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十餘米的龐大雲樓,在被一塊塊拋射出來的巨石給砸斷了大梁後,很快便因為重心不穩而倒塌了,不光是原本留在上麵的士兵十不存一,而且連累得底下人也都遭了秧,連帶著被砸死了不少。


    可相對於這樣一座大型的戰場而言,被砸毀的雲樓畢竟隻是少數,且不說這一輪石炮攻擊之後,下一輪發動又要再等上良久,關鍵是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底下的衛國士兵們已經成功地渡過了第二道壕溝。


    後方的橋車雖然姍姍來遲,但仍然發揮出了它的本來作用,停靠在深深的壕溝邊上,旁邊的士兵們轉動機關,上方可以折疊的木板便隨之被放下,在徹底固定住之後,就可供這些體積不小,重量也不低的大型攻城器械從上麵緩緩通過。


    依舊完好的雲樓被底下的士兵們推動著繼續向前,哪怕已經壓彎了這座臨時搭建的木橋,可等到它們徹底通過之後,木橋也沒有崩塌,這都得益於先前在營地裏的無數次演練,衛國人在這些日子裏可不是白忙乎的。


    順利地通過了第二道壕溝之後,這裏離著前麵城牆的直線距離,其實已經不到四十步了。


    眼看離城牆越來越近,那些負責搬運雲梯的衛國士兵們頓時精神一振,因為隻要他們抵達敵人的城牆下方,搭上雲梯,再配合旁邊一座座雲樓的火力壓製,到那個時候,可以說,這次攻城戰,他們已經贏了一大半了,因為一旦進入城頭的近身戰後,衛國這邊兵力上的優勢就會體現得愈加明顯。


    一旦有人登上城頭,那就代表著涼國人主宰戰局的時期已經過去了,而一旦一處防線宣布告破,連帶著涼州整個邊境都會很快陷落,隻是或早或晚罷了。


    正在衛國人自以為已經勝券在握的時候,陡然間,隻見前方原本平整的土地突然一掀,一下子冒出了一根根鋒利的長槍,一下子全力刺出,剛剛才滿心歡喜衝上前的衛國士兵們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捅了個透心涼。


    卻不想,這第三條壕溝竟然一改先前的套路,在裏麵藏了人!


    這就是陷陣營,他們處心積慮地埋伏於此,就是要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靠著自身的勇武盡量地阻攔敵人,哪怕是一刻也好,而且就這個情況而言,這幫躲在壕溝裏良久的伏兵是絕無可能全身而退了。


    他們自己,亦是知道這一點,或者說打從他們主動加入這個計劃的那一天起,他們就知道自己會死,可正因為如此,他們反倒無所畏懼,隻盼著努力殺敵,為國盡忠!


    這些可都是出身熊羆軍的精銳戰士,個個是膀大腰圓,挨著站在一起,就跟一堵牆似的,人人身上都穿戴著厚實的鎧甲,手裏緊緊地握著一杆長槍,腰間挎著燕州最為傳統的彎刀,踩在滿是積水的壕溝裏,沉著臉,虎視眈眈地看著前方如潮水一樣湧過來的衛國士兵們。


    這裏,已經是敵人到達己方城牆前的最後一關了,隻要衛國人能夠順利地通過這裏,隻需再走區區幾步路,就可以抵達城牆下方,之後隻需搭上準備好的雲梯,便可以順利地攻上城頭。


    “殺!”


    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能從燕州一路打到涼州,這些衛國士兵們也不是怯戰的孬種,更何況眼瞅著離成功就差一步,他們怎麽可能在這時候放棄,所以直接拔刀衝了上去。


    “殺!”


    熊羆軍更是以無畏著稱的鐵血強軍,這時候那是絲毫不懼,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槍,然後朝著前方的敵人刺出,整個場麵呈現出了一種非常奇異的韻律感,就見他們往前狠狠地一戳,再一收,眨眼間的事情而已,可前麵衛國士兵們的身上便已經多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然後都捂著要害慘叫著倒下了。


    如果就這樣互相毫無配合地往前愣衝,那麵對這些配合極好,懂得互相掩護,補刀的熊羆軍來說,就是送死而已,殺他們不比殺豬宰羊困難多少。


    所以在連續幾次衝殺皆铩羽而歸之後,再加上頭頂的箭雨也沒停過,傷亡一時之間急速增加,衛國這邊就先受不了了,有人趕緊站了出來,高聲指揮了起來。


    “別上!別上!放箭!快放箭!”


    眾人聽得命令,趕緊駐足,然後離著一段距離彎弓搭箭,齊刷刷地朝著壕溝那邊的敵人射去,卻不料,這幫身經百戰的熊羆軍直接一縮頭,消失在了原地,而那些來勢洶洶的箭矢則全都落在了空處。


    衛國士兵們見狀,忍不住再次湧了上來,但下一刻,剛剛才躲過了一輪箭雨的熊羆軍士兵們又冒出頭來,手持長槍,再度使出了同樣的招數,頓時又紮倒了整整一排衛國士兵。


    “啊!”


    “啊!”


    “啊!”


    各種慘叫聲那是不絕於耳,就這麽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前麵堆積的屍體竟然已經有了厚厚一層。


    好一個熊羆軍呀!


