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正大門口處,驛長正催促著手下人趕緊將捆上了箱子的馬給快些弄出去。


    隻要馬能跑掉,那東西就沒了,東西沒了,到時候什麽證據也都沒了,他們驛站的這些人才能安全。


    其實他並不知道箱子裏麵裝的東西具體是些什麽,他若是知道的話,興許就不會這麽做了。


    中書省簽字蓋章的朝廷諭令,可是關係到朝廷對羅刹族的態度,更關係到邊境局勢,這東西一旦丟了,朝廷追查下來,那必然得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和頂罪,大將軍府那邊肯定是不可能認罪的,那到時候能是誰出來挨這抄家滅族的一刀呢?


    陸登雲在從二樓翻身跳下之後,心中焦急,手握寶刀,腳下掀起一大片塵土,想要發力追趕,奈何能在驛站裏承擔運送東西責任的,本就是腳力出眾的好馬,他哪兒能跑得過,再加上剛才從二樓跳下,本身就失了先機,現在眼看馬兒越跑越遠,真是恨得睚眥欲裂。


    現在可好了,東西沒了,他就沒了足夠的證據能找大將軍府把事情的原委問個清楚,答應王爺的事情也沒有能夠完成,甚至到了最後,可能還要牽扯到左將軍,需要老人為自己請罪求饒,陸登雲一想到這些,真是好恨一直阻止自己的這幾人。


    他虎目圓睜,手握寶刀,猛地轉過了頭,恨恨地瞪向了那個剛剛鬆了口氣的驛長,和另外幾個助紂為虐的驛夫們。


    “哎!”


    後者被其飽含殺氣的眼神給嚇了一大跳,慌不擇路地就想要逃跑。


    邊軍的人要是一旦蠻橫起來,那是真的可以不講道理的,這一點,他身為幽州人,可是最清楚不過。


    陸登雲轉過頭,正要想去追此人抓來泄憤,可驀然又停下了腳步,陰著臉,思量再三,最後還是放棄了。


    因為他是軍人,是邊軍,現在手裏沒了能夠對這些定罪的證據,那他就拿這幫人沒辦法,他絕不能無理由地對百姓動手,這是原則問題,出身邊軍的他,是絕不允許自己敗壞了邊軍的名聲。


    陸登雲此刻是一陣心灰意冷,扶著刀站在原地,低著頭,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就在這時,雙臂在先前被陸登雲所卸下的高貉也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要說這也真是個狠人,雙臂脫臼之後,卻硬是靠頂著桌子給自己又接上了手,此刻他顧不得痛,隻是滿臉急色地靠著欄杆,先看了看下方的情況,與聽到動靜後回過神來的驛長等人互相對了個眼神,頓時知道沒事了,正待開口問罪這膽大包天的虎賁軍百戶。


    這小子,剛才差點就壞了大將軍府的要事,到時候自己必然會因此而丟了性命,甚至是禍及家人,剛才在屋中,突然出手,弄得自己十分淒慘,現在還渾身酸痛,滿是汗水,不好好地懲治此人一番,真是難消自己的心頭之恨。


    然而,門口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陣馬兒的嘶鳴聲。


    裏麵才剛剛停下腳步的驛長等人,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他天天待在這裏,對驛站裏的這幾匹馬那是了如指掌,這叫聲,可不就是剛才跑出去的那匹馬的聲音麽?


    高貉這時候也意識到了不對,剛待他要走下樓的時候,門口卻已經有人闖進來了。


    虎賁軍參軍藍雲軒,帶著十餘個虎賁軍打扮的精銳士兵,堂而皇之地從門口闖了進來,然後直接將整個驛站裏還站著的眾人給團團包圍。


    “你,你們?”


    高貉見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先看了看藍雲軒的打扮,再看了看四周那些衣服上繡著顯眼虎頭,殺氣十足的士兵們,馬上就聯想到了一個人,左將軍手下第一謀士,藍雲軒!


    “登雲!”


    藍雲軒在看清楚了場中的情況之後,皺眉輕喝了一聲,然後快步走向了還站在那邊發呆的陸登雲。


    陸登雲這時候才抬起頭來,待得他看清楚了來人,心中一片大定,當即驚喜道:“藍先生,您,您怎麽會來了這裏?”


    藍雲軒板著一張臉,盯著他,冷聲道:“我要是再不來,你現在都已經不知道在哪兒了!”


    陸登雲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低下頭去,不知該如何跟對方解釋。


    對於陸登雲,藍雲軒也發不起脾氣,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便朝著旁邊的士兵們朗聲吩咐道:“去把東西帶進來吧!”


    “是,藍大人!”


    士兵們躬身抱拳,恭敬地答應了一聲,然後便轉身出門,把門外被他們所截下的馬匹給牽著帶了進來,然後陸續將上麵的箱子都搬了下來,直接丟在了地上。


    高貉這時候才終於反應了過來,趕緊從樓上衝了下來,一伸手,攔在了眾人的麵前,朝著對麵輕喝道:“停下,都停下!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東西要是出了問題,那他高貉就是那個要為大將軍府頂罪的人,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他哪裏能讓對方如願。


    沒曾想,藍雲軒卻是連正眼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隻是自顧自地朝著左右士兵們沉聲吩咐道:“去,把箱子給我打開!”


