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完全沒有一點光透進來的小房間之中,準備已久的少年,找準了機會,悍然發動了殺機。


    自小就在馬匪和羅刹族們不時的侵襲之下長大的幽州人,哪怕隻是鄉野裏尋常的農夫,膽子也要比其他幾州的人要大些,畢竟是見多了生死,也算是被外界逼著反抗,就比如馬銘澤,年歲不過十四,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卻敢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朝著對麵的黑衣人出刀。


    然而,雙方之間的絕對實力差距終究還是太大了,哪怕馬銘澤這些天一有空閑便主動去城北的軍營裏找朱大春做訓練,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不光是體力,武藝這方麵更是要差過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馬匪們太多了。


    隻聽得“咚”的一聲悶響,可憐的少年整個人被反應過來的敵人直接給一拳砸到了對麵的書櫃上,一股大力落在身上,根本反抗不得,連連後退,甚至撞得整個存放文書的櫃子都跟著他一起倒了下去,發出巨大的聲響。


    眼看一擊奏效,黑衣人這才收回了剛才出的拳,隻見他的手臂上正紮著一柄短刃,現在仍在涓涓流血。


    他強忍著痛,沒有叫喊,隻是默默地拔出了肩膀上的匕首,隨手就丟在了地上,然後撕下了衣擺的一塊布,在手臂的傷口上胡亂地纏了一下,用嘴咬著末端,用力一扯,算是係緊了。


    剛才還好自己反應的快,這一刀其實紮的不深,上麵又沒塗毒,隻是刀尖有放血槽,故而趕緊拔出,這一點小傷,暫時不必在意,等到回去再處理都行。


    落在後麵的那個黑衣人把剛才被馬銘澤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撞過來的書櫃給扶正,兩人一起,默契地朝著地上的少年走了過去。


    說了不能留一個活口,那就肯定不會留一個活口。


    馬銘澤整個人趴在地上,渾身的筋骨都疼得要命,這人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上,差點震碎了他胸前全部的骨頭,後退的時候後背又撞在了堅實的書櫃上,更是震散了他一身的力氣,現在想爬都爬不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麵兩個黑影緩緩靠近,卻能為力。


    那個隻用一拳便將少年給打趴下的黑衣人,在默默地走過來之後,接著便又是一拳,毫不留情地朝著地下趴著的少年的頭上給砸了過去。


    馬銘澤隻感受到頭頂一股勁風突然落了下來,掙紮著就想挪開逃離這一拳的範圍,但是無奈身子太過虛弱,各處筋骨,一動就疼,根本就動彈不得。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一道健壯的黑影就好像猛虎下山一般猛地躥了進來,一條腿就好像鐵鞭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抽在正在動手那人的身上。


    “咣!”


    屋子邊上的牆壁,直接被撞開了一個大洞,各種碎磚爛瓦裏,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他整個後腰在一瞬間被一股大力給打成了肉糜,現在趴在地上,狀況比馬銘澤還要淒慘十倍,莫說是爬起來,就是動都動不了,隻能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嘴巴張了又張,始終發不出一點聲音。


    屋子裏剩下的,那個一開始就對進屋一事十分猶豫的那個膽小鬼靜靜地站在原地,竟然嚇得不敢動彈,甚至也不敢說話,隻是雙腿之間,一片潮濕,竟然是嚇得尿了褲子。


    孤身一人闖進來的馮鐵昇看都懶得看身後這個廢物一眼,隻是走到了前麵蹲下,然後從懷裏迅速地摸出了一個樸實的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了一顆黑不溜秋的丹藥,一抬手,捏住馬銘澤的嘴巴,給他直接倒了進去。


    “你,抱著這小子,去西邊找陸先生。”


    馮鐵昇朝著陸議等人所在的方向隨手一指,然後就直接抬步從破洞裏走了出去,全程竟然連看都懶得看對方一眼。


    還站在屋裏的黑衣人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雙腿微顫,一股羞恥感從心中升騰而起,但是一想到對方剛才所展現出來的,那種恐怖的速度和爆發力,那一瞬間,簡直就好像是一頭正在狩獵的猛虎,剛巧從一頭徘徊的綿羊的身邊緩緩經過,他當時差點被嚇得不會呼吸,那種濃鬱的威勢,他沒有在任何人的身上見到過,回過神來的他什麽都不敢說,也不敢做,就想就這麽直接悄悄地離開。


    “噗!”


