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板材憋了一泡尿,來不及走進茅房便掏出家夥對著菜園子掃射。院子裏的韭菜已經泛綠,板材的尿點子灑在韭菜葉子上嘩嘩作響。突然他看見柵欄外一個姑娘人影一閃,他立刻就認出了那是來喜唱家戲的閨女雀兒。


    板材堅持把尿灑完,還把家夥甩了幾下,然後才係好褲帶,前去給雀兒開門。那雀兒已經來過幾回,正跟三兒子板胡黏糊,其實兩個娃的婚事不難說成,隻要板材肯給來喜一筆財禮,來喜就立刻答應女兒嫁給板胡,可那板材認為來喜是個軟柿子,好捏,就想幹撚子粘油,把那雀兒白娶進門,偏偏那雀兒又不聽話,一有機會就往郭宇村跑,來到郭宇村就公然跟那板胡住在一起。來喜昨天剛用一根棗棍把女子趕回家,今天一大早雀兒又來到板材家門口。板材對雀兒嘿嘿笑著,伸出胳膊在兒子媳婦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話老不正經:“才過了一天你就心裏癢癢”?


    雀兒也不說話,徑直來到板胡的睡屋。板材爬在窗子上看兒子跟那雀兒幹啥,隻見雀兒三下倆下把自己剝光,鑽進板胡的被窩,那板胡翻身騎在雀兒的身上,尻蛋子不住地晃蕩,板材的鼻涕和涎水全都流出來了,下身的棒棒子硬硬地頂起,戳在牆上。猛然間聽見二女兒板蘭花叫了一聲:“爹,你看啥”?


    板材嘿嘿笑著,心裏頭癢癢。可是他不敢對女兒失態,說:“剛才你哥的屋子鑽進去一隻貓”。


    板蘭花知道爹的德行,也不說話,倒是老婆子不避黑紅,端著尿盆出屋,譏諷自己的丈夫:“看把你羨得涎水流過河,有本事進去呀”!


    板材也不惱,仍然嘻嘻笑著說:“來喜那個破女子又來了,倆娃熱得放不下”。


    老婆也不客氣,專揭板材的傷疤:“人家年翠英跟蜇驢蜂的男人都不在家,仍然打起精神給兩個娃結婚,我說你連個女人都不如,還有臉譏笑人家來喜”。


    板材說:“老婆子你不用著急,一會兒你問問雀兒,隻要雀兒願意,咱明天就給娃結婚”。


    老婆子罵道:“板材我知道你心理裝著什麽鬼八卦,你想幹撚子粘油,白娶人家雀兒,門都沒有,首先我不答應!誰家都養兒養女,缺德事做多了,都不怕別人指脊背戳脊梁唾沫子能把你淹死”!


    板材還是嘻嘻笑著:“見鱉不捉神仙怪罪,他來喜管不住自己的女兒,我有啥辦法”?


    這時,隻見板胡穿戴整齊出屋,對爹跟娘說:“雀兒他爹讓雀兒捎話過來,他們老倆口同意我倒插門,過門後跟他們學唱家戲,幹啥不是幹?學一門手藝也不錯,吃了飯我們就打算走,先幹上一段時間再說。雀兒他爹還說,我結婚的事不要你管”。


    來喜這一手的確厲害,板材好像被悶棍打暈的豬,頓時傻了眼。大兒子給青頭家做了****女婿,二兒子被鬼子抓去沒有回來,這三兒子又被來喜的閨女拐跑,這板材驢推石磨圖了個啥?一輩子淨給人家瞎忙活,到頭來誰給他養老送終?板材把煙鍋子在院子裏的石板上磕得叭叭響,大聲吼道:“這不行,吃完飯我找來喜去”!


    板胡轉過身回屋,捂著嘴偷笑。雀兒還沒有起來,裹條被子睡在炕上,抬起頭問板胡:“你笑啥”?板胡說:“我笑世間可笑之人”。雀兒問:“誰可笑”?板胡答:“我爹跟你爹,一對大傻瓜”。


    雀兒說:“板胡,你過來,跟你說句悄悄話”。板胡信以為真,走到雀兒麵前,雀兒伸出蓮藕似的胳膊,一下子拽住板胡的耳朵,張口罵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板胡疼得呲牙咧嘴,連聲告饒:“雀兒你放開我,我再也不敢了”。


    兩人鬧夠了,雀兒穿衣起來,板胡這才說:“想起來這些老人也忒可憐,既想在人前頭炫耀,又互相算計”。


    雀兒問:“我爹要你跟他學戲,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板胡哀歎一聲:“唱戲也不是個好門道,一不學‘鬼子’(吹鼓手)、二不唱戲,三不學代章(理發師)把頭剃。咱倆結婚以後,我想出門趕腳,咱村裏那些趕腳的都發了財”。


    雀兒不高興了,撅起嘴,問道:“你出門趕腳我幹啥?你都不怕來個黑臉漢子把我拐跑了”?


    板胡說:“那也沒有辦法。如果兩人有情有義,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放心,如果你心裏還有別人,就是睡在一起也是同床異夢”。


    雀兒沉下臉來:“咱倆都這樣了,難道說你還懷疑我的誠心”?


    板胡索性越說越狠:“這陣子我不懷疑你的真心,可是以後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就難保你不變心。你們這些唱戲的都一個逑樣,誰日跟誰親”。


    雀兒想不到板胡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有點氣急敗壞,她大聲嚷道:“板胡,當初我真瞎了眼,能看上你這麽個朝三暮四的陳世美”!