    旁邊的兩個士兵得令,趕緊答應了一聲之後,正要上去。


    高貉趕緊攔在了對方的麵前,把手伸到了懷裏,胡亂地摸索了一番,他是想摸出大將軍府令來喝止對方,沒想到卻是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來,令牌在剛才被陸登雲那廝給搶走了,失去了依仗,他心中一慌,隻能強作鎮定,瞪圓了眼睛,朝著對麵高聲喝道:“放肆,誰敢在驛站亂來,不想活了麽?朝廷可是規。。。。。。”


    “啪!”


    藍雲軒不等他說完,兩步走上前,直接就是一巴掌甩在了高貉的臉上,一拂袖,朝著對方大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虎賁軍辦事,需要你來指點麽?給我滾開!”


    高貉臉上挨了對方一巴掌,卻是不痛不癢,他隻是揚起頭,死死地盯著對麵的藍雲軒,毫不退讓地高聲叫嚷道:“哪怕是虎賁軍,也不可以在驛站亂來,這可是法令!是朝廷的法令,是陛下訂下的法令!難道虎賁軍今天要造反麽?難道左將軍連我大涼的法令都不認了麽!”


    他能做的,也無非就是扣上大帽子來嚇退對方,然而他現在麵對的,乃是左將軍手下第一謀士,號稱“笑麵虎”的虎賁軍參軍藍雲軒,卻不是陸登雲這種小小的百戶,相比於陸登雲這個武人而言,他做起事來,反而更為雷厲風行,甚至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當得上“莽撞”二字,聽到對方的喝問,他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高貉的臉上。


    “放肆,虎賁軍難道也是你能非議的麽?我今日乃是奉左將軍之命,追查一夥流竄入境的馬匪,聽說此地有人與匪寇勾結,私藏販賣朝廷重要物資,特來此查證,我看你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莫不就是那些馬匪流寇?給我綁了!”


    連挨了對方兩巴掌,又被這樣毫不客氣地當麵嗬斥,簡直是丟盡了臉麵的高貉氣得都快要瘋了,氣急敗壞之下,忍不住就伸手抓向了對麵的藍雲軒。


    然而,還不等他抓到對麵這個可惡的文士,左右的士兵們見狀,已經直接將其給撲倒在地,死死地摁住了。


    藍雲軒俯視著對方,不屑地冷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賊寇膽大包天,狗急跳牆,欲襲擊綁架朝廷命官,真是罪無可赦!按律當斬!”


    高貉滿臉的猙獰之色,剛才被眾人粗暴地按倒在地,臉在地上都蹭破了,此刻滿是鮮血,尤在掙紮,嘴裏大聲地咆哮道:“藍雲軒!你敢殺我嗎?你敢殺我嗎?”


    藍雲軒聽了,走上前,直接又是一腳踢在了對方的臉上,直把後者給疼得慘叫一聲,周圍還摁著他的士兵們更是不會對其客氣,邊軍士兵,下手哪兒有輕重,直接抓著此人後腦勺的頭發就往地上撞,膽敢辱罵藍參軍,真是該死!


    “嘭!”


    “嘭!”


    “嘭!”


    高貉被撞得鼻歪眼斜,滿臉鮮血,場麵慘烈無比,然而藍雲軒再懶得搭理此人,直接帶人上去,親自把箱子都給掀開了。


    陸登雲此時也轉過身來,急切地看向了這邊,想知道裏麵到底都是些什麽。


    卻見箱子裏竟然就隻有一些普通的碎石和茅草等物,怪不得剛才馬綁著箱子還跑的這麽快,原來裏麵根本就沒什麽東西。


    陸登雲頓時大驚失色,喃喃道:“這,這,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都是茅草?可他們又為何。。。。。。”


    他現在大腦空白一片,完全想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難道這就是朝廷用來招安羅刹族的物資?


    肯定不會是這些東西啊,羅刹族又不是一群傻子,但為何他們剛才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自己呢,從對方一直的反應上來看,應該就是此物啊,可為何又突然變成了沒用的茅草碎石,難不成就剛才出去轉悠一下,就被掉了包,也不至於啊,不是直接被藍先生攔了下來嗎?


    他正想開口詢問藍雲軒,卻未曾想,對方見此情形,臉上竟然毫無驚訝的表情,反倒是朝著那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驛長冷笑道:“你倒是頗有幾分急智啊!”


    說完,他再度轉過頭,朝著旁邊的士兵們下令道:“給我去庫房搜!”


    陸登雲這時候才終於醒轉過來,原來這人在剛才那麽危急的情況下,竟然是急中生智,選擇拿假的箱子騙自己,到時候自己若是真的追出去了,他們正好順勢再藏住這批物資,甚至直接從後門再轉移,若是自己不追出去,定然也跟剛才一樣,心灰意冷,不知如何是好,哪兒還有心思去想其他。


    這人好生狡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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