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物,從外麵都隻能看見它部分的表麵而已,除非深入其中,不然很難看清它真實的內核。


    顧玄現在就是這麽想的,在接觸到洪秀這位所謂的黃天教大祭司之前,他是絕想不到,這個什麽黃天教,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個龐然大物,其活動的範圍,早就已不僅僅是夾在兩國中間,左右為難的嶺南三郡了,而是覆蓋了幾乎整個衛國,甚至於一直往東擴散到了晉國境內,教徒的數量是以百萬計的組織。


    之所以黃天教傳播的速度如此之快,不光是因為衛晉兩國都陷入了與涼國的戰爭泥沼之中,群龍無首,境內的百姓們人心惶惶,急需一個可以用來依靠和庇護自身的東西,還因為黃天教是一個階級非常分明,但內部十分團結的教派。


    但凡是與他們教眾結仇的,一旦查實,都將會引來明裏暗裏的各種報複,哪怕對方是官府,他們也敢上去靜坐示威,乃至於和衙役們對抗,教徒間互相幫助扶持,再加上教典本身的誘導與洗腦,很快地便發展成了現在的規模,一個讓官府都無可奈何,一個讓端木朔風這樣驕傲的人都要暫時妥協的可怕組織。


    “嗯,咳咳咳。”顧玄右手握著拳,放在嘴邊,假裝咳嗽了兩聲,準備試著用他們教內的規矩去稱呼對方,“父神在上,本,嗯,我親愛的兄弟。。。。。。”


    隻是話音未落,一直心甘情願跪在地上的洪秀,趕緊站起身來,然後一臉慌張地阻攔他道:“哎呀!您怎麽能稱呼我們為‘兄弟’呢!您可是父神的兒子,是人間的真主,是拯救我們的聖子,我們,我們隻不過是您微不足道的仆人而已,為您做事是我們的榮幸,您叫我洪秀就行了。”


    顧玄見狀,眉頭微微一撇,其實頗有些尷尬,雖然他也是皇族出身,算是天底下最頂尖的一撥貴族了,而永樂宮就算再窮再落魄,可裝點門麵的宮女太監們也不少,可也沒見過像他這麽狂熱的,甚至以服侍自己為榮的人呀!


    想到這,顧玄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然後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好,洪秀呀,我問你,你究竟能不能與城裏的教眾聯係上?”


    說到此事,洪秀卻是突然來了些脾氣,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頗有些不忿地道:“唉,我敬愛的真主呀,主要是因為聖使幾個月前被他們關在了城中,不然還可以讓他來拜見您,而且有他的幫助,事情也就不會這麽難辦了!”


    說罷,他又馬上拍著胸脯向顧玄保證道:“可也因此我們前幾個月就開始為救出聖使而做準備了,隻不過因為,哎,因為真主您來了,城裏的那些魔都怕了,所以關上了城門,這才耽擱了,但您不用擔心,就這兩天,我保證一定能聯係上城裏的兄弟姐妹們!”


    顧玄聞言,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之中,用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對方的額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這是父賜予我的宿命,我亦不會拒絕,但這條路上,也少不得你們的幫助,這件事必須盡快地解決,我們還需要去讓更多的人沐浴在父神的榮光之下,絕不能在這裏耽擱太多的時間,我相信你,洪秀,我相信你的能力,遠不止於此!”


    洪秀渾身都在輕輕地發抖,他的臉上浮現出了興奮的潮紅色,熱淚盈眶,拉著顧玄的手,不住地點著頭道:“是,慈悲的聖子,宿命的真主,我,我一定會努力的!一定!請您放心吧!”


    顧玄癟了癟嘴,努力地將手從他的懷裏抽了出來,然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好了好了,你先去辦事吧,父神在上,他一定會保佑你的!”


    “嗯!”


    洪秀亦是重重地答應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了權杖之後,又帶著滿臉興奮之色地跑了出去。


    顧玄站在原地愣了很久,重重地歎了口氣,然後又坐了回去,暗道跟這種人打交道,看著好像很輕鬆,甚至是有趣,但深知其中全部內情的他,卻有一種奇怪的疲累感,不過他需要這一個臂助,不光是為了破城,他還有了一個更為大膽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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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邊,蜀國突然在夜裏出兵了,以有心算無心,很快便攻破了早就毫無戰意,因為內鬥變得好似一盤散沙似的幽州軍的第一道防線,成功地進入到了河東郡的境內,而其在攻破河東郡邊境線時的整個損失,甚至不足五千,再一聯想到對手是曾經號稱天下無雙的幽州軍,這足以稱得上是一場罕見的大勝了!


