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站在天空的雲朵之上,趴著往下觀瞧,便會看見這壯麗到讓人無法形容的瑰麗畫麵,任何語言,任何文字,在這一刻,都統一失去了他們的效力,在這種時候,它們是那樣的蒼白而無力。


    絕無任何一人可以簡單到僅僅用三言兩語,就描繪出那樣壯觀的場景,那樣雄壯威武的軍隊,那樣霸道無畏的衝鋒,或許在史書上,他們僅僅隻是被記載在頁尾,那驚鴻一瞥的短短幾句話,讀來隻覺得乏味可陳,無聊透頂,可如果你能親眼見到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會因此而感到熱血沸騰,然後所有人又會在下一刻同時敢到一陣膽寒。


    這些可怕又可敬的騎士們,他們的人生,就好像是一道拖著長長尾巴的彗星,以一種你不得不看的姿態,恣意地劃過天空,隻給後人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


    那是書本所無法記載的一切,那是一場關於命運與態度的戰鬥,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瀟灑,又是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的豪邁,是明知必死,卻坦然赴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從容,又是甘願為了家國天下,放棄一切的坦蕩!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歎今宵,歲月無情,不知今夕何年。


    或許他們最後隻會成為黃紙頁上一封冰冷無情的戰報,寥寥幾字,寫盡了他們的犧牲與奉先,不過這仍然是獨屬於男兒的豪情,亦是隻屬於他們的寂寞。


    卻見那一支讓人望而生畏的血色洪流,以一種決絕的氣勢,悍然撞擊在了攔在他們對麵的黑色堅壁上,如共工怒觸不周山,是要向蒼天,向命運發出的一聲不屈怒吼,轉眼間,就如同分水斷流一般,這支大涼最富盛名的軍隊,以一種蠻橫的,近乎無敵的姿態,將整個看似堅不可摧的黑色堅壁,猛地撞開了一個缺口,並且用兩隻無情的大手,將其越撕越大。


    距離戰場不知有多遠的天際,一輪紅色的朝陽,帶著無限的生命力,從地平線下緩緩升起,溫暖的霞光,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朝著四方天地輻射開來,在那一瞬間,綻放出了它的光輝,映紅了藍天,照亮了大地,一直籠罩在整個戰場和草原上空的這一層濃霧,好像見到了天敵似的,快速笑容,眼看終於是要徹底地散去了。


    一場慘烈的戰鬥下來,作為整支隊伍裏,充當最前方這隻無堅不摧的箭頭的人,也已經在途中更換了六次了,可想而知,這到底是何等的慘烈,而他們剛才,又該是何等的勇武和讓人敬畏,哪怕麵對前方聚集起來的千萬人,他們亦是毫無畏懼,舉起自己手中的長槍,迎著敵人的箭雨便衝了過去。


    隻把那一陣又一陣的喊殺聲當做是宮廷樂師演奏的曲子,沐浴在敵人的攻擊之中,好似躺在了溫暖的水池裏,這是隻屬於他們的無上享受,隨著攔在自己前方的最後一個敵人被他用長槍紮死,這個好似刺蝟一樣渾身插滿了羽箭,處處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經過這一陣衝殺,早就已經筋疲力盡的騎士順勢再往前一衝,就仿佛是朝陽撕破了漆黑的夜幕,眼前的情景瞬間煥然一新,再也不是仿佛無窮無盡的敵人,而是一片空曠的,美麗的,青草遍地的草原,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興奮的吼叫聲。


    他終於是衝出來了!


    他終於是做到了!


    怎能有比這更光榮的時候呢?


    可還未等他享受這榮耀的一刻太久,轉眼間,就見他騎在馬上的身子突然朝著旁邊一歪,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因為腳還掛著馬鞍,手還勾著韁繩,他被戰馬拖行著往前,奔向那夢中的地方。


    他已經太累太累了,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無法再醒來,也不想再醒來了,馬兒有靈,突然就地停下,然後側過頭,看著倒在地上,麵甲摔落到了一邊,臉上仍掛著一副得意笑容的主人,輕聲地嗚咽了起來,它返身,跪了下來,舔舐*著主人的臉,為他清洗著身上的血,眼中隱約可見淚光閃爍。


    然而,這一切,竟然無人理睬,整個隊伍就好像是海中遊蕩的魚群一樣,隻會任由那些已經無法再跟隨隊伍的同類靜靜地掉入深淵,他們既無法,也不會選擇浪費時間去攙扶對方,因為他們還要繼續前進,每一個中途掉隊,無法一起走到最後的人,他們的意誌便會累加到剩下的人身上,負重前行,絕不停歇!


