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是朝廷用作沿途傳遞重要文書和軍情,以及供給路過的官員們吃食住宿,還有給信使們補給和換馬的地方,所有的驛站,都是隸屬地方官府直接管轄。


    自從太子顧蒼在京城上位掌權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嚴令要求,在全國範圍內大力推動,讓涼國境內的驛站數量直接達到了原先的三倍有餘,並且全部串聯成線,鉤織成一張複雜的大網,以保證重要信息傳遞的速度與安全。


    可以這麽說,如果把整個國家比作是一個強壯的巨人的話,那驛站就一定是巨人體內,負責輸送血液的管道,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為了讓各地的驛站能夠保證自給自足,不額外給朝廷造成巨大的財政負擔,驛站本身也有一些民用的用途,隻要能遞交夠銀子,不管是誰都可以來讓朝廷驛站代為傳送信件和物品去其他地方,而且隻要平日裏能留出足夠的房間預備給來往的官員和信使們留宿休息,其餘的房間都是允許直接出租給外人使用的。


    不但如此,朝廷本身也會特別指定一些本地的富戶來外包驛站,說白了,就是朝廷送你一個明麵上的官身,讓你來代替朝廷主持本地的驛站,由富戶們私人出資保證驛站可以正常運轉,甚至是讓他們自掏腰包來進行每年的修繕。


    雖然這看似是一個賠錢的買賣,不過富戶們並不會反對,第一,就這種開銷,對於真正的富人們而言,其實並不算多,卻可以借此賣給朝廷一個麵子,還能得到一個明麵上的官身,雖然也就是最低等的吏員而已,但總歸算是在為朝廷辦事,已經和平民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階層了,第二,驛站本身除了能被用做沿途的旅店以外,也能用來主持召開一些宴會等事,如果能夠好生經營,說不準年末還有盈餘,那就更賺了。


    其中幽州作為涼國的兩大邊境要地之一,驛站係統更是十分齊備,十裏一小驛,三十裏一大鋪,完全接連成線,隻要是重要消息,從京城發到邊關,亦或是從邊關傳到京城,所需要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一周,這種速度,已經可以算是冠絕南地了,可顧蒼仍覺得太慢。


    而陸登雲托了關係才找到的這個驛站,地方就在河東郡的邊上,離著黃沙縣還有老遠一段距離,這就讓他更為驚訝了。


    要知道,按照顧玄那邊的說法,黃沙縣得到的那份消息是來自京城,而且是走的民用通道,不可能用快馬加急,連這都到了,但這批物資和諭令竟然現在還卡在幽州中部地帶,而且從地圖上來看,這路線和方向上就不太對,他頓時就有些相信為何會有“故意扣留”這個說法了。


    按照大涼的律法來說,隻要是重要的公文和軍情,哪怕就隻是延誤了半個時辰,信使也要挨上足足八十軍棍,身子不強壯的,必死無疑,要是再慢上一些,就是直接抓住絞死,甚至還會牽連家族,導致全家充軍或者做徭役。


    就這次這速度,已經夠把牽連其中的人全家下獄了,若說這背後沒人指使,鬼才信呢。


    而且這裏還不是小驛,而是一處大鋪子,占地不算小,圍著驛站的這一圈,修建有兩層高的屋子,裏麵有讓客人吃飯的大堂,以及供過路人們居住的聯排房間,另外還有一個大棚,被用作單獨的馬廄,光看這樣子,更像是一個大客棧,此刻正是午間,來往的人還不少。


    因為各地之間,本身也會互相傳遞消息,確認無礙,還有就是一些做生意的人,以及走訪探親的百姓,也都喜歡沿著驛站的這條路走,用以保證安全。


    幽州內部紛亂,這乃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常常會有小股的馬匪流寇荼毒,個個來去如風,而驛站的線路,乃是被幽州軍所重點保護的,沿途經常會有駐軍巡遊,走這條路自然是最為安全的,這也就是所謂的“官道”了,大部分獨行的商人和旅人都會走這條線路,就是為了圖個省事和安全,不過有些走私的,或者是重金請了鏢局護送的,還有那種被朝廷特批,可以豢養私兵的大家族,則不在此列。


    陸登雲在策馬急匆匆地趕來之後,一直衝到了驛站鋪子的正門口,才猛地一扯韁繩,胯下的戰馬隨著嘶鳴聲高高躍起,然後又重重地踏下,馬上的人卻連臉色都沒有變一點,這一手漂亮的騎術,頓時引得旁人紛紛側目,甚至還有為其鼓掌的。


