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章,因為沒什麽靈感,就不勉強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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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時間重新撥回兩周之前,打從顧蒼交代完了所有的身後事,布置好一切,低調離開京城開始,朝廷便根據他所留下的命令,開始著手整治江州,海州,雍州三地的世家之亂。


    所謂的世家之亂,其實根是早就埋下的,世家在各地的勢力和影響力都過於巨大,乃至於時常將家法淩駕於國法之上,視皇權為無物,自認為乃是國家,或者說整個人族的中堅力量,承擔著傳承文明的重要使命,故而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特權,推崇家學,故步自封,但凡是涉及自身利益的,便要極力反對,合縱連橫,倒逼朝廷,絕不肯讓一分一毫的利給平民百姓。


    而引子則不過是朝廷的一紙政令,或者說顧蒼想循序漸進地進行土地改革,還地於民的一個想法,而在人族的曆史上,但凡是要觸碰世家根本利益的國家,要麽遍地狼煙,四分五裂,要麽被逼放棄,交出改革者以平息世家豪閥的怒火,但顧蒼沒有,他所提的國策,全部都在被一絲不苟地執行,於是這徹底地激怒了被觸動了根本利益的三地世家,所以三地的動亂,才會進行得如火如荼,根本沒有停歇下來的趨勢,因為隻要大涼一日不讓步,或者說大涼一日不死,這盆火就一日不會熄滅。


    這是整個人族在不斷發展的路途上,所慢慢積累下的病症,根深蒂固,深入骨髓,並非簡簡單單是因為什麽前朝遺老,亦或是吳珩在背後的煽風點火,那都是虛的,其真實的矛盾,完全是來源於朝廷,世家,百姓三方從階級上的不同。


    而三地世家們其實要做的也不多,隻要他們能夠拖住這三地駐守的兵馬,大涼就已經對衛晉聯軍束手無策了,不然朝廷也不至於對幽州如此依賴,哪怕直到現在,也還在盡量地維持著表麵的和平,不斷地要求,乃至於懇請許錦棠出兵馳援燕州。


    可別看現在事情鬧得這麽大,似乎已經完全無法收場了,但解決的辦法卻很簡單,這也是顧蒼從未真正慌過的自信來源,他隻提供了一個策略,先讓朝廷發出通告,告知各地百姓,然後將其明確錄入法典,使其受到朝廷的保護和悍威,這條政令就是,各家族的庶子,甚至是私生子,也能如嫡子一樣,平分家財,此條政令一出,頓時讓整個三地世家的人都沉默了。


    想一想,原本的世家子弟裏,不,應該說任何一個家庭裏,妾室所生的庶子,向來都是沒有地位的,更何況是完全見不得光,根本就不被承認的私生子呢,這其實就跟皇族的情況是一樣的,皇族也不過就是大一點的世家而已,那縱觀曆朝曆代,又有幾個在弟兄成功上位登基後,能得善終的王爺呢?


    顧蒼這條毒計,就是明擺著要分裂各大世家,試想一下,一個傳承了數百年,底蘊深厚,人才輩出的大家族,比如說江州的何家,當他們全族上下都聚在一起,眾誌成城,不惜魚死網破的時候,那尚且可以讓朝廷都忌憚三分,不敢輕易動他們,甚至會主動妥協安撫,但假使家主有一個孩子,便要分出去一部分家業,那整個家族一下子便會由靠著血脈關係而顯得密不可分的一團,變成一盤各自敲著自家小算盤的散沙,一開始可能還是能站到一起,畢竟感情還是在的,但這一代代分家下去,他們還能成為朝廷的威脅麽?


    況且每個世家的中堅力量,可不光是享受著最好資源的嫡子,甚至保不齊嫡子就是個庸庸無為的廢物,天生的傻子都有可能,這種事誰能預計得到,那很多時候,庶子,或者是家族的旁係們,才是真正在外為整個家族打拚,出力的人,他們一旦要是叛變,那要靠誰來對抗朝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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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三地中,暴亂得最徹底的雍州,因為打從前朝滅國起,便已經開始了謀劃,導致現在雍州軍裏大多都已經叛變,而從一州核心的州城,再到郡城,然後再到縣城,要麽已經被起義的世家軍隊們所占領,要麽就被分割開來,重重包圍,出入不得,看情況的確已經是岌岌可危,可此令一出之後,原本還如火如荼進行著的造反行動,幾乎是立馬就啞火了。


    先都別說這些庶子們自己是怎麽想的了,那各世家的家主們,還能放心,任由他們掌握軍權,在外麵為家族打拚麽,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先起了疑心。


    雍州版圖上,一處從位置上而言,更為靠近涼州的縣城外麵,整整四千兵馬,紮營以待,而他們已經與裏麵固守的人僵持了整整三天了,按照計劃,原本是要在明天展開總攻,誓要一舉破城的。


    這四千兵馬的領頭人,也就是所謂的主帥,出身於雍州的大世家,司家,他們同時也是前朝皇族的殘餘分子,這些年一直低調地潛伏在雍州,這次抓住了機會,聯絡各方,第一個帶頭起兵反抗朝廷的,就是他們。