    好在步兵們攻城略地的速度並不快,畢竟急行軍也要看情況,在幽州這種內部地形很複雜,可以說是與蜀地迥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全憑一張地圖和一根指南針找路,一旦完全拋棄輜重,而且在不考慮體力損耗的情況下急行軍,那就是在找死。


    蜀軍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完全就是奔著徹底占領的目標去的,再加上他們似乎也清楚,邊境上的並非幽州軍全部的實力,事實上,因為內亂,導致邊境線上的守軍,不過原本的十分之一罷了,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至於如此輕鬆地進入到河東郡境內。


    一麵要防備著隨時可能會繞後偷襲,冷不丁就要從你身上咬下肉吃,以狼群一樣善於合擊之術的騎軍獨步天下的幽州軍,那自然就走不快了,可蜀軍悍然入侵,邊關一天失陷的可怕消息,還是迅速地沿著幽州四通八達的驛站,開始往南邊傳遞著。


    而剛剛才從一場失利中緩過來的高貉,一時之間,也沒機會再去找陸登雲的麻煩了,作為大將軍府派往河東郡一帶的指揮使之一,一旦河東郡徹底陷落,被蜀軍占領,那他敢擔保自己這條命就算是交代了,甚至主子脾氣的他,明白這樣回去必然要被許錦棠給活剮了,到時候都省得什麽陸登雲來動手了。


    故而他思疇再三之後,還是覺得,與其現在再與陸登雲過不去,倒還不如先想辦法解決燃眉之急,最不濟,也要拖住蜀軍南下的步伐才行,將功補過,才能苟命,而且他料定,像陸登雲這種人,也絕不可能在這時候再來找他的麻煩,甚至反倒可能成為他的一方臂助。


    他的預料也完全沒錯,陸登雲是幽州本地人,又從軍十幾年,受到了左將軍的傾力栽培,他對幽州的感情之深,可謂是天地可鑒,在這種外敵入侵的情況下,他的確暫且放下了內部的矛盾,轉而積極地開始籌備起了對抗蜀國軍隊的計劃,甚至開始主動考慮起了要不要主動與大將軍府這邊的人,也就是高貉聯手布局。


    不提這一邊,隻說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位置就坐落在河東郡旁邊的黃沙縣,倒還真是因此而遇上了一場大麻煩。


    沒辦法,從地圖上來看,黃沙縣就緊挨著河東郡的旁邊,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它後來成為了顧玄的封地,其原本就是河東郡的一部分,人家不知道什麽情況,又有什麽理由不來找你的麻煩呢?


    隻是可笑的是,在這場波及了諸國的南地大戰裏,衛晉兩國的聯軍哪怕是從旁邊路過,都懶得來吃這塊就懸在嘴邊的肉,而幽州的許錦棠哪怕都打定主意要叛國,擁兵自重了,也沒想過要來碾死這位近在咫尺,卻屢次挑戰過他威嚴的小王爺,原因無他,都是因為三個字,“不值當”,這地方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上來看,都毫無價值,簡直就是一塊廢土,浪費時間在它的身上,實屬愚蠢至極,完全犯不著。


    而且這幾方勢力都明白,黃沙縣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尤其是在他們收編了整個羅刹族之後,那是兵多將廣,雖說做其他的事情可能還力有未逮,但依仗地利,自保那是完全足夠了。


    無奈蜀軍不懂呀,隻是覺得這區區一個小縣城,反正就在旁邊,吃下便吃下了,而且這些年作為通商的集市,說不得油水也不少呢,不過因為完全沒有關於它們的情報,所以隻按照過去的常識行動,也沒派太多的人,攏共就兩千步兵,推著一架攻城利器的雲樓過來,料想應該是夠了,不,應該說就這他們內部都還嫌大題小做了。


    畢竟縣城嘛,就好像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有幾顆鵝卵石都能數清楚的地方,又能藏著多少妖魔鬼怪呀?


    未曾想,這兩千人一走好幾天,杳無音信,就連後麵派過去的探子也都是一去不回,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自從與幽州這邊開戰以來,還沒吃過敗仗的蜀軍主帥,沒想到這一次竟然在一個小縣城上碰了釘子,這哪兒能忍,趕緊調兵遣將,沒過多久,便有足足上萬人的大軍,向著這邊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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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劇透一句,那些神神叨叨的話,都不是白寫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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