    板胡嘿嘿一聲冷笑:“究竟是誰朝三暮四?我說我要去趕腳,你說害怕別人把你拐跑,母狗不搖尾巴,公狗不敢上身,咱倆這樣子是你願意”。


    雀兒哭了,哭得非常傷心:“板胡你的良心叫狗吃了!我天不亮起來跑了二十裏山路,甩脫爹娘的監視來跟你約會,想不到你竟然這樣,是不是感覺我這個人太賤?占了我的便宜以後又想將我拋棄”?


    那板胡跟他爹一樣,歪心眼蠻多,他故意把雀兒氣哭,然後又好言相勸:“我剛才是跟你耍子哩,你何必那樣傷心?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你爹要財禮,我爹又舍不得出水(出錢),要不然這樣,你跟上我跑得遠遠的,咱倆躲起來,看兩家老人咋辦”。


    戀愛中的女人最容易滿足,那雀兒擦幹眼淚,哽咽著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走到那裏我就跟到那裏,你土裏刨食我給你提上罐罐送飯,你拉棗棍要飯我替你打狗做伴,隻要你不嫌棄我就行”。


    正在這時板蘭花在院子裏喊道:“三哥,咱爹咱娘讓你倆到廚屋說話”。


    農村的廚屋一般就是老兩口睡覺兼招呼客人的地方,板胡如此這般,對雀兒耳語了一陣,那雀兒一邊聽一邊點頭,板材在那邊屋子等不急了,一腳將板囤的屋子門踢開,看見兩個孩子正在咬耳朵,也就說的直接:“你倆不用商量計謀對付我們了,吃完飯我就找來喜商量話,給你倆準備結婚”。


    板材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飯,來喜手裏提一根棗棍,氣急敗壞攆上山來。見了雀兒也不答話,上前抓住雀兒就打,板材跳下炕,把來喜的棗棍奪下,嬉皮笑臉地說:“親家,你先把氣消了,然後上炕吃飯,吃完飯咱倆商量一下,娃們大了,給倆娃把事辦了,免得相互間牽掛”。


    那來喜餓著肚子上山,看見熱飯喉嚨裏上來一隻手,肚子裏撓挖得不行,他幾乎想都沒想,跳下炕,二女兒板蘭花給來喜端上來一碗米湯,來喜吃得噎住了,端起熱米湯就喝,一下子燙著了舌頭,一口飯噴到盛飯的盤子裏,鬧得大家都吃不下去了。這時,板胡才說:“叔吔,你以後要打就打我,千萬不要打雀兒,你打在雀兒的身上,疼在我的心上”。


    來喜也不管大家能不能吃得下去,隻管自己吃飽喝足。板胡娘也是逃荒要飯過來之人,深知餓肚子的味道,看到來喜的窮酸相,從內心裏感覺到這個人很淒惶,於是勸說道:“親家,你慢慢吃,吃完飯後咱們一家人關起門來商量,我看兩個娃一個離不開一個,我們也不打算幹撚子粘油,咱們兩家的光景都過得不咋樣,財禮的事隻要雙方能擱得住就行”。


    來喜聽得這幾句話,心裏頭的氣消了大半。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然後對板材說:“板材,把你的煙鍋子叫我抽一口”。


    雀兒跟板胡一看大人們商量他們結婚的事,也就躲出去回避。


    板材把煙裝滿,點著,自己抽了一口,然後將煙鍋子遞給來喜,來喜接過煙鍋子抽著,咳嗽了一陣子,這才說:“還是親家母說話在理。不過,咱關起門來說話,也不怕人笑話。溫老三最近死了婆姨,打發人來說媒,說他看上了咱的雀兒,我答應今天給人家回話,可是昨天剛把雀兒趕回家,今天早晨起來一看,被窩又是空的,我知道這死女子演戲演得入迷,是個情種,保不準又上郭宇村來了,於是一路攆來,果然就在這裏”。


    板材開始還傾心聽來喜說話,越說心裏的氣越大,那溫老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是瓦溝鎮有名的潑皮,年紀跟來喜差不多,能給雀兒當爹!這來喜窮瘋了,啥事都能做得出。把女子嫁給溫老三都不怕天打五雷轟?聽著聽著聽不下去了,索性給了來喜一個脊背。過了許久,聽不到來喜說話了,這才猛然回過身,一口痰唾到地上:“呸!我說來喜你羞先人哩”。


    來喜也不惱,仍然說得有板有眼:“親家你聽我把話說完。就我個人的願望,我還是趁意板胡這娃,可是人窮了啥屎都屙,馬尿驢糞蛋都賴在咱的頭上,這財禮的事兒——”


    板材聽出來了,這來喜拐彎抹角,原來還是在財禮上糾結,他氣哼哼地說:“門都沒有!要不然你把你的女子引走”!


    來喜氣得嘴唇發青:“我說板材你豬吃桃核才裝了幾天人(仁)!咱倆在一條板凳上坐著,老鴰別笑話豬黑!人家好賴把女子養大,就是喂豬也得十幾石米糠”!


    這邊板囤和雀兒聽得兩個老爹又吵開了,急忙跑過來,看見一雙活寶為了財禮之事劍拔弩張,板囤拉雀兒跪在地上給兩個老爹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來,說:“雀兒,咱們走,天地之大,那裏都有咱們落腳的一塊地方,讓他們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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