整個幽州的大將軍許錦棠的遠親,你要動他。。。。。。”


    顧蒼沒有把話說完,但是他的意思卻很是明顯了,為了個驍騎衛的營長去得罪許家?傻子也不會這麽做嘛。


    顧玄隻感覺一道驚雷在自己的腦海之中炸開,炸得他頭皮發麻,炸得他腦子一片混沌,炸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就在這一刻顧玄突然對這位二哥失望之極,原本的那種親近,尊敬,甚至崇拜夾雜著的感情轟然崩塌,隻覺得心裏堵得慌,難過到了極點,怎麽童年裏那位不惜得罪所有人都要給自己出頭的二哥竟然也變成了這種樣子?


    事情隻看利弊,不論對錯了麽?


    他腦袋裏一片恍惚,心中憤懣,難過皆有,此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勉強地拱手道:“既然如此,二哥就當我今日從未來過,打擾二哥了,告罪。”


    說著便直接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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