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一次過程驚心動魄,極度險象環生的交手,在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之後,顧玄已經成功地了解到了這些怪人們的真正弱點,固然他們身上自帶的魚鱗甲防禦力驚人,而且表麵仿佛塗了一層油,無比滑溜,十分力氣落在上麵直接就先去了七八分,而且它們的力量極大,全身上下又到處都可以作為武器,但脖子上的魚鰓就是他們的要害,隻要從這裏下手,一旦成功,他們就會很快失去戰鬥力。


    在想清楚這一點之後,顧玄沒有選擇繼續留在原地跟這些怪人們硬拚,而是準備先退回船艙,去底下找一些可充作暗器使用的東西,比如平時水手們割魚用的匕首,甚至是削尖的木刺,趁其不備,從旁邊突然擲出,攻擊對方的要害,肯定要比直接上去拚死拚活要好得多。


    更何況,雖然這幫船員們的確不能全死了,畢竟全死了的話,他顧玄一個人既回不了西大陸,也很難找到去東大陸的路線繼續航行,可顧玄的確有那麽一點私心,因為如果船員損失多了,那他在這裏才能過得愈加安穩。


    若是放在以前,顧玄絕不會產生這種極其陰暗的想法,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會真正去做,因為他明白船員們是無辜的,哪怕這種奴隸貿易被顧玄所深惡痛絕,但真正的首惡也是乾坤商會,而不是這些隻是拿錢辦事,庸庸碌碌討飯吃的愚民,哪怕很多時候表麵上來看這些愚民其實更可惡。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明白,在很多時候,必須得逼著自己去做一些非常艱難的決定,甚至於是違心的決定,才能幫助自己達成更為重要和遠大的目標!


    為了完成一個正確的目標,應該允許自己在過程中暫時做一些錯誤的事情,畢竟隻有善於取舍,才能夠成功,他不是以為天地蒼生謀福祉為己任的聖人,他是大涼的王,對他而言,沒有什麽東西,比自己的臣民更重要。


    甲板上此刻已經亂作一團,雖然從海裏衝上來的怪人不多,但哪怕五六個水手一起衝上去卻也不是他們的對手,相反,船上真正的主力其實是冬叔所帶領的地族戰士。


    他們雖然身材矮小,看著好像不是這幫膀大腰圓的怪人們的對手,但勝在靈活,而且地族人對近身作戰十分擅長,並且他們手上的力量也極大,甚至可以與對方硬碰硬也不落下風,而且若論防禦,怪人們雖然看著更勝一籌,但他們的鱗甲隻是擅長防禦利器罷了,但地族人又善用鈍器,這反倒成了他們的克星。


    眼看整個場麵暫時已經僵持住了,顧玄趕緊趁著這個機會穿過了人群,一路衝下了樓梯,幾下便到了第二層船艙後,迎麵卻突然撞見了數人,而且不是別人,竟然是本該被關在底艙的亞當!


    隻見他被三個手持兵器,滿臉戒備之色的地族人前後簇擁著,從底下迅速地走了上來,在纏繞的一根根鎖鏈被解開之後,雖然在其四肢上明顯可見在被鎖鏈摩擦破皮之後,因為所處的環境過於糟糕,又沒有得到及時的藥物治療,所以已經開始腐爛的痕跡,可他臉上的神色卻無比堅定,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痛苦的表情。


    “亞當!”


    顧玄下意識地輕喝了一聲,可轉瞬間,心中頓時就陷入了一個兩難的抉擇之中。


    眼前的情況很是明顯,定然是有亞當曾經在東大陸的擁護者們借著船員水手的名義潛入了這艘船上,然後趁著這個海盜來襲的難得時機下到底艙解救他逃走,誠然,他和亞當兩個人其實很對胃口,但若是就這樣視而不見放走了亞當這一行人,那他之後又該怎麽辦呢?


    那三個地族人俱都手持一柄幾乎跟他們身體等高的大錘,眼瞅著就要直接衝上來解決這個倒黴的人族小子,亞當突然伸出手,輕喝了一聲,用東大陸語喝止道:“快住手!他是我的朋友!”


    三個地族人微微一愣,可反應過來之後,還是選擇聽從命令,默默地後退到了亞當的身邊,可神色間依然充滿警惕之色,六隻眼睛瞪著顧玄,似乎隨時準備對其出手。


    亞當看向站在自己對麵生路上的顧玄,輕聲歎息道:“你真的想要阻止我嗎,朋友?”


    顧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神色複雜,也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問道:“唉,亞當,就算我放了你,你又能去哪兒呢?”


