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會客廳徑直來到了公堂之上,前方繪有海水朝日圖的桌案上除了文房四寶和捕簽以外,還擺放著堆積如山的公文與狀紙,這些都是之前顧玄在看的內容。


    從許三金進駐此地以來,黃沙縣的縣衙就基本上是空置的狀態,不然也不會連衙門口的鳴冤鼓都已經壞掉了,這些年從下麵遞上來的狀紙和該處理的公文根本沒人搭理,直接堆積在庫房由著發黴腐爛,隻是顧玄來之後才讓人搬出來翻閱。


    雖然民眾之前對他也無什麽信心和好感,但是這幾天在他要求手下主動去拜訪一些百姓的情況下,倒也有一些新的案件之類的呈上來。


    陸議剛一進大堂,就毫不客氣地徑直上前,直接坐到了公堂裏牌匾,寫有‘明鏡高懸’四個字正下方的主位上,然後伸手拿過了桌案上堆積起來的狀紙與文書開始迅速地翻看,一邊看一邊抽出一道捕簽擲出,然後頭也不抬地朝著底下跟過來的衙役們輕聲道:“勞煩諸位,把這些案件上麵涉及到的當事人都請來此處。”


    這些衙役們一起抬頭看向了另外一邊站著的顧玄與陳安民二人,滿臉的茫然,還不明白是什麽情況,總不能是誰都能驅使他們吧。


    然而自家王爺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也朝著衙役們吩咐道:“一切都聽他的安排,去帶人!”


    靠著這幾天登記涼國戶籍就可以領錢的法子,除了便於顧玄之後計劃的實施以外,也順帶著核查了一番現在黃沙縣裏的人口,還好,尚且有一千來戶。


    這一千來戶人,再加上城中還有大量外來的羅刹族生活在其中,這人一多,摩擦爭端就會產生,每年上報到衙門的各種大大小小的案件起碼有幾百宗,而許三金在的這幾年,一直未曾處理,積壓起來的案件至少就上千了,其中不乏一些懸案,難案,還有那種隔了很久了,人證物證都已經不齊全的案件,顧玄今天倒要看看這人的能力,到底如何,何以敢言要當第一謀士。


    眾人等了一會兒,外麵突然一陣喧鬧聲傳來,緊接著,便有大批的百姓在衙役們的催促下依次到了堂外,站在柵欄後麵等待。


    幾個衙役們這時候才走上前,朝著對顧玄恭敬地行禮道。


    “王爺,人都差不多帶到了。”


    顧玄的眉頭一皺,嗬斥道:“帶到了就是帶到了,沒有就是沒有,什麽叫差不多!”


    幾個衙役被嚇了一跳,互相對視一眼,一個頭目這才上前無奈地彎腰輯禮道。


    “回王爺,因為很多案件的當事人現在都已經不在城中了,有的人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所有能帶來的人,我們已經都全部找來了,若有不妥之處,還望王爺恕罪。”


    這位小王爺的本事和心性他們也了解,要是辦不好事,免不了一頓責罰,當下自然要好好解釋一番。


    坐在堂上的文士陸議壓了壓手,微笑道:“無妨。”


    說著,陸議從桌上拾起了一張草黃色的狀紙,朝著堂下高聲道:“羅小良,沈裕何在!”


    “在呢在呢,大人,下人在這!”


    當下便有兩個人從擁擠喧鬧的人群之中擠出,然後在兩個衙役的看護下,一起穿過了外麵柵欄,朝著公堂上而來。


    眼看外麵還在等待著的人和湊熱鬧的百姓吵吵嚷嚷的,都在議論,整個縣衙府鬧哄哄的,不成樣子,顧玄朝著旁邊斜了一眼,隻敢用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的陳安民馬上識趣地站了起來,大聲地朝著外麵喝道。


    “吵什麽吵,大堂之上,豈容喧嘩,安靜!”


    兩邊的衙役們都隨著這句話重重地敲擊著手中的水火棍,嘴裏發出刻意拖長的聲音。


    “威武!”


    外麵喧鬧的人群頓時也就識趣地慢慢安靜了下來。


    若是擱在幾天前,斷然沒有這份可能,也就是今天,自家老爺以一己之力潰敵,拯救大窯村百姓的事情傳開了之後,這些黃沙縣的百姓才如此聽話。


    眼看外麵都安靜下來了,顧玄這才轉頭看向了大堂中央正跪著的兩人。


    陸議看了眼下方的兩人,抬起狀紙高聲念道:“原告羅小良,狀告鄰居沈裕偷了自家的一隻羊,要求將羊交回。”


    陸議放下手中的狀紙,輕輕一拍驚堂木,喝問道:“何人是羅小良?”


