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占領東北以後,大量的東北難民流落到關內,這天,也有兩家難民在郭宇村外的土窯內暫住下來。


    那兩家難民是三狼帶到郭宇村的。大狼二狼都有了媳婦,三狼自然心裏著急,特別是那二狼仿佛是倒插門,結婚後就帶著媳婦住在嶽父林掌櫃家裏,二嫂子的蒙古包三狼跟豹子進去過一回,弟兄倆被蒙古包裏的奢華折服,****人家那才叫娶媳婦!黑地裏二狼摟著媳婦在蒙古包裏受活,兩兄弟裹著羊皮大衣在馬廄裏跟一幫趕腳的漢子議論女人,有逃難的東北漢子走進來,詢問趕腳的漢子們要不要老山參?漢子們認不得真假、好歹,不敢隨意亂買。貨真價實的老山參一兩山參值一兩黃金,趕腳的哪有那麽大的資本?東北漢子賣的山參一般都很便宜,越是便宜貨越不敢要,擔心上當。


    大家都是男人,說起話來也無所顧忌,趕腳的漢子問東北漢子:“有沒有還未****的女人”?東北漢子破口大罵:“這裏有幾個豬婆,你日不日”?趕腳的漢子善意地笑笑:“豬婆給你們留著,我們想****妹子”。東北漢子也不示弱,順口罵道:“你們的妹子都是自產自用”!一會兒羊肉煮熟了,東北漢子不要人請,端起大碗就到鍋裏去舀羊肉,帶骨羊肉吃起來噴香,趕腳的漢子把雜麵餅子遞給東北漢子,說:“吃吧,吃完後再給咱妹子帶些”。東北漢子說:“我把這羊肉帶回去孝敬你媽”。


    男人們就是這樣,走到一起就混罵,一點都不生氣,好像你罵得越厲害他心裏越舒暢。罵完後大家和好如初,誰跟誰都不計較。


    東北漢子吃完羊肉後才說了真話,剛才他拿的那老山參是假貨。他自己也有真貨,但是沒有識貨的人,問趕腳的漢子什麽時候去長安,他也想跟著走一回。


    趕腳的漢子指著三狼說:“你問問他,他二哥給林掌櫃做了女婿,這陣子摟著林掌櫃的女兒*得正歡,把他的兩個兄弟涼在這裏。人家說什麽時候動身就動身”。


    三狼一隻老拳砸在那漢子脊背上,罵出的話照樣粗野:“我想當你的妹夫,叫你一聲妻哥你得答應”。


    東北漢子製止了兩人的混鬧:“說正經的,你們什麽時候走?走時我想連老婆孩子一起帶上,這裏也不保險了,再往南挪一挪,先保住吃飯的家夥再說”。


    三狼聽說東北漢子要往南走,立馬毛遂自薦:“我帶你們到我們村裏看看,那裏雖然窮點,但是地多人稀,隻要人勤快,就餓不下肚子”。


    東北漢子說:“現在還有什麽資格挑揀地盤,隻要有個地方落腳就行,在家裏也照樣種田吃糧,吃苦受累不怕,餓不下肚子就行”。


    於是,大家商量好一起動身。臨走那天東北漢子趕著十幾匹馬,還有幾頭牛,兩個男人兩個女人,五六個孩子,一打聽才知道是兩家人,年紀小的管年紀大的叫“姐夫”,看樣子他們是親戚。其他都沒有什麽,唯一一點亮色就是那年紀大的東北漢子有一個女兒,那女子說不上漂亮,但是很健康,幹起活來跟男孩子一樣。看樣子這東北漢子原來的光景還是過得比較殷實,十幾匹馬馱著他們的全部家當,女人們騎著牛,年齡大點的男孩子跟兩個漢子一起,前後照應著,趕著牲畜上路。


    就這樣,兩家東北人來到郭宇村安家。他們一住下來就收拾個不停,短短幾天功夫就在土窯周圍圍起了一圏非常結實的柵欄,把牛跟馬全部圈進柵欄裏邊,幾個孩子一人拿一把鐮刀割草喂牛喂馬,兩個女人做飯。由於是三狼跟豹子帶來的客人,無事時漏鬥子就到東北人家裏轉轉,看看他們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東北漢子說,他們帶的糧食不多,想糴些穀子、高粱或者玉米。


    漏鬥子知道這幾年豆瓜爹攢下糧食不少,於是就問豆瓜爹糶糧食不糶。豆瓜爹正為了豆瓣的事而生氣,但是他還是對漏鬥子比較客氣,聽說東北來的漢子要糴穀子,便問道:“一石穀子能糶多少錢”?


    漏鬥子知道當年的市價一石穀子最多也隻能糶八塊銀元,雖然東北人剛來,人生地不熟,但是山裏人不會坑人,再高也不能高過這個價。於是漏鬥子把食指跟拇指張開,比劃了一個八字,問豆瓜爹:“八塊,咋像”?


