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將腰身一擰,雙手抱著重量其實不輕的小舟,一揚手,便將其給直接扔下了海裏,好在前方起起伏伏的浪頭不停拍打船身的聲音成功地掩蓋了小船入水的聲音,所以這一切完全沒有驚動仍舊待在甲板上的人。


    做好了這一切之後,他轉過頭,壓著嗓子,朝著身後輕輕地招呼了一聲,然後和亞當兩人毫無畏懼地先後從船上跳了下去。


    上方的甲板和底下的大海中間垂直落差將近有二十米,但兩人的身手都還不錯,哪怕是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依然從上方穩穩地落入了底下正隨著潮水起伏的小船中。


    顧玄伸出手,往腳下一撈,然後半轉過身,往後輕輕地拋出手頭的船槳,笑著問道:“亞當兄,還劃得動吧?”


    亞當伸過手,從空中穩穩地接過了對方拋來的船槳,然後直接往旁邊的水中一放,亦是笑著回應道:“用你們人族的話來說,我是歸心似箭呢,這次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回故土!”


    顧玄滿意地轉過身去,用腳將自己在船上固定好,麵朝著前麵的大船,背對著東大陸的方向,用兩邊的船槳輕輕一劃,船隻便倒退著撞開了前方拍擊過來的海浪,朝著東大陸的方向漂了過去。


    “走著!”


    兩人之間配合很是默契,完全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便同時朝著一個方向發力,船隻借著這種相反的推力,開始朝著目的地東大陸迅猛地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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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船上,一直等到小半個時辰之後,被顧玄從後麵敲暈倒地的兩人這才悠悠轉醒。


    兩人伸手摸著自己還有些生疼的脖頸,忍不住罵道:“媽的,這王八蛋下手還真不輕。”


    兩人卻是不知道,顧玄其實已經在極力地控製自己手上的力道了,畢竟他這些日子中身體的方方麵麵強化極大,可又沒有實力相匹配的對手來幫著磨煉己身,熟悉身體的改變,所以掌握力道對其而言實在是一件難事。


    他們慢慢地撐著地麵,從地上爬起,腦子還有些暈暈乎乎的,直到他們朝著身後那本該有人被鎖在裏麵的牢籠裏一看後,這才驚醒過來,趕緊朝著彼此呼喝道:“快!快去找少爺!”


    -------------


    過了不多久之後,就見原本靠著海上的風力平穩行駛在水中的一眾船隻中,樣子最為顯眼,同時也是裝備最為齊全,造價最為昂貴的那艘旗艦,竟然突然開始加速了。


    船隻在海上不顧一切地飛速航行著,完全拋下了另外幾艘船,不過因為船上都有專門的旗語手,所以哪怕是在海上也能向彼此傳遞信息,其他幾艘船眼下並不驚慌,隻是也慢慢地開始加速在後麵追趕。


    反觀顧玄和亞當兩人此刻其實已經行駛出很遠了,但因為是在海上,潮水在不斷地將兩人往反方向帶,而且這兩人又都不算很識水性,隻能說是力量很大,彼此的配合也算默契,但因為不懂得在海上借用巧勁,導致雙方其實並未完全地拉開距離。


    不過這種情況也在顧玄的預料之中,他可沒覺得自己可以這樣輕易地擺脫一幫在海上待了十幾年的老手,那不現實,人既不該過分的低估自己,但也不該過分的高估自己,不論什麽時候,做好最壞的打算總是沒錯的,甚至於在他原本的推演中,如果中途被重新追上都不是沒有可能,可說實在的,他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畢竟這不是在他更善於應付的陸地上。


    眼下隻能是繼續朝著亞當喊道:“不用慌!亞當,我是絕不會讓你被他們抓走的!”


    話說一句也就夠了,因為亞當也是心誌堅韌之輩,絕不可能輕言放棄。


    潮水起伏不斷,常常有一人高的海浪與船身對撞,被撞碎的水花下一刻便撲麵而來,兩人此刻身上都已經濕透。


    海水潮濕又冰冷,不該顧玄感覺還好,而亞當因為繼承了地族人的銅皮鐵骨,也還能耐得住寒,再者現在怎麽抱怨都沒用,不如把力氣留在劃船上,所以當下兩人都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使勁,與身後的追兵們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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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撥人在海上開始了激烈的你追我趕,就連養尊處優的蔣少爺這次都親自到了船頭,他雙手抓在因為沾了水,所以有些滑不溜秋的欄杆上,眼睛則死死地盯著遠處的在海水中一個不算太明顯的小點。