    馬上便有個穿著粗布麻衣,一看就是農家漢子的男人從底下站了起來,其頭上現在還綁著被汙漬染得有些暗黃的汗巾,看樣子也知道是個樸實的人,當下就又複跪下,朝著地上重重地磕頭,道:“回大人,在下就是羅小良,這沈裕本是我家鄰居,三天前偷了我家的羊,被我發現,死不承認。。。。。。”


    那叫沈裕的人長了一副奸詐樣子,斜眉歪眼,尖嘴猴腮,當下就忍不住叫囂道:“可笑,明明就是我家的羊,你這姓羅的是看上了我的家羊想搶奪不成才。。。。。。”


    “肅靜!”陸議再次輕輕一拍驚堂木,明明聽在耳中感覺聲音不大,但是在瞬間就壓住了那沈裕的叫喊聲,整個公堂上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陸議朗聲道:“我來問你,羊身上可有記號?或者你可有其他辦法證明羊是你的?”


    樸實漢子羅小良看了眼旁邊一副洋洋得意,正抱著胸翹著下巴的沈裕,恨的是眼睛都紅了,但此刻聽到堂上大人的問話,卻隻能黯然神傷地低下頭,無奈地搖了搖。


    “並無。”


    旁邊跪著的沈裕頓時朝著羅小良囂張地哼了一聲,然後抱拳叩首道:“大人,我看也沒必要再審了,就是這姓羅的,看中了我家的羊想強搶,搶奪不成才來誣告我,哼,這種人我不告他就不錯了,這小子倒是會惡人先告狀。”


    台上的陸議又複低下頭,仔細地瀏覽了一遍狀紙。


    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了然於胸,當下放下狀紙,淡淡地開口問道:“羅小良,你說羊是你家的,可你沒證據,不過話說回來了,沈裕,你說羊是你的,你又有證據嗎?”


    台下地沈裕愣了一下,下意識開口道。


    “沒,沒有,可是。。。。。。”


    陸議輕輕一拍手,大笑著打斷他道:“那不就成了,所謂是遠親不如近鄰嘛,既然都說是自己家的,但是又都拿不出證據,那倒簡單了,一人拿一半好了。”


    沈裕張口還想說些什麽,但是一對上台上那位大人忽然變得冷漠至極的眼神,當下嚇得咽了口唾沫,低下頭,轉而開口道:“大人聖明,在下敬遵大人的教誨,回去就把羊給分了,給羅家送過去。”


    他本來就是偷來的羊,分一半也不心疼,更何況對方那一眼,明顯就是在警告自己,顯然是心中已經有了判斷,隻是沒有證據而已,他也不過就是個小偷小摸的,自然懂得見好就收,更何況嘴上這麽說,之後拖著就是不給,又能拿自己怎麽著?


    堂下的顧玄麵色一沉,一個‘昏官’差點就要罵出口,他當然看得出來誰是誰非,不光是從這兩人的麵相上來看,更關鍵的是兩人說話的狀態都是不同的,如何能下如此判斷,一人一半,這不是攪稀泥是什麽?


    而他顧玄的手下可不需要攪稀泥的人,真要做這種工作,一個陳安民都綽綽有餘,這陸議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麽要當第一謀士?我看你是要把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百姓心裏的一絲好感給敗光了!


    座位上的顧玄麵色十分難看,猛地放下手裏的水杯,就想直接站起來叫停了,卻不料底下的羅小良倒是先站了起來,滿臉憤恨地吼道:“不行!那可是我家的奶羊,怎麽能殺?你們這些當官的,難道就跟這種人勾結在一起欺負我們百姓的嗎!”


    他這樣一吼,外麵的人也都指指點點地互相低聲交談,甚至還有人直接就開口罵了起來。


    他們作為街坊四鄰那肯定是知道的,這羅小良那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而沈裕則是個潑皮無賴,想都知道是誰偷了誰家的東西,這麵生的縣官竟然如此判案,那跟之前的那些又有什麽區別,哼,果然當官的都沒什麽好鳥,一丘之貉,之前看那年輕王爺的做派,還以為是來了個好官,沒想到也是欺壓好人的貨色!


    顧玄聽到柵欄外難聽的叫罵聲不斷傳來,氣得都想笑了,你這姓陸的,就這點本事就敢來自己麵前毛遂自薦?


    簡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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