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人在郭文濤的腦勺子後邊猛擊了一悶棍,郭文濤的眼前冒出了無數金星,緊接著一陣惡心,哇一聲吐出一堆濁物。兩個老舅有點嗔怪地看著懷信,李懷信倒顯得滿不在乎,索性把該說的話一股腦兒說出:“文濤,把牙齒咬碎咽進肚子裏,要讓肚子裏邊長牙!大丈夫報仇三十年不晚,隻有我們掌握了自己的命運,別人才不敢欺負”!


    勤務兵進來,把地上的濁物打掃幹淨,屈誌琪勸說文濤:“文濤,懷信說話太直,不要太往心裏去,事到如今我們隻能接受現實”。


    兩個女人感覺到這種場麵太尷尬,索性離了座位進入裏屋。郭文濤身子靠在椅背上喘了一會兒氣,屈誌安端來一杯涼水,讓文濤漱了一下口,郭文濤的神智逐漸清醒,感覺中仿佛做了一場夢,他跟文慧的緣分就這樣盡了,誰也不怨誰,隻痛恨這個汙濁不堪的社會!文濤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灌進肚子裏,突然間放聲大笑,笑得淌出了眼淚:“你們不要勸我,郭文濤心明如鏡,這個社會我算******看透了,隻信仰兩件東西,一件是金錢,一件事權力”!


    這個問題太沉重,不像是出於一個十六歲少年之口。大家麵麵相覷,有點不知所以。誌安最早從驚愕中清醒過來,用筷子敲擊著桌麵,也發了一同感慨:“今天大年初二,咱們幾位老鄉在異地相聚,實屬不易,我提議,大家喝酒吃菜,再不談傷心事,行不”?


    郭文濤站起來,麵對大家抱拳:“感謝兩位老舅和表叔的盛情款待,郭文濤就此告辭”。


    屈誌琪有點不高興,拉得文濤重新坐下:“文濤,你一走豈不是給我們大家難堪”?


    可是郭文濤堅持要走,他說得有點淒然:“我這心裏毛糙得厲害,想早點回家歇歇”。


    誌琪說:“文濤,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但是今天你不能走,我還擔心你發生什麽意外”。


    郭文濤笑得淒慘:“放心吧老舅,文濤年紀不大,但是經曆了數次打擊,心裏已經結疤,文濤不會倒下,文濤改日再來”。


    大家看郭文濤堅辭,也就不再挽留,幾個老鄉把文濤送出大門,眼看文濤孑孓一人,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行走在長安的大街上,一陣冷風吹散了郭文濤心裏的煩悶,耳朵邊鞭炮響聲不斷,看那沿街商鋪的石階上,倒臥著衣衫襤褸的餓殍,胸腔裏湧上來一股強烈的複仇願望,是呀,好男兒誌在四方,不必再去糾纏那些兒女情長……郭文濤的心儀裏湧出了一種責任一股擔當,文慧的影子漸行漸遠,郭文濤咬緊牙關:我******幹不出一點人樣來死不瞑目!


    回到八路軍辦事處駐地,看見幾個辦事員閑得無聊,在一起用撲克牌“爭上遊”(一種遊戲),負責同誌看見郭文濤這麽快就回來了,有點詫異,順口問道:“怎麽樣?沒有見到你那位親戚”?


    郭文濤懶懶地回答:“見到了”。


    負責同誌繼續問道:“你替我把話稍到了沒有”?


    郭文濤少一愣神,旋即明白,原來這負責同誌想跟老舅屈誌琪建立聯係。可是郭文濤竟然忘了,忘得一幹二淨。他的心裏已經被一種悲壯湧滿,感覺中心煩。


    辦事處全是一些年紀大的同誌,對郭文濤這個小弟弟格外照顧,他們看文濤臉色不對,關切地問道:“文濤,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郭文濤在同誌們麵前哇一聲哭了:“胡老二那個禽獸,霸占了我的媳婦”!


    大家唏噓著,感覺中不可思議。同誌們知道胡老二剛從鳳棲回來,而且還帶回來一個鳳棲女子收入房中,長安城裏的佳麗名媛多得是,胡老二就圖個新鮮圖個刺激,但是大家都不會想到,胡老二帶回來的竟然是郭文濤的媳婦。胡老二是長安城裏的黑道老大,跟上海灘的杜月笙差不多,胡老二雖然作惡多端,但是沒有喪失中國人的氣節,最起碼他是抗日的,並且為八路軍提供武器,就目前來說,胡老二對八路軍還有利用價值,抗日戰爭的非常時期,無論什麽組織和個人都難以獨善其身。負責同誌突然靈機一動,撲捉到了一種信息,他不打牌了,招招手把郭文濤叫進裏屋。


