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挨著沙海,黃沙漫天的大日之下,三十個蒙著麵巾的匪徒騎著快馬,散成了一個半圓形,用馬鞭揮舞驅趕著一幫難民打扮的人往黃沙縣北城門的方向走,到了城牆之下不遠處,確認是安全距離之後這幫人才停下。


    眼看前方的隊伍停滯不前,一個馬匪突然手一抖,揚起細長的馬鞭,重重地落在那好像牛羊牲畜一樣被人驅趕著的隊伍裏,這種*馬鞭都是用藤蔓編製,拿油浸過的,堅韌非常,一鞭子落下,頓時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


    當下隊伍就又開始動了起來,人們一邊朝著城門口跑一邊舉起手,高聲地喊了起來。


    “開門!快開門啊!”


    “開門!”


    “救命!救命啊!”


    看他們一個個的樣子,衣不蔽體,渾身都是傷,新舊都有,甚至有的都化膿了,個個神色慘白,似乎是被人給折磨得慘了。


    顧玄拔出腰間的禦賜寶劍,探出身子,朝著下方大聲喝道:“前方人止步,若再前進,殺無赦!弓箭手準備!”


    城樓上的士兵們回頭看了眼朱大春,後者嚴肅地點了點頭,頓時就有幾十支弓箭從城垛的縫隙之中探出,遙遙指向了下方衝過來的難民們。


    下方的人自然也聽到了聲音,抬頭一看,嚇得趕緊止步,然後一個個跪倒在地上,開始叩首跪拜,大聲地哭嚎哀求了起來。


    “開門!”


    “開門啊!”


    “求求你們開門啊!”


    顧玄回過頭,朝著馬銘澤厲聲喝問道:“我不是囑咐你與陳安民一起讓附近的村民們都先進城居住麽?”


    馬銘澤低下了頭,有些委屈地回道:“是啊,我與陳大人確實按照王爺您的吩咐,帶著人一個個村子去通知,讓他們都進城了呀。”


    “王爺是懷疑這是他們故意弄的暗度陳倉的障眼法,苦肉計?”靖龍突然道,不過看他那樣子,倒不是在詢問,完全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一旁站著的朱大春皺了皺眉,老頭兒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然而底下的人卻還在喊。


    “我們都是大窯村的人啊!”


    “求求你們快開門吧!救救我們!”


    “求求你們了,我們真是大窯村的人!”


    大窯村的確是附近的一個小村莊,算是隸屬黃沙縣管轄的,因為村子裏有一座源自前朝的官窯而得名,離得其實並不遠,當年羅刹族進攻的時候因為位置算是在幽州境內得而幸免於難,而且村子外麵也鑄有圍牆,一般的馬匪攻不進去,故而這一次征召他們進城的時候被大窯村的村長直接拒絕了。


    一個朱大春手下的年輕人舉著箭朝著下麵望去,有些驚訝地喃喃自語道:“那個沒穿衣服的小子好像我大窯村的一個朋友。。。。。。”


    話未說完,就已經被靖龍給打斷。


    “大窯村乃是最早通知遷走的一批,早就應該撤到城中了,怎麽可能還有這麽多人流落在外麵!興許也就是聲音和體格像點,隔這麽遠,你怕是看錯了。”


    那年輕人剛想要抬起頭爭辯,卻被一旁的朱大春大聲嗬斥道:“有王爺在此你還想說些什麽!是不是大窯村的人,用你多嘴嗎?認錯了的話你付得起責任嗎?還不快滾過去站崗!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朱大春在這些年輕人的麵前還是積威深重,一通吹胡子瞪眼就嚇得那年輕人不敢再反駁,乖乖地放下手裏的弓箭,握起旁邊的長槍,無奈地走到了一邊,心中卻還在腹誹,明明就是嘛,怎麽還不讓人說話了。


    朱大春嗬斥完了多嘴的士兵,回頭正和靖龍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兩人互相給了對方一個意味深長地表情,都是點了點頭,轉了過去。


    顧玄在原地皺著眉看著下方,心中有些不忍。


    他之所以要去問那一句,其實也就是為了讓靖龍說出接下來的話,底下的人到底是不是大窯村的人真的不重要,他們隻能不是!


    在擁有一支強悍的守軍之前,城門怎麽能隨便打開,整整三十人的隊伍跟著這些說不準是否是村民的人一起衝進來的話,造成的後果由誰來承擔?就算有幾個人是認識的可以確定是真正的涼國百姓,誰又能保證其他人就一定是,誰能保證一定沒混著馬匪的暗子進去?


