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團長在劉師長和屈誌琪的陪同下重返瓦溝鎮。郭團長重回瓦溝鎮的目的不是為了找誰算賬,而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張蠍子被五花大綁關進了一間黑屋,幾個兄弟和三個媽媽齊刷刷跪倒在縣長麵前,祈求縣長繞過張蠍子一命。縣長有一種旗開得勝的感覺,特意帶領他的一班子文職官員來到村口迎接劉師長歸來。


    人有時百密一疏,張蠍子完全有機會把大門前的血跡消除,可是他把全部心思都用在陷害別人上,根本就沒有想到他自己會身陷囹圄。其實這算不了一件多大的命案,即使他明目張膽打死鬼子五也不會償命,可是張蠍子心思太重,他想白白地占有那一幢宅院,因此上就想到了栽贓陷害。雪裏送碳君子少、錦上添花小人多。瓦溝鎮的人看郭麻子日暮途窮,因此上就產生了牆倒眾人推的衝動,張蠍子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在瓦溝鎮掀起了驅逐郭麻子的騷動。


    現在,張蠍子後悔了,可是他並沒有認輸。劉師長回瓦溝鎮後首先提審張蠍子,張蠍子也算一條硬漢,在大堂上死不認賬,反而倒咬一口,反誣有人故意栽贓陷害他張蠍子,在他家的大門口抹上血手印。縣長一拍驚堂木,要對張蠍子大刑侍候,張蠍子破口大罵,說縣長和他的一班子官員吃了他的賄賂……縣長理直氣壯地說:“你行的賄賂全在這裏,我們分文沒動”。


    劉師長冷眼旁觀,知道張蠍子死豬不怕開水燙,拿不出非常過硬的證據張蠍子不會認賬。大門上的血印算一個疑點,肯定還會找到張蠍子害死鬼子五的蛛絲馬跡。


    縣長宣布退堂,張蠍子被重新關進黑屋,這時候一個村民主動來報案,說他撿到了一條血跡斑斑的口袋,口袋上寫著“張記”。可能是張蠍子裝了死人以後順便扔了,讓這個村們撿到。劉師長感覺這物證還不足以讓張蠍子心服口服,於是跟縣長商議,決定連夜提審張蠍子的三個弟兄。


    那三個弟兄一上堂就顯得心神不定,縣長一拍驚堂木,喝道:“張蠍子人證、物證俱在,這起案子已成定局,根據有人舉報,你們弟兄三個就是害死鬼子五的幫凶……”縣長話還未說完,噗通一聲,弟兄三個全部跪倒,從頭至尾述說了案發的全過程,並且聲言他們沒有參與殺人,祈求縣長網開一麵,放他們弟兄三人一條生路。


    張蠍子知道三個弟兄出賣了他,難免一死,感覺到讓人家光天化日之下綁上法場、執行槍決有點窩囊,於是趁士兵看守不嚴之際,觸柱身亡。


    楊九娃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為之感慨,人怎麽死也是個死法,能像張蠍子這樣死得硬氣也不枉活人一場。他特意馱了兩馱銀元,來到瓦溝鎮撫恤被他打死的死者家屬,那些家屬們得了楊九娃的財物,感覺再鬧事已經不值,這一場風波宣告平息。


    劉師長派了一個營的部隊來瓦溝鎮換防,郭團長就把那幢院子移交給劉師長。無人時劉師長對郭團長說:“老兄,那幢院子的產權仍然歸你,我替你保管著,你凱旋回師之日就交還給你”。


    郭團長神色暗淡地說:“不會有那一天了”。


    瓦溝鎮群眾騷亂事件平息以後,郭團長的隊伍就在簸箕掌暫時駐紮,準備東渡。


    那一年臘月打春,正月黃河還沒有解凍,但是浮冰已經很薄,不可能踩著浮冰過河。幾百老兵在樹林裏邊集結,等待黃河浮冰融化。楊九娃盡了摯友之誼,每日裏管好將士們的吃喝,


    別看郭團長的軍營裏盡是一些老兵,武器裝備並不差。東北軍撤離前留下一些輕重機槍,劉師長又給排長以上軍官每人都裝備了美式卡賓槍,連長以上軍官每人一支二十響,加之楊九娃從財力上傾力相助,可以說楊九娃東渡之前兵強馬壯。


    老兵有老兵的好處,留下來的老兵思想穩定,經驗豐富,大家二十年沒有打過仗了,東渡之前雖然顯得悲壯,士氣不減,有一種殺敵報國的欲望。


    這支部隊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拖累太大,連以上幹部幾乎全部娶了本地老婆,有些老兵雖然娶不起老婆,卻有相好,按照郭團長的布置東渡之時不準帶家屬,可是郭團長也有自己的難處,他首先無法說服自己的老婆。


    處理不好隨軍家屬的問題影響軍官們的情緒,為此郭團長專門開了幾次會,研究安排部隊軍官家屬的問題,可是軍官們在其他方麵極力配合郭團長,唯獨牽扯到家屬大家都不發言,郭團長明白,大家都看他,隻要郭團長能說服牡丹紅留下,其他軍官就不會帶家屬東渡,可是牡丹紅已經對郭團長放出狠話:“除非死,她再也不會離開郭團長”!