    隻要敵人站在遠處以手頭的弓箭射之,他們便直接縮頭躲進腳下的壕溝裏,貼在土壁上,隻要一聽到敵人又衝上來的動靜,便再度爬出來現身攻擊,短時間內,倒還真有些讓衛國這邊無可奈何了。


    可這終究不是什麽長久之計,且不說他們在人數上是處於絕對劣勢的,而且等到衛國這邊的士兵終於反應過來,結成防禦能力最佳的鐵桶陣之後,舉著盾牌往前步步逼近,他們就算殺的了一個,自己也會轉眼間被敵人所殺。


    當熊羆軍的戰士們又一次躲過了敵人的箭雨後,從壕溝裏再度站起,可看著眼前盾牌連著盾牌,將所有人結成一塊的大陣後,臉上頓時也出現了一抹無奈之色。


    被安排在這裏狙擊敵人,他們早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區別不過隻在於死之前能拉多少敵人一起墊背罷了,所以不管麵對再多,再強大的敵人他們也不至於慌亂,隻是看著這好似烏龜一樣的陣勢,他們就有些無從下口的感覺了。


    “殺!”


    容不得他們細想,因為敵人已經突破到了近前,他們一齊發出了一聲怒吼,再度向著敵陣出槍!


    雖然他們已經盡量地在往盾牌中間的一些縫隙中紮去,而且他們多年所經受的訓練也可以保證做到指哪都能紮中目標的程度,可衛國人終究也不是什麽無能的廢物,眼看長槍紮來,陣勢頓時一變,手中的盾牌一揮,擋了一下突過來的槍勢,然後趁著對方來不及反應抽回長槍的瞬間,拔出長刀,一下子砍在了槍頭的鏈接處,將槍整個頭砍斷。


    雖說也有不慎被對方紮中了要害或者是腿部倒下的,可緊接著後麵馬上就有另外的人直接填了上來,眼前的敵人就仿佛是無窮無盡的一般,殺了一個,馬上又冒出一個。


    有人在抽刀砍斷了紮過來的槍頭之後,突然用手臂夾住了槍杆,一使勁,竟然想要與對方拔河,卻不料正好落入了熊羆軍這幫力大無窮的壯漢們的下懷,一個個直接被拉了過來,腳下重心不穩,一個踉蹌,直接倒在了敵人的麵前,還來不及掙紮,就被一刀砍下了頭顱。


    戰局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隻可惜,剛才這一下子殺死的衛國人雖然也不少,可衛國後方的大軍已經侵到了他們的近前,而且因為熊羆軍的陣勢已經被破壞,不能像之前如一道城牆一樣去阻攔敵人,所以很多人直接踩著屍體跳入了壕溝之中,落在了他們的中間,發了狠地到處揮砍,頓時將涼國這邊的陣型擾亂得更加徹底。


    因為自己人和敵人現在都混到了一起,上麵的人投鼠忌器,也不敢怎麽亂往下射,隻恐幫了倒忙,就隻好繼續針對後麵源源不斷趕來的衛國士兵們。


    雖然落入了敵人的包圍圈,但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而且專門為此訓練過的熊羆軍士兵們怡然不懼,以三個人一隊,背靠著背,結為攻守兼備,最好應付此刻局勢的三才陣。


    他們各自手裏都握著鋒利無匹的彎刀,三人同心,一起怒吼一聲,便往前殺出,與敵人過幾招之後,又好似心有靈犀一般地回到原位,繼續結陣,絕不給敵人從後背偷襲的機會。


    靠著平日裏刻苦的訓練,以及人在絕境之中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哪怕在人數上他們出於絕對的劣勢,可依然與衛國士兵們廝殺不停,打的是有來有回,壕溝裏亂成了一片,而衛國士兵們一時之間也不好繼續向前。


    不斷有人倒下,其中既有被彎刀所砍殺的衛國士兵們,也有這些英勇無畏的熊羆軍戰士,戰事開始變得愈加慘烈了,城上,城下,皆戰做了一團。


    三才陣雖然是攻守兼備,可也不能完全彌補人數上的巨大差距,一旦少了一個,陣型被破,剩下兩個人便死得極快,所謂是雙拳難敵四手,地上的熊羆軍大多都是被亂刀砍死,屍體上的傷痕那是觸目驚心,看得人忍不住垂淚感歎。


    慢慢的,包圍圈裏的熊羆軍戰士越來越少,一刻鍾之後,第三道壕溝裏埋伏的熊羆軍士兵終因為寡不敵眾,已經盡皆成了一具具不那麽完整的屍體,而曆經了千辛萬苦,戰損已有數萬的衛國大軍,此刻也終於是成功地走到了涼州的城牆下!


    接下來,就要輪到雲梯登場了。


    雲梯可並非隻是簡簡單單一架架長長的梯子,那靠上城牆根本就不穩定,被城牆上麵的人合力一推不就翻了麽,所以事實上,雲梯是一座座高台的模樣,底下也安裝了滾軸和車輪,是靠著底下士兵們的推動而轉移的。


    其構造上來說與雲樓差不多,正麵是一個平麵,用來與敵人的城牆貼合,上麵有鐵鉤,專門用來勾住敵方的城牆,而後麵則是一道斜麵,切出了台階,就好似一道樓梯一樣可以供人攀登。


    非但如此,雲梯的中間並不鏤空,所以踩著是很實在的感覺,更直白一點說,就好比是從城牆這一邊臨時造了一條跟另外一邊一模一樣的跑馬道,區別隻在於這條跑馬道是可以來回移動的。


    上麵的涼國士兵們自然也知道這玩意兒的威力,哪兒敢放任這東西直接過來,一時之間,火力都對準了這些雲梯以及底下正在努力推車的人,但顧了這頭就顧不得那頭,卻見已經靠近的雲樓上方,突然射出了一道道鐵鉤飛索,牢牢地勾在了城頭上,然後就見一個個嘴裏咬著刀的人,順著飛索就從上方滑了過來。


    “呼哈!”


    這麽近的距離,根本就來不及反應,這幫人直接一個利落的鷂子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城頭,然後嘴巴一鬆,抓著手裏的長刀,迎上了殺過來的涼國士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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