    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底下的真的全是大窯村的村民,那下令不開門者無異於直接屠殺了這幾十個無辜的百姓。


    這就是擺在顧玄麵前的嚴峻問題,開城門,一旦出事,他承擔不起這個損失,但是不開,自己就是殺了這些可憐百姓的劊子手!


    而底下的人這時候還在高聲地嘶吼求著情。


    “求求你們開門呀!我真的是大窯村的村民!”


    “求求你們了,我們真的是村民啊!”


    “該死的,開門啊!混賬!”


    一個馬匪的肩上扛著大刀,握著韁繩朝著上麵大笑道:“城樓上的,怎麽連自己人都見死不救?”


    說著,他還從自己腳邊的袋子裏掏出了一張弓箭,隨手一箭射出,前麵一個還在大聲叫喊著的村民立即就慘叫著倒了下去,背上插著的一支羽箭還在搖晃個不停。


    前麵的人群頓時大驚,一個個的嚇得就跟沒頭蒼蠅一樣四散開來想要逃跑,奈何後麵的路被馬匪們堵死了,全都隻能硬著頭皮闖過了顧玄標明的界限,眼看無人射箭,頓時蜂擁而上,直接闖到了城門前麵,然後大力地砸起了門來。


    朱大春有些不忍,馬上上前建議道:“王爺,要不我讓孩子們往下射箭,先逼退他們,然後咱們直接把門打開,然後把人都接進來,再關上,隻要手腳快點,肯定沒問題,更何況也就三十人的馬匪,隻要我們堵住城門口,他們怎麽都衝不進來的,老頭子身子骨還硬,可以守在門口!”


    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在用自己的命逼著顧玄下決定。


    還未等顧玄說話,靖龍聞言先突然轉過身來,凝視著眼前的老人,關切地說道:“別說了,您要有個三長兩短,這城就守不下去了,您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該想想城裏的百姓吧,是他們大家的安危重要,還是城外的這幾十人重要?而且這幾十人您就能確定都是大窯村的人嗎?若其中摻雜了幾個馬匪,在進來的時候突然發難,一旦無法及時關上城門,這後果誰來承擔都沒意義,畢竟人都死了,難道去責罰屍體嗎?”


    朱大春沒有反駁,隻是有些痛苦地搖了搖頭,然後無奈道:“就把城門開個小縫隙,一個一個地放進來,應該沒事吧。”


    顧玄眉毛一挑,這未嚐不是個好辦法,隻把城門打開一點點,讓外麵的人幾個幾個地進來,這樣的話就算是有偷偷混進來想趁機作亂的,也馬上就會被剿滅,畢竟雙拳難敵四手。


    顧玄閉上眼,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旁邊的人眼看他這個樣子,知道他在思索,也就都識趣地沒有再出聲打擾。


    底下的敲門聲和求救聲還在不斷往上傳上來,那邊的三十個馬匪還在高聲地挑釁,嘲笑這邊的人見死不救,懦夫,沒種。


    顧玄一下子睜開眼,目光之中滿是堅定之色,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個計劃可行,朱老留在這裏策應上下雙方的人,聽令行事,隨時關閉城門,我與靖龍叔守在門口,開個口子,慢慢地放人進來,一旦那些馬匪們想要前突,就讓士兵們放箭逼退他們,箭矢夠嗎?”


    朱大春還想爭辯兩句讓自己下去守門,畢竟他可不知道顧玄的本事,然而顧玄卻隻是又沉聲問了一遍:“箭矢夠嗎?”


    朱大春心下一凜,無奈地點了點頭:“這幾天趕工做了不少,隻要手腳快點,肯定夠的!”


    靖龍扶著劍,在旁邊焦急地說到:“王爺,就算您想要救他們,那也讓屬下去吧,您萬金之軀,豈能去做這種事情,一旦出了什麽事情,我該如何交代?”


    旁邊跟著的馬銘澤也勸道:“是啊,王爺,況且您之前還受了傷。。。。。。”


    顧玄大力地揮動了兩下胳膊,道:“我的傷早就痊愈了,再說有能力守住城門不失的,就隻有靠我和靖龍叔二人,光靠一人去守,一旦出了紕漏,馬匪隻要竄進來幾個,紕漏就會越來越大,本來我們的人手就不夠,堵不住人,我們擔不起這個後果!”


    這麽說便有一種舍我其誰的意味,然而還是有人不同意。


    “不行,您一定不能去!”


    靖龍甚至直接跪在了顧玄的麵前,想要攔住他,卻沒想顧玄已經輕飄飄地跳到了樓梯口,轉身大聲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該當的責任逃不了,底下的既然有我的子民,自然就該我去救他們!諸位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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