    司懷德,已經是而立之年,可他出身旁係,況且自身的能力在司家這年輕一代裏,不算特別顯眼,不然也不至於隻能領四千人,還被派來攻擊這種相對有些偏遠的縣城,但他同時也不算是混得最差的那一批,不然他也不至於能帶掌四千人的軍隊。


    而朝廷發出的這一紙政令,和他們司家那位老太爺的信件,幾乎是前後腳到了他的手上。


    作為司家的家主,他老人家的命令傳遞的這麽快也就罷了,畢竟大涼本來就一直注重這個方麵,所以這些年將驛站修得四通八達,哪怕是在雍州這種眾多崇山峻嶺,很是不好修路的地方,傳遞信息的速度依然很快,而他們在雍州起事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立即占領各地的驛站,打掉朝廷的眼睛,斷了這些被包圍的城池之間聯係的可能性,可朝廷在這種情況下,又是憑什麽可以準確地將這一道政令恰好傳到他的手裏呢?


    司懷德坐在中軍大帳裏,看著左右手上兩份截然不同的文書,不斷扭頭,心中百感交集。


    朝廷送過來的那封信,內容簡簡單單,篇幅不長,就隻是非常詳細地向他解釋了一下新出的政令,庶子與嫡子地位等同,將來也可以均分家財,這雖然是一下子挑戰了人族數千年來的長幼嫡庶的禮法規矩,但別忘了,庶子本身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能拿好處誰會不拿?


    反倒是老太爺發來的這封信,上麵的言辭之懇切,關心之情,都要溢出紙麵,幾乎讓他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家族溫情,但這封書信的最後,卻是要召他回去的。


    很顯然,司家那位老太爺也怕了,他坐不住了,這不是多不多疑的問題,而是他必須要盡快地召回各地的族人,再度召開大會,消除掉朝廷這一紙政令帶來的影響。


    “吳兄,你怎麽看?”


    他沒有立即做出決定,而是轉而把手頭的兩封信一並遞給了站在他旁邊,一個與之年紀相仿,穿著素雅儒衫的中年人。


    這人乃是他手下的門客清供,也算是為他出謀劃策的軍師謀臣,這次要攻打縣城,自然就隨他一起來了這裏,原本還以為這將是個大展宏圖的機遇,之後南地或許會展開長達幾十年的亂世,卻沒想到這麽快就出了這檔子事。


    那人伸手接過了兩封信,徐徐展開,細看片刻之後,突然仰天長歎了一聲,由衷地感歎道:“朝中有高人出手了,我所萬不能及也!”


    他是聰明人,這次算是看明白了,朝廷可不僅僅是要壓下這次的動亂,而是要將各地的世家徹底地分裂,在數代之後,除了同樣的姓氏以外,血脈都很難再將他們聯係起來了,到時候,他們還能稱之為一家人麽,如果找不到一個解決的辦法,那任何一個家族,都將富不過三代,因為但凡隻要進步不夠,那不斷地分家後,必將導致家族中落。


    這就是赤裸裸的陽謀,而且利用的便是人性的根本弱點,也就是自私。


    為了家族,甘願奉獻自己的一切麽?


    會有人那麽做的,一定是會有的,尤其是像這樣傳承了數百年的大家族,內部規矩森嚴,秩序嚴格,族人身在這個體係之內,享受到了好處的同時,自然就會把家族利益與自我利益劃等號,將家族榮耀變成自己的榮耀,家族有難,他們當然是甘願犧牲,放棄自我的,甚至這樣的人還不少,但從今天之後呢?


    天底下哪兒有這麽多甘願奉獻的傻子,總歸還是為自己打算的人會多一些吧,哪怕是那些中立搖擺之人,難道就不擔心其他人得了好處,而自己最好撈不到好處麽?


    與其拚了命地為家族賺上一千兩,最後隻得到一句口頭上的鼓勵,亦或是家族地位的一點點提升,那為什麽不出賣家族利益,為自己賺上一百兩好好地揮霍呢?


    事實上,在很多時候,連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談判,那種波及數百萬人,動輒幾千萬兩的大買賣,都有人也會為了那區區幾千兩的利益而讓國家白白蒙受損失,更何況是這些人,他們憑什麽經受得住誘惑,或者說他們憑什麽需要經受住誘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為什麽流傳甚廣,因為大部分人就是自私的!


    他們這些人,都是家族的人,自然明白家族到底有多富有,平常他們累死累活的,又能得到多少,或許嫡長子看不慣他們,將他們直接趕出去,那一分錢都拿不到了,可現在按照朝廷的規矩,他們不用費一分力氣,就可以分走很大一部分財產,他們又怎能不擁護朝廷呢?


    “回去?回去有什麽用,就算懷德兄你肯回去,其他人肯麽?難不成,懷德兄想成為司家的一把,用來清理門戶的刀?”


    司懷德轉頭看著他,臉色無比的陰沉,可在三息之後,他突然展顏大笑起來。


    “是啊,是啊!何苦再回去受那個鳥氣,還請吳兄代我前往縣城談判,我願意投靠朝廷,守此地平安!”


    他的笑容其實是苦澀的,因為作為世家的一份子,他知道,世家的輝煌,將從今天開始,永遠地成為過去式了,他更明白,這其實不可阻擋的大勢,而他們,不過是剛好處於時代變革中的一個參與者,見證者罷了,而這樣的情況,也在三地的各處上演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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