    黃河兩岸靜悄悄,侵華日軍為了掠奪山西的煤炭資源,幾乎把所有的兵力都布置在鐵路沿線,顧不上黃河岸邊的防衛,黃河兩岸相對而言比較平靜。郭團長每天都帶著他的下屬來黃河岸邊視察,研究布置渡河方案,看河水在逐漸消融,薄冰下邊濤聲依舊。便考慮到即使黃河解凍,人馬也無法涉水過河,大家都不會鳧水,加之河水滲骨冰涼,擔心把人凍傷。唯一的可行辦法就是用渡船擺渡,可是渡船隻有一艘,每次擺渡二十人,一來回需要兩個時辰,把人馬全部擺渡過河也需要幾天幾夜,難免不被日軍發覺。


    楊九娃建議到郭宇村去請教一些經驗豐富的水手。早先黃河兩岸沒有渡船,於是背客過河的行業就在黃河岸邊大行其道,疙瘩爹就是以背客人渡河為業,疙瘩爹死後,郭宇村還有穀椽穀檁弟兄兩個幹過那個行當,


    那一日郭宇村的人正饒有興致地在場院裏看家戲,突然有人看見郭團長和楊九娃帶領著一幫子人馬而來,郭宇村人跟楊九娃很熟悉,相互間並沒有什麽戒備,一行人來到戲場,正在看戲的疙瘩和楞木站起來跟楊大哥、郭團長打招呼。


    大家早都聽說郭團長的部隊要東渡黃河打日本,東渡之前郭團長來到村裏,肯定遇到了什麽難題。


    郭宇村人的猜測不會有錯,郭團長的確遇到了困難。跟楊九娃一起來郭宇村找疙瘩和楞木商議渡河之事。


    一行人來到疙瘩家,看疙瘩娘臥病在炕上睡著,老人一看有人進屋,掙紮著坐起來跟大家打招呼。家裏顯得有些淩亂,疙瘩的兩個女兒已經長大,姐妹倆抬一桶水回來,看見屋裏有人,咧嘴一笑,算作跟客人打招呼。郭團長摸著兩個孩子的頭,問孩子:“叫什麽名字”?


    洋芋代替孩子回答:“她爹剛給起的名字,老大叫秀氣,老叫秀花”。誰都沒有譏笑的意思,隻是替疙瘩難過,兩個女兒雖然不是憨憨,但是智商有限,加之爹爹暴死,娘又生病,想疙瘩一個壯漢竟然遇到這種困境。大家在疙瘩家稍坐,說了些安慰老人的話,然後出屋,打算到良田爺爺家去,臨出門時疙瘩娘突然把楊九娃叫住:“他大哥,你先停一下,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楊九娃朝其他人擺手:“你們先走吧,我跟大娘拉呱幾句”。其他人都出屋後疙瘩娘問道:“我那幹女子這一年多生活得咋樣”?楊九娃突然明白過來,大娘實際上是在想念自己的幹女兒,這麽說來他就是大娘的幹女婿?想當年疙瘩把那女子領上山時,楊九娃並沒有想到那女子以後就成為他的媳婦,而且還為他生了一個兒子,這一切都是疙瘩的功勞,楊九娃還處處顯得被動。可是這一年多來楊九娃從來沒有想到過感謝疙瘩,假如不是大娘提醒,楊九娃簡直記不起自己的媳婦來自何方。


    楊九娃顯得有些內疚,他回答:“大娘,您想女兒了,下一次我給你引回來,您的幹女兒還給我生了一個兒子,真該感謝您老人家”。


    老人說:“隻要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可憐他爹為了救那女子死於黃河岸邊……”老人伸出手揉揉眼睛,掉下一串淚珠。突然話鋒一轉:“他大哥,你必須管管疙瘩,我本來沒有病。是讓疙瘩氣病的。疙瘩現今人大心大,要休掉他的媳婦……你告訴那個忤逆,我舍兒子不舍媳婦!要休,就先休掉兒子,洋芋也是我一手養大,天天為我倒尿盆燒炕,我離不開洋芋,我舍不得洋芋”!


    洋芋見娘跟楊九娃說話,出去站在院子裏,但是她沒有走遠,而是站在窗口偷聽,聽到娘說“舍兒子不舍媳婦”時,心裏感動著,眼睛酸酸地,發紅,洋芋忍不住了,進屋,麵對楊九娃,說:“大哥,其實我應當叫你妹夫。不怪疙瘩,我不想耽擱疙瘩了,想讓他給他另找一門媳婦”。


    楊九娃開始感到震撼,到後來又有點疑惑,這個家庭究竟發生了什麽問題?看樣子大家過得都很累,他像是問這娘倆又像是自言自語:“你倆說得我都不明白,也沒有聽懂,究竟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洋芋說,語言平靜:“本來不想讓娘知道,害怕老人傷心,疙瘩跟我在一起沒有親生孩子,這兩個女兒是我混下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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