    作為全軍唯一的主帥兼指揮,老將軍所在的這一騎,一直被其他人牢牢地保護在整個隊伍的正中間,哪怕是不斷有人掉隊死亡,不斷有人上去填補整個隊伍空缺的位置,可在老將軍的身邊,一直都圍繞著數騎跟隨保護,既是作為傳訊指揮之人,亦是要以性命保護主帥的忠誠守衛。


    在經曆了這般慘烈的一陣衝殺之後,老人因為身在中央,所以一直在以手*弩朝著敵方射擊,終於衝出敵陣之後,就連備用的箭囊都已經全部射空了,眼看去勢已盡,敵方陣型被他們強硬地剖成了兩半,正是回身衝殺,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當下他立刻高聲地朝著眾人指揮道:“棄弓!換陣!”


    在傳令兵們的幫助下,令旗搖動間,便將一道道命令給迅速而且準確地通傳了下去,得益於平日裏堪稱嚴苛的訓練,這時候沒有任何人拖遝哪怕一分一毫,因為所有人都明白,說到底,打仗,搶的就是一個時間,戰爭,打得就是一個先手,如果不趁著機會,抓緊擴大戰果,那剛才犧牲了那麽多同袍才換來的成果,最終便會功虧一簣,所以他們不敢,也絕不會浪費時間。


    所有人聽從指揮,趕緊將自己手中那造價不菲,堪稱神兵利器,可因為已經耗盡了能用的箭矢,現在已經成了累贅的手*弩迅速損壞丟棄,然後整個隊伍瞬間調轉馬頭,從前到後,呈現波浪形的狀態,一排排如棋子一樣地翻轉,美奐絕倫,簡直就是戰場藝術的最佳呈現!


    當往昔的箭頭突然變成了箭尾,之前的箭尾突然變成箭頭,他們便算是完成了隊形的轉換,沒有耽擱分毫,立刻便朝著已經被他們給斬成兩塊,現在尚還未徹底合攏起來的敵軍衝了過去。


    “大風!大風!”


    無畏的騎士們突然揚起了自己手中的槍頭,單手重重地敲擊著堅實的胸甲,近十萬人齊聲朝著對方大吼,竟然平地掀起一股狂風,氣衝霄漢,莫有擋者,光就這份可怕的威懾力,正麵對決之中,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承受的,更遑論是在剛才一戰中,已經領教了他們的厲害,被他們給打怕了的敵人。


    果不其然,剛剛就已經如同是砧板上那任人宰割的草魚一樣,被瀝血軍這把尖刀給毫不客氣地分為了兩半的晉國軍隊,麵對著對方的齊聲怒吼,看著那一把把銀晃晃的長槍,那沾滿了敵人鮮血,變得愈加猙獰的血紅色鎧甲,那一匹匹已經同樣被染紅,如惡獸臨凡一樣的高頭大馬,他們這些本來就是被故意臨時拚湊起來的烏合之眾,看著如此重大的傷亡,麵對著好像天兵一樣的敵人,終於在這一片可怕的血色洪流麵前退縮了。


    為了避免成為瀝血軍的主要目標,小心翼翼地徘徊在整個戰場的最邊緣,一直在認真地觀察局勢的祝鳳先眼見已經差不多了,趕緊朝著手下人下令道:“傳我命令!全軍撤退!”


    說完,他便直接調轉馬頭,折身回撤,頭也不回地朝著北麵大營而去,再不理會整個已經潰不成軍的戰場。


    他祝鳳先是不忍心,可他也沒辦法管這些人,因為這件事,是他們這些上位者商量好的,必須要這麽進行的一個計劃,而且他更清楚,這些無辜送死的可憐人,本身就是這一場勾心鬥角的狩獵裏,故意喂給魚兒的美味餌食罷了,隻是他們懵懂無知,被他們這些上位者所蒙騙,哪怕到死也不知道,把殺人的刀遞給敵人的,是他們從心底裏信任,並且用心擁護的主子。


    這便是無知的底層百姓的悲哀,他們對命運一無所知,毫無基本的把控力與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力,他們的性命,他們賴以為生的一切,都被捏在一個個上位者的手裏,而他們,卻無能為力,非但如此,還要反過來被他們所蒙蔽,用淚與汗,血與命去換取對方所需要的一切,他們在很多時候,隻是強者麵對命運刁難時的一份籌碼,是那樣的不值一提。


    他們既是曆史構建的基石,亦是永遠不會在書上留下名字的一群人,他們是田間的沃土,卻又無法品嚐到自己所生產而出的每一份美好,而殺死他們的刀,往往來自於身後,而非麵前。


    祝鳳先帶著這樣的無奈與掙紮,朝著後方迅速退去,此時此刻,他隻能硬起心腸,並且還要用蒙蔽他們的理由來安慰自己的內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今日的犧牲,都是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得益於先前排兵布陣時統帥耍的一個小心眼,晉國這邊真正的精銳在這場戰鬥之中其實沒有損失太多,此時此刻,他們都牢記自己的使命,趕緊先護送著主將一起,朝著北麵的大本營處撤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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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麵還有一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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