    豆瓜爹有點動心,說:“我再想想”。


    那幾孔土窯是郭宇村的老屋,上一輩人逃荒來就住在哪裏。漸漸地以後就形成了一個規矩,外邊來打算在郭宇村安家的逃荒人暫且先在土窯裏住上一段時間,以後就在村子周圍平一塊地,蓋幾間茅屋,開幾片荒地,成為郭宇村的一員。村子裏除過男人女人炕上的那點破事做得有點荒唐,人跟人之間相處得還算融洽,大家都是一條板凳上的客,誰都別想欺負誰。一人遇到困難大家幫忙,有點原始部落的意味。看到土窯的煙囪裏冒起了縷縷紫煙,郭宇村人知道這個村子又來了新的成員,早有熱心人跑到東北漢子那裏,看有沒有什麽事需要他們幫忙。


    東北漢子燴了一大鍋鹿肉木耳和蘑菇,拿出路上帶的大餅招待全村人,並且做了自我介紹:說他姓張,弓長張,叫張大山,老婆叫蘭兒,大兒子叫張東奎,二兒子叫張東倉,女兒叫張東梅。張大山的妻弟看起來比較靦腆,他說他叫金寶川,媳婦叫秀兒,兒子叫金智清、女兒叫金愛愛。張大山說:他的妻弟是朝鮮族人。


    兩家東北人很快跟村裏人融為一體,大家幫忙在一塊空地上為兩家人蓋了幾間茅屋,兩家東北人便從土窯裏搬出來,住進了茅屋。豆瓜爹給張大山糶了幾石穀子,每石隻收了七塊錢,漏鬥子從中說合,直言道七塊錢豆瓜爹有點吃虧。張大山也沒有說什麽,過幾天拉來一匹老馬拴在豆瓜爹門前的石墩上,告訴豆瓜爹,那匹馬雖然有點老,還能使用幾年。豆瓜爹感到過意不去,又給張大山裝了兩口袋糜子。


    漏鬥子心裏明白,三狼看上了張大山的女兒,於是睡到炕上跟狼婆娘商量,看那女子也是莊戶人家的一門好媳婦,就是沒有人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商量來商量去老兩口便想到了大媳婦粘粘(春花)她媽,自從前年出了那一樁尷尬事以後,親家母再也沒有進過漏鬥子家。狼婆娘轉過身,手掐住漏鬥子的耳朵擰了一下,然後問老家夥:“前年那天半夜你為什麽要鑽進親家母的被窩”?漏鬥子大呼冤枉,說他也不知道怎麽鬼迷心竅,睡到半夜就糊塗了,絕對不是有意:“這根****軟不拉嘰的,怎麽能夠放得進去”?狼婆娘哀歎一聲:“唉!那劉媒婆也忒可憐,趕明日讓粘粘把她媽請到咱家住上幾天”。


    其實春花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麽突然離開她家,兩年中她讓大狼趕上毛驢請了幾次,媽媽一次也沒有進過她家的門檻,這次婆婆讓春花親自去請,春花已經有了一個女兒,肚子又大了起來。反正一隻羊要放牧,一圈羊也要放牧,窮鄉僻壤窮苦人家的媳婦生孩子成了她們的專利,往往結婚不到七八年,男娃女娃睡一炕,早晨起來一群光屁股孩子蹲在院子裏屙屎,屙完屎後把尻子撅起,讓狗來舔他們的屁股。


    春花準備了一下,懷裏抱著不滿一歲的女兒,騎上毛驢,讓大狼把她送到娘家,門虛掩著,春花走到院子裏,叫了一聲:“娘”!劉媒婆答應了一聲,開了門,看見女兒女婿站在門口。劉媒婆把外孫女從女兒懷裏接過,看孩子睡著了,稚嫩的臉蛋粉紅,心裏顫顫地,掉下一串淚珠。春花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掀開米缸麵缸蓋子一看,已經米幹麵淨,不知道老娘怎樣維持生計,眼圈便紅了。


    大狼說:“娘,你準備一下,我們來接你去我們家”。


    劉媒婆說:“親家母嫌我討厭,我不去你家”。


    春花埋怨老娘:“娘,看你說的,婆婆專門讓我來接你,你不要冤枉婆婆”。


    劉媒婆用水抹了抹頭發,把幾件隨身穿的衣服包了一個包裹,把門閉上,對女兒說:“咱走”。女兒問娘:“咋不鎖門”?劉媒婆回答:“家裏甚都沒有,賊來偷啥”?


    春花讓娘騎上毛驢。劉媒婆說:“你身子重,你騎上,娘能走”。春花騎了一段路又下來,對娘說:“我騎累了,咱倆換著騎”。於是劉媒婆又騎上毛驢走了一段路,走到歪脖樹下,劉媒婆突然不走了,問女兒:“親家母當真請我”?春花詫異:“這還能有假”?女兒接著問娘:“娘,你倆親家到底因甚事鬧得不愉快”?劉媒婆說:“丟人事,你別問,娘也不會說”。


    到家了,劉媒婆看見親家母出了屋子站在門口,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到是那漏鬥子搶先說了話:“親家母你別計較,那天黑地裏我確實糊塗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能鑽進你的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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