    耳聽得有外人過來了,驛站裏的下人也跟著跑了出來,看見這一幕之後,熟門熟路地上前代為牽過了韁繩,然後便帶著滿臉討好的笑容問道:“客官,容小的多嘴一問,不知您是一人來的還是多人一齊的?是打尖還是住店啊?若是打尖,咱這兒有現成的吃食和美酒,就是馬也可以給您喂飽了先,可若是住店的話,就得讓小人再去核查一下,今兒來的人特別多,若有些怠慢之處,您大人有大量,莫跟咱們下人計較。”


    陸登雲就是簡簡單單的一身黑色勁裝,在幽州這種沙塵大的地界,十分耐髒,雖然挎著刀,可沒有穿戴虎賁軍的製式盔甲,所以單從外表上來看,跟普通的江湖豪客們沒什麽區別。


    好在這人也沒敢怠慢了,畢竟做了這麽久的接待了,他們其實最是清楚,江湖人嘛,最講究一個道義和規矩,隻要你把麵兒給足了,他們就肯定不會鬧事,要是硬跟他們軸,這幫人若是腦子一熱,橫起來,可不會管你是不是朝廷的人,直接就是一刀劈過來了,武夫做事,大多是不過腦子的,可他們是開門做生意的,自然知道麵對什麽人該說什麽話,沒必要端著架子。


    陸登雲一直陰沉著一張臉,在一股子邊軍悍將的氣勢提起來之後,旁人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他一下縱身從馬上躍下,然後從懷中摸出了一塊令牌,看也不看,便直接朝著對方擲了過去。


    那人見狀,趕緊伸手將之接過,還未等他細細地查看一番,陸登雲便一邊大喝,一邊邁著大步往裏走:“幽州軍辦事,閑雜人等立刻散開!”


    周圍的人原本還在看熱鬧,這時候聽到這話,全部都被嚇了一大跳,擋在他麵前的,都是麵色一變,趕緊跳到了旁邊,遠遠避開。


    這些人可不傻,越是到了邊境,這軍隊的能量就越大,在雍州江州這種世代承平之地,那些地方文官的地位肯定要遠強過駐軍的,但在這紛亂的幽州地界,軍隊就是天,誰不知道幽州是誰的地方?


    幽州的許大將軍,那可是連朝廷委派的幽州牧都要主動恭迎拜會的存在,軍人的地位,在幽州自然也是最高的。


    尤其是那些喜歡自稱“幽州軍”的,定然不會是地方駐軍,或者是民兵團,他們既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膽子敢這麽自稱,這裏說的“幽州軍”,必然是地位最為顯赫的邊軍,也就是玉陽與虎賁兩支帝國鐵騎。


    這兩支軍隊,哪怕就隻是裏麵最普通的底層士兵,隻要出來了,地位也極高,一般人哪兒敢得罪。


    所謂是民不與官鬥,更何況是這些根本不講道理的,一個裏通外敵,耽誤軍情的大帽子給你扣下來,直接拔刀殺了你都行。


    “哎喲,軍爺!”那人小心翼翼地把手頭的令牌悄悄一摸,頓時連一身的骨頭都軟了幾分,一邊扯著戰馬的韁繩,趕緊就往裏走。


    這人在這裏做了多年的工,接待的人不知凡幾,這些令牌是不是真的,不用看,隻是摸一下就知道了,就剛才這一下,他就知道了,這人可不光是虎賁軍中人,而且還是一個頂著官身的百戶大人,知道這些以後,他頓時更為熱切。


    陸登雲沒理會後麵的熱情呼喊,抬步就往裏走,剛跨過了驛站的門檻,裏麵頓時豁然開朗,其實就是一個四方形的大院子,可占地不小,來往的人也不少,還有些聚在一起,吆喝呼喊的。


    陸登雲看了幾眼,便轉過頭來,朝著後麵一路跟過來的下人沉著臉問道:“你們這驛長是誰?趕緊叫他出來!”


    那人一直沒敢放下手頭的韁繩,跟著進來後,弓著腰,滿臉諂媚的笑容,點頭哈腰地道:“哎,軍爺,您來此是有何貴幹呐,不妨跟小的直說,小的在這裏待了三年了,一般的事情,也能代為處理。”


    陸登雲聞言,皺眉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看來你知道的東西不少?”


    這人聽了,趕緊放下了手頭的韁繩,幹脆地往地上一跪,朝著陸登雲抱拳道:“隻要軍爺您想知道的,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可是一個巴結幽州軍的好機會,他哪兒會輕易放過。


    陸登雲哪裏不知道此人心中的想法,當下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抓住了這人的肩膀,直嚇得後者渾身一抖,差點沒趴下去。


    “好,那我且問你,前些日子,這裏是不是來了一批從京城發來的物資,還有一份朝廷諭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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