    負責同誌隻是簡要地安慰了郭文濤幾句,緊接著話鋒一轉,談到:“小郭,你年紀不大,以後有的是機會為自己重新覓得心上人。我想,胡老二這個人至少在目前對我們起的作用還是無人能夠替代,可是胡老二要求我們替他販運大煙,八路軍的性質不允許我們那樣做,我們也不可能給國民政府留下口實。我的意思是,胡老二從鳳棲帶回來的那個女孩肯定對你還是有感情,我們要充分利用這一點,首先要設法見到那個女孩子,動員那個女孩子利用枕頭邊的關係,要胡老二繼續為我們運輸醫藥和槍支彈藥提供方便”。


    郭文濤聽懂了,默不作聲,可是至少在目前,郭文濤還不想見到文慧,總擔心感情的閘門衝破理智的羈絆,見麵時雙方舊情複燃,做出一些衝動的動作,讓胡老二看出彌端,那樣一來造成的後果不可預料。


    負責同誌見郭文濤久久不語,還以為郭文濤深陷感情的旋渦裏無法自拔,於是進一步開導:“小郭,革命者要以大局為重”。


    郭文濤知道首長誤會了,於是說,斟詞酌句:“我目前還不想見到文慧,總擔心重新見麵後雙方控製不住自己”。


    負責同誌一想也是,這件事搞不好就會翻船,萬一砸鍋造成的損失將會無法彌補,負責同誌考慮再三,然後說:“今天我們兩個的談話不要告訴任何人,待我再想一個萬全之策,但是你說那個什麽文慧我們必須爭取利用,而且從現在起,你必須堅決斬斷跟文慧兒女私情”!


    這看似有些決絕,實屬無奈之舉,實際上自從四合院內的慘案發生之日,郭文濤已經跟文慧產生了裂縫,而且這種裂縫迅速擴大,根本無法彌合。郭文濤從內心裏替文慧感到惋惜,但是他也不會重溫舊夢,那一段戀情將會隨著歲月的疊加而塵封,人有時非常自私,容不得相濡以沫的情人被侵襲。郭文濤歎息一聲:“首長,我已經傷痕累累,怎樣利用文慧是組織的考慮,期望這件事再不要把我卷入進去”。


    負責同誌站起來,安慰郭文濤:“我看你氣色不好,你先休息,組織會做出相應安排,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你的情緒”。


    轉瞬間到了二月,灞河邊柳枝吐出了新綠,舅舅年貴元捎來了娘的囑咐,娘說,幾個弟妹都很好,要郭文濤在外邊注意自己的身體。郭文濤心冷似鐵,默默不語,感覺中娘已經背叛了爹,重新組織了家庭,其行為不可饒恕。年輕人的心裏突然冒出一種厭世的情緒,想到慈恩寺裏出家,可是,苦於無人為他引路。正在這時,八路軍辦事處的負責同誌來找郭文濤,帶來了一個誰也意想不到的消息:嶽母蜇驢蜂(張鳳)已經來到長安,想見郭文濤。


    嶽母來到長安?讓郭文濤始料不及。長安到鳳棲七天的路程,想象不到蜇驢蜂是怎麽來的?其實,這完全是八路軍辦事處負責同誌的創意,他通過組織想盡千方百計把張鳳接來長安,其目的還是想利用張鳳跟文慧母女之間的關係打通胡老二這個關節,胡老二不可能阻止嶽母來探望自己的女兒,甚至還要想盡千方百計來籠絡這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嶽母,胡老二一輩子作惡多端,將近花甲之年覓得文慧這個絕世佳人(至少胡老二這麽認為),床上的那些破事就不要詳細表述,胡老二喜歡文慧在他的身下輕聲抽泣,感覺中有一種老鷹捉小雞般的愜意,常常使得胡老二這個老男人有一種老當益壯的成就感,文慧哭夠了,又躺在胡老二的肘彎裏靜靜地睡去,那一刻胡老二心裏醉了,******這一生該享的福全享了,活得值得!


    猛然間聽到門衛前來稟告,嶽母來了,正在大門外下轎。


    一開始胡老二並不在意,他的妻妾良多,鬧不清是那一個“嶽母”,事實上那些嶽母常來看望自己的女兒,胡老二最多接見一下,讓手下人招待親戚食宿,臨走時打發幾個小錢了事。胡老二順口問道:“哪裏來的”?


    門衛說:“好像是來自鳳棲”。


    胡老二吃驚不小。在鳳棲時胡老二曾經接濟過蜇驢蜂一些銀兩,不知道這個小嶽母千裏迢迢來長安幹啥?胡老二來不及多想,趕忙攜文慧來到大門外迎接。文慧也想不到娘會親自來長安探望她,母女倆見麵時涕淚漣漣,相互間抱在一起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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