    星海廣袤無邊,他們這四個人就算是熟悉航線,可沒有船,他們光靠遊能去哪兒呢,而且就靠他們四個,若想劫船那更是天方夜譚,就算他們最後能夠靠著實力控製住這一艘船,但可別忘了,這是一支船隊,腳下這艘隻是其中之一罷了,他們難道之後能逃得過乾坤商會的追殺?


    在這片水氣濃鬱,遠離大地的海洋之上,地族人的法術天賦幾等於無,就憑他們四個,難道真的能跟整個船隊相抗衡麽?


    不可能的,人力終有窮盡時。


    亞當聞言,卻是正色道:“你們人族有一句話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如果不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逃走,難道我要等著他們將我送到東大陸去接受叛徒對我的審判嗎?我絕對不接受這種結局,哪怕是死,也隻能由我自己決定我要怎麽去死!”


    顧玄一聽,心頭頓時微微一震,在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衛國帝王曾經的影子,心中頓時油然而生一種悵然感,下意識地更加偏向於假裝沒看見,讓亞當自己去賭這一線生機好了,可世事往往不能盡如人意,下一刻,在他的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該死的,你的身份果然不幹淨,竟敢在這種時候去幫一個奴隸逃走!”


    顧玄轉頭看去,正看見船上那位二副提著刀,朝著自己迅速地走了過來,顯然剛才的這一幕被其所看見,對方誤會了以為自己是亞當的同夥,顧玄趕緊解釋道:“不,大人,您誤會了,我是回來取武器的時候恰好撞見了他們。”


    那人一聽,瞬間停步,站在離顧玄不遠的地方,眼珠子轉了一轉,隨即高聲下令道:“既然你說你不是他們的幫手,那就去證明你的忠誠吧,阿寶,去殺了這些膽大包天的奴隸!”


    顧玄的麵色微微一僵,說實在的,他是真不想參與到這種雙方的爭鬥之中,但既然已經被其他人給撞見了,他似乎就必須要做一個抉擇了,可亞當也就在這時候又非常誠懇地勸說道:“阿寶,我希望你能夠讓開,之後我會幫你殺了他,你也就不必為難了。”


    身後的二副隻會一點點東大陸語,再加上亞當有口音,所以聽不大懂對方的意思,但明顯也知道對方也在勸說,知道自己沒辦法一人打對方五人的二副,當即放聲吼道:“阿寶,你還在猶豫個什麽!快去殺了他們,不然我就殺了你!”


    放?


    還是不放?


    放了亞當,他顧玄可就要倒黴了,在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他又豈會再做那種傻子,但若是不放,從私人的情感上來說,他認為亞當是一個非常值得結交的朋友,這並非是對方刻意在自己的麵前表現得如此,這與曾經那個故意說自己心裏話博取好感的魏平有著很明顯的區別。


    他心思通透,自認為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麵前藏得住自己的真實想法,而且在亞當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端木朔風的影子,一直自覺對不起他們端木兄妹倆的顧玄,更是潛意識地想要從亞當這裏做出一些補償,哪怕隻是聊以安慰自己的內心也好。


    眼看阿寶竟然還呆在原地不動,本就因為顧玄和冬叔等人走得過近,又因為對方會一口熟練的東大陸語,自覺地位受到威脅的二副,其實早就看顧玄不爽了,又想著自己肯定不是這些人合力的對手,便想先殺一人,削弱對方的勢力再說。


    當下他不發一言,竟然突發製人,狠狠地一刀,攜帶著風聲朝著顧玄後頸斬去,若是這一刀落得實了,顧玄必死無疑!


    亞當在對麵看見了這萬分危急的情況,不顧自己腳上的傷,在驚呼了一聲“小心”之後,趕緊邁步衝來,想要推開顧玄,卻冷不丁因為腳下一痛,整個人突然栽倒在地,和地板撞了個結結實實。


    而等到因為一直都沒吃飽過,再加上身上各種傷勢磨人,其實已經非常虛弱的亞當,在從地上費勁的爬起來之後,首先引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和他往日印象裏截然不同的阿寶。


    在縷縷邪氣之中,還帶著一種他隻有在真正的王者身上,才曾看見過的霸氣!


    顧玄單手抓著偷襲自己不成的二副的脖子,唯一一隻右眼中,有一抹異常的綠色若隱若現,他把自己的臉和對方那已經漲成了豬肝色的臉貼著,咬著牙,臉色很是猙獰的朝著對方呢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已經忍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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