    正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外麵飛了進來,直接撞進了書櫃裏,一陣翻騰之後,已經不成人形了。


    黑衣人被濺了一臉血,嚇得身子又僵住了,半晌,這才醒轉過來,知道這是對方的警告,隻得戰戰兢兢地抬步走向了地上的少年,然後十分小心地將其抱起,朝著門外走去,他必須要說,他這輩子,就是晚上抱著相好的,都沒這麽溫柔過。


    出去之後,眼前的一幕更是讓其差點直接跪了下來。


    這一處小院子裏,已經徹底地成了修羅場,橫七豎八的,到處都倒著一些黑衣人的屍體。


    有的是一顆腦袋整個陷入地裏的,有的是整個身子都被打得嵌進牆裏的,還有的直接屍首分離,也有的算是死狀比較好看些的,隻是被一塊碎石給直接砸穿了心髒。


    不過最可怕的是,這些人都是一招斃命,毫無掙紮反抗的痕跡。


    他在塞外的沙漠裏也算混了不少年頭了,這次來的人,他基本都認識,自然也知道對方大概的本事,隻是麵對那個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漢子,就好像是一個還在蹣跚學步的嬰兒對上了一個健壯的成年人一樣,完全不堪一擊。


    是真的不堪一擊,因為根本沒人能擋住對方一招。


    黑衣人看著這些,差點就想哭出來了,他十歲學藝,五年前叛出師門,之後犯下了命案,被逼離開了涼國,遠遁關外,無奈做了個刀口舔血的馬匪,按說這些年其實殺的人也不少了,自己也該是鐵石心腸了才對,但現在是真的就想哭出來。


    不是同情這些所謂同伴的橫死,他自己都知道,這些人本就是十惡不赦的混賬,早就該死了,他想哭隻是因為一股震撼混雜著恥辱的感覺。


    原來橫行無忌的關外馬匪,百姓談之色變的歹徒,能在夜裏讓小兒止哭的他們,在人家的手裏就跟捏死一隻蟲子這麽簡單,那這些年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啊!


    他抱著已經暈過去的馬銘澤,忍不住就想仰天哭喊。


    “你他媽的!”


    冷不丁突然有一個人從牆的那邊翻了過來,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其給直接打倒在地。


    馬二虎趕緊扶住了旁邊差點也跟著倒下去的馬銘澤,滿臉急切地搖晃道:“銘澤,銘澤,你怎麽樣了?”


    陸議這時也從外麵緩步而來,走到了馬銘澤的旁邊,伸手搭在他的脈搏上,然後才開口道:“不用擔心,隻是因為撞到了頭,所以暈了過去,休養兩天就好了。”


    聽到旁邊陸議的回答,馬二虎這才終於放下心來,然後就轉頭看向了旁邊那個一臉畏畏縮縮的黑衣人。


    “你給我去死!”


    說著,他就從地上隨手撿起一把被人丟下的短刀,然後直接朝著黑衣人砍去。


    然而他其實就是個普通的民夫,哪裏能砍得中人家,黑衣人隻是下意識的一個閃身就躲開了。


    馬二虎還想不依不饒地繼續追殺對方,一是因為憤怒,二則是因為剛才自己一拳就打倒了對方,多少還是給他增加了不少膽氣。


    那黑衣人被逼得上躥下跳,又不敢還擊,心中念頭百轉,思考了起來。


    投降留在這?


    不好,馬匪不管在哪兒,那都是抓到就殺的,尤其是自己這種背了人命官司的,今晚有犯下了滔天罪行,那必然是砍頭的下場,對方不可能饒過自己的,但是真要說跑的話,他又有些猶豫,無怪他如此的膽小,實在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太恐怖了,而且都還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幫手,雖然現在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但要是還有幾個這樣的高手就在附近怎麽辦?


    黑衣人左右四顧,眼看自己頭頂的烏雲都已經飄走,露出了明朗的夜空,遠處的天際已經蒙蒙亮,看來夜色馬上就要過去了。


    必須走!


    黑衣人終於把心一橫,直接朝著外麵躥了出去,任務失敗了就失敗了吧,大不了不回去了,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總比留在這裏送死要好。


    想到這,便直接朝著城門的方向跑去,留在城中潛伏下來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城裏還有一些內應,但是今晚之後,必然會被全城搜查,隻有趁著現在跑掉,才有可能活命!


    他要跑,不會武功的馬二虎哪裏追的上,一路逃竄,很快就沒影了,馬二虎也隻能無奈地咒罵了一聲,然後趕緊回去繼續守護在馬銘澤和陸議的身邊。


    這邊這人剛剛逃出了縣衙府,一路順利,正要鬆口氣的時候,一道羽箭突然從斜刺裏飛射而來。


    “噗!”


    黑衣人頭部中箭,直接栽倒在地,不再動彈。


    迎麵而來,滿臉肅容的朱大春收起了手裏的長弓,大聲下令道:“十人一隊,進去!”


    身後,有上百名手持武器的兵士聽令,先分兵將整個縣衙府各處出口都團團包圍,然後直接踹開大門,一路朝著裏麵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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