    因為現在是夜裏,又是在海上,所以能見度極低,哪怕用鯨油燈都照不遠,而且又因為海浪時常掀起,遮掩了對方的身形,待得浪頭消失,下一刻他們便已經躥出去了老遠,所以蔣少爺也在不斷地移動著視線。


    蔣少爺死死地咬著牙,隻覺得心中前所未有的憤怒,想他蔣子文長這麽大,雖然他承認他的確是靠著家族的助力才能走到今天,但在利益至上的乾坤商會中,如果他不是有著真才實學,在商賈一道有著卓越的天賦,家族也絕不可能輕易地讓他掌握這麽大一支船隊,甚至於全權負責家族在南地的全部利益,乃至於要將其調回中庭,讓他接手一些家族真正的核心利益。


    從小到大,想他蔣子文有什麽東西想得卻得不到?


    有什麽事想做卻做不好的?


    可就唯有這一次,在這十拿九穩的一次普通行商途中,眼看著就要抵達目的地與人交易了,竟然被一個偷偷跑上船的毛頭小子給放跑了這次船上地位最為重要的一個奴隸。


    這種在最後關頭被人截了胡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而且他突然也想到了當初在涼國的那天夜裏,晚上有人來找他要人,結果被他三言兩語地給打發走了,兩件事一聯係起來,他才醒覺此人竟然是被自己所救,換句話說,現在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他自己,頓時就更加氣惱了。


    這簡直就是一種羞辱!


    所以他這次決不允許對方可以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他一定要將此人親手抓回,狠狠地折磨一頓方能解心頭之恨!


    水霧撲麵,他卻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旁邊的老管事見狀,趕緊遞上傘想讓他遮一下,畢竟夜裏受寒不好,卻不料他直接一揮手,將對方遞過來的傘給打落在地,同時臉色陰冷的看著老管事,冷聲嗬斥道:“瞧瞧你幹的好事!吃裏扒外的老東西,你還不給我下去追?”


    話雖然難聽,但老管事卻無言以對,畢竟他在這件事中的確起到了一個不光彩的推動作用,說是吃裏扒外也對,而且作為一個閱人無數,見多了大風大浪的商會老人了,他竟然能在這裏栽了跟頭,無論如何,這都說不過去。


    沒辦法,隻能怪那小子太過精明,太能演,竟然成功地騙過了自己這雙眼睛,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讓商會,讓蔣家蒙受損失如此損失,他這個下人本就該以死謝罪!


    想到這,他隻能雙膝下跪,哀聲道:“老奴的確有罪,識人不明,以至於引狼入室,放跑了奴隸,有負於少爺對老奴的信任,老奴這就去為少爺追拿此人!”


    說罷,他竟然真的站起身走到了欄杆處,翻身就想要跳下海去,旁邊那兩個原本看守亞當的蔣家家臣眼疾手快,趕緊上去阻攔,一人保住老管事的腿,苦苦勸說,而另外一人則單膝下跪,朝著蔣少爺喊道:“少爺,管事他縱有罪,可念在他這麽多年盡心竭力地輔佐少爺您,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求求您看在老管事對少爺您忠心不二的份上,就饒過他這一次吧!”


    眼看這老管家竟然如此剛烈,一言不合便真的要跳海,其實隻是一時說了氣話的蔣少爺自己也有些於心不忍。


    誠然,他們這些商賈世家一切都以利益為先,但如果真的沒有一點人情味也不可能,那商會也走不到今天,隻是對比普通人而言,對人情更加淡薄罷了。


    可話說回來了,眼前這位老人,的確是忠心追隨自己多年,功勞不小,對自己也極其忠心,若是真要讓此人跳海喂魚,他倒是也不願意,更何況他們不知道,但自己明白,這件事真要究其原因,其實還是自己的錯。


    隻是從小耳濡目染,家裏人對那些下人的態度向來是想打殺便打殺的,所以他完全拉不下這個臉來說些好話。


    “閉嘴!你二人怎有臉為他求情?我尚還未清算你二人的罪過呢!兩個人,就被一個毛頭小子給打暈了,這更是該死,我蔣家辛苦培養你們,倒還不如喂兩條狗去看門合適!”


    一席話罵的那兩個也清楚知道自己犯了錯的家臣沒了脾氣,談不上怨恨,畢竟為奴多年,奴性深植骨髓,他們完全沒有反抗主子的想法,隻覺得是羞愧無比,自己都覺得自己有負於主子的托付,確實是該死。


    眼看三人都不敢反駁,下一刻,蔣少爺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一些,可嘴上依舊冷冰冰地道:“不過就算是狗也有它的價值,沒為家族流盡最後一滴血前,豈能讓你們死的這麽輕鬆,趕緊下去加把火,今天抓不回這二人,再拿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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