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整個衛州正中心的衛國京城之中,用於鎮壓國運的皇宮裏,此刻雖已是夜色幽深之時,可皇宮各處燈火通明,照得四下各處如白晝一般清晰可見,一隊隊大內帶刀侍衛跟隨著禁衛軍統領在宮裏四處穿梭,循環往複,繞著皇宮徹夜值守,防止一切可疑之人潛入,一位位年齡尚幼的宮女和內監們提著燈籠,小心謹慎地守著自己該守的班,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整個皇宮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裏,就好像一座巨大的蟻巢,裏麵的螞蟻們各司其職,來來往往,互相碰麵了,也甚少有停下打聲招呼的,如此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也無怪不少人視之為天下頭等大的桎梏“監牢”。


    好在自從那位神秘莫測的黃天教教主入宮麵聖,得到當朝皇帝陛下端木磊的青睞後,整個皇宮的氣氛倒是好轉了不少。


    畢竟這老皇帝端木磊,為老不尊,越老越好色的名頭,那是整個衛國,朝野內外都有名的,不然端木華允等人哪兒會想到用美人誘惑父親,借以達到廢除端木朔風的目的。


    身為一國之君,說一不二,甚少有膽子足,骨頭硬的敢直言進諫,就算偶爾有這種肱骨忠臣,官場之清流,那也算是跟其他所有人對上了,哪兒有不被打壓的,好一點的,貶黜,滾得越遠越好,差一點的,隻怕當朝就被砍頭了。


    權勢頂天,又無人製約,自然縱欲,這是很正常的事,如端木朔風這樣,一心想要發動戰爭,登頂南地,成為南地之王的,不也是為了一己私欲而不顧他人勸說的麽?


    後宮中,一處最近新修的大殿裏,老皇帝端木磊一身素雅白淨的寬袍大袖,由宮裏的織工精心縫製,他安靜地跪坐在一張蒲草編織而成的蒲團上,矗立在他麵前的,是一尊放置在供桌後麵,哪怕不算底下的神台,也高達三丈的巨大神像。


    這就是黃天教所信奉的唯一真神,也就是所謂的世界造物主,是遠在天宮的父神。


    通體為乳白色的高大神像,麵目依稀可見是一位大胡子老人的樣子,他身材挺拔,高大健壯,宛如遠古巨人,似乎要支撐起整個天幕穹頂,他麵目威嚴,雙眼之中,仿佛閃爍著神性的光芒,他一手環抱象征著黃天教教義的聖典,一手握著造物的權杖,神態威儀,恍若蒼天降世。


    不得不說,能雕刻出這座神像的工匠,非得是整個南地最傑出的那一批人不可。


    整座殿宇之中,在神像的四周,都放置有一排排木質的支架,上麵有序地擺放著一根根白色的蠟燭,再為整個環境平添了一絲莊嚴與肅穆。


    端木磊跪坐在神像的麵前,先把自己的雙手疊放在一起,手心朝外,手背緊貼額頭,閉著眼睛,表情無比嚴肅地朝著父神的神像跪拜了下去。


    他口中低聲念誦著源自黃天教教主所親手編寫的聖典,據稱是神親自說於他聽的種種言語,表情無比的莊重。


    為了保證他每日敬神禮神的過程不會被人所打擾,所以整個屋裏屋外,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人,就連例行該陪在皇帝身邊的內監與侍衛們,也都統統地被他給趕到了屋外等候,沒有他的命令,一律不許入內,否則就是死罪。


    然而,就在這空曠寂靜的禮神之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突然不疾不徐地從他身後的地方傳來,越來越近。


    老皇帝端木磊聽見了,不過作為此地的主人,不,是作為整個衛國的主人,他連頭也沒回,仍舊是跪坐在蒲團上,閉目沉聲念誦完了每次禮神時該念誦的全部內容,這才睜開眼,冷聲道:“不是說過,讓你們不要進來麽?”


    轉瞬間,他又低下頭,朝著麵前的神像恭敬一拜,口中喃喃道:“父神在上,朕不該因為一點小事就心生殺意,不過看在是為了維持此地清淨的份上,還請您原諒朕的罪過。”


    就在他說完了這句話,準備站起身,解決一下後麵這個膽大包天的下人時,從他的後麵,卻傳來了一個他絕想不到會出現在此的聲音。


    “父親,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了。”


    端木朔風的語氣裏,隻有一絲淡淡的失望,至於其餘的情緒,倒沒有更多了。


    畢竟他也從未對自己這個父親抱有太多的期望,能夠不被外物所動,繼續維護他這個太子的身份,就算是他端木朔風,對這個身位一國之君的父親唯一的期待了。


    卻未曾想,就連這麽簡單的一點,他竟然都做不到。


    端木磊瞪大了眼睛,在原地愣了一下後,這才猛地轉過身來,待得他終於看清了來人之後,他仿佛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一般,一下子癱軟在地,雙手努力地撐著被下人們擦拭得十分光滑的大理石地麵,這才能勉強地不倒下去,他顫聲喊道:“怎麽是你?怎麽會是你!你是怎麽進來的?護衛呢?朕的護衛呢?護衛!護駕!護駕!”


    端木朔風背著手,神態冷漠,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他隻是俯視著麵前的老人,微微搖頭,歎息道:“父皇,您太失態了,停下吧,沒人會來的。”


    老皇帝哪兒管這麽多,他又扯著嗓子叫了半晌,再小心地側耳傾聽了起來,等了整整三息後,都沒有他預想中的大批腳步聲趕來,老皇帝這才明白,是真的沒人會來護駕了。


    想清楚了這些,再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大兒子,老人再度恢複了身位一國之君,手握千萬人生死之人該有的那種威儀,隻是神色之間,多少還是帶著那麽一絲可憐又可悲的畏懼之感。


    “你,你不是在祁連城嗎?沒有朕的手諭,你怎麽敢突然回來!”


    端木朔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準確的說,他連搭理對方的想法都沒有,他隻是仰起頭,看向了對麵這座氣勢無比飽滿的神像,在這座三丈高,幾乎都要碰到穹頂的神像麵前,他渺小無比,可他的眼神之中,滿是對於麵前一切的不屑和輕蔑。


    端木磊這時候終於回過神站起身來,他怒視著麵前這個已經完全無視自己的兒子,大吼道。


    “放肆!朕現在是在問你,你便用這種態度來回答朕嗎?”


    端木朔風聞言,收回了看向神像的視線,低下頭,看著對麵這個跳腳的老頭,這個兒時仿佛天一樣盤亙在自己頭上的父親,衛國的王。


    “您老了,還是放手吧。”


    端木磊臉色一橫,滿臉怒色,可就算是這樣,也隱藏不住他雙眼之中的那一抹驚慌失措,不過為了在自己兒子麵前掩飾這些,他隻能指著端木朔風的鼻子厲聲大罵道:“逆子!你這個無父無君的畜生!你,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是要造反嗎?混賬!混賬!”


    端木朔風哪怕被他指著鼻子罵,仍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隨意道:“造反?您若一定要這麽說,也可以,不過作為您的兒子,我還是願意給您一個體麵的,這帝王之位,本就該是能者居之,您久居其位,卻隻顧私欲而從未給國家立下寸功,這本就是沒道理的事。。。。。。”


    他話未說完,便被怒不可遏的端木磊給打斷。


    被自己的親兒子如此形容,他的怒火瞬間便掩過了理智和那一絲畏懼。


    “住嘴!你這逆子,難道真要犯上作亂麽?好啊,好啊,朕怎麽早沒看出你的野心!來人啊,給朕拿下!”


    到底是坐了幾十年的帝位,在這衛國,那是一言九鼎,說一不二的天子,一旦這怒氣上來了,還是頗有幾分氣勢的,不過麵對端木朔風這種身具雄主之氣的天之驕子,這一份大半靠著怒氣才勉強撐起來的微弱氣勢,便也成了一個無趣的笑話了。


    端木朔風此人,向來是沒那麽多客氣話跟他完全不屑的人講的,當下便隻是把一直背在後麵的手伸了出來,然後朝著對方冷冷地逼迫道:“父皇,禪讓吧,您做您的太上皇,這座皇宮,還是您的,隻要不阻撓我,隨便您做什麽,麵子,裏子,我都可以給足您。”


    端木磊氣得連手都在發抖,他嘴巴長了又長,隻是從喉嚨裏蹦出幾個同樣的音節。


    “你,你,你,你,你。。。。。。”


    他一連叫了五聲,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怎麽會想到,自己竟然有被自己的親兒子逼宮的一天,更關鍵的是,這條犯上作亂的惡蛟,竟然還是他親自養肥的。


    他悔啊!


    端木朔風十分不耐煩地丟出了手上那份早已提前擬好的聖旨卷軸,落在了對方的麵前。


    “父皇,快些蓋印吧,百官們都在外麵等著呢。”


    端木磊聽完這句話,如遭雷擊,心中的最後一絲期望,徹底地被對方所擊碎,老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低著腦袋,默然不語。


    原來,百官都早已倒向了這個親兒子,原來他們就在外麵嗎,那自己剛才的喊叫聲,他們也當聽到了吧,怎麽就不進來護駕呢?


    自己這皇帝,這些年到底是怎麽做的?


    端木磊歎了口氣,也或許,將衛國早日交到他的手上,自己安心做個閑散的太上皇,反而是更好的結果?


    衛曆太寧十八年春,衛帝端木磊昭告天下,為了專心求道,禪讓帝位於原太子端木朔風,後者當場改年號為洪武,一舉廢除了衛國上下所有的皇子和親王,將所有皇室,全部圈養於京城外的宗親府。


    前任皇帝端木磊第二日便宣布與黃天教教主一起於府上閉關論道,再不出戶,就連新帝的登基大典也沒有露麵,一時坊間多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言。


    登基大典的當日,黃天教三位副教主之一,攜帶黃天教教主親自編寫的聖典初本前來,為新帝端木朔風舉行了天授大典,宣稱其為天命之子,受父神庇佑,此舉極大地幫助端木朔風徹底地掌握衛國,一時間連民間種種對其不利的輿論,也因此迅速地消失了,黃天教對整個衛國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南地的紛亂,即刻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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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前幾天就已經生病了,隻是沒去醫院,昨天確實熬不住了,上吐下瀉,實在是抱歉,今天稍微好轉了一些,碼了一章,希望大家諒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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