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蠻騎馬進入鳳棲城,直奔劉軍長的辦公室,看見劉軍長也不敬禮,張口問道:“劉軍長,郭麻子回來了沒有”?


    劉軍長正在閱讀文件,頭也不抬,說:“郭副參謀長去了郭宇村,估計這陣子回不來”。


    邢小蠻有點氣急敗壞:“我去過郭宇村,那些遊兵散勇說郭麻子來過,又不知道去了那裏”。


    劉軍長這才抬起頭,顯得不冷不熱:“我隻是派郭副參謀長去郭宇村重新招安那些老兵,他另外去了那裏我就不清楚”。


    邢小蠻脖子上的青筋直冒:“什麽槌子副參謀長!你劉子房使的手段騙不了邢某。這是給我倆戴高帽子,實際上不如一個排長有實權!罷罷罷不說那些,郭麻子走失了,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劉子房逃脫不了幹係”!


    劉軍長端坐著,目光平視,有種處事不驚的定力,堂堂一個軍長竟然被下屬辱罵,心裏感覺不是滋味。腦海裏湧出許多方案,想把那邢小蠻置於死地……可是劉軍長很快釋然,這邢小蠻充其量隻不過是一條狗,跟這種人上計較不值。想到這裏劉軍長心態平和,他還是那一種威嚴的樣子,說出的話出奇地平靜:“邢小蠻,你提供的這個信息很重要,回頭我讓軍務處印一些尋人啟示,首先在鳳棲全境內張貼,郭副參謀長看到尋人告示後會自然回來。另外,大家再想想,郭副參謀長還有可能去了什麽地方”?


    劉軍長到底技高一籌,不溫不火,把邢小蠻甩過來的炸藥又扔了過去。明知道這是劉軍長做樣子給邢小蠻看,邢小蠻又找不出破綻,細想之,劉軍長沒有對不住邢小蠻的地方,對待邢小蠻的故意刁難總是盡量化解,人家那才叫大度!自己永遠隻配做別人豢養的打手。想到此邢小蠻感覺泄氣,轉過身想走,不成想又被劉軍長留住,劉軍長故作思考,說:“你知道郭副參謀長還有可能去了哪裏”?


    這讓邢小蠻難堪,他並不知道郭麻子去了那裏。不知道為什麽邢小蠻總想惹劉軍長發火,感覺中在劉軍長手下幹事施展不開拳腳,邢小蠻生就叛逆的性格,總想弄出一點動靜來製造轟動效應,可那劉軍長又表現得無懈可擊,邢小蠻伸出拳頭找不到目標,劉軍長避實就虛,並不接招。這讓邢小蠻感覺沮喪。劉軍長看出了這一點,以攻為守:“要不然我給你派一個班的士兵,你負責把郭副參謀長找到”。


    邢小蠻不可能推辭,潛意識裏還有點義不容辭,也許明天早晨郭麻子突然出現,也許郭麻子乘鶴西去,今生今世難得相見。不管怎麽說正是由於郭麻子槍下留人,邢小蠻才有了今天。邢小蠻在劉軍長麵前不可能認慫,他必須非常爽快地答應。邢小蠻麵對劉軍長抱拳:“邢某不要你的那些鳥兵,帶上他們還是累贅,容小蠻回家先把妻子安排好,即刻動身”。


    劉軍長看邢小蠻好爽仗義,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他指指沙發,讓邢小蠻先坐下,然後說:“找人要有目標,首先要弄清楚郭副參謀長有可能去了哪裏,然後再順藤摸瓜找人,你這樣滿世界亂闖,我還擔心把你走失了跟胡司令無法交代”。


    邢小蠻一想也是,大千世界上哪兒找人?這條莽漢有點茫然,低頭思考了半天,突然計上心來:“我想,我應當去問問李明秋,那個人肚子裏的點子比咱多,他也許能幫我指條路”。


    劉軍長吩咐夥房弄幾個菜,他要為邢小蠻壯行。


    邢小蠻站起來告辭,說:“這頓飯先記著,待找到郭兄以後,咱們一起喝一場團圓酒”。


    劉軍長還是勸小蠻不用心急:“今天天色已晚,索性回家睡上一覺,明早找李明秋和楊九娃,讓他倆幫你出出主意,多掌握幾條線索,我這裏再通報胡司令,在全省範圍內找人”。


    邢小蠻不容易感動,可是看到劉軍長一副認真的樣子,冰釋前嫌,感覺到他以前錯怪了劉軍長,臉上顯出了內疚,他象征性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後說:“小蠻以前錯怪劉軍長了,請不要介意”。


    劉軍長顯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那裏,這輩子能結識你們這幾個朋友,也算劉某的福分。謹記著,出門由事不由人,不要忘了給家裏捎信”。


    邢小蠻離開劉軍長的辦公室走在大街上,看整座縣城在暗夜中靜默,這條漢子心裏有事裝不住,連夜就想找李明秋探討郭麻子的行蹤,他來到李明秋家門前,舉手敲門的瞬間,突然猶豫起來:天這麽晚了,會不會給李明秋的家人帶來什麽不便?其實明天再來也不遲,這遇事上火的毛病也得改改。


    有生以來邢小蠻第一次違背了自己的意誌,躑躅著獨自離開李明秋家的門前。回到家裏看嬌妻滿盈仍然沒睡,獨自一人坐在炕上將他等待。豆油燈爆出一聲脆響,牆上的兩個人影迅速重疊,那一刻邢小蠻俠骨柔腸,把自己的愛妻擁在懷裏,看滿盈閉著眼睛,眼睫毛撲嗽嗽抖動,那是一種幸福的期待,女人在丈夫的懷裏展現了自己全部的溫柔和魅力,擱往日邢小蠻會毫不猶豫地把妻子平放在炕上,然後用一雙手撫遍妻子的全身,能感覺到妻子的體溫在慢慢升高,小倆口相擁著進入高潮。可是今晚、此時此刻,邢小蠻卻有點猶豫、憐香惜玉,好像一次生離死別,他不知道該不該把即將遠行的決定告訴愛妻。看滿盈睜開眼,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話音裏飽含愛意:“小蠻,你是不是感覺很累”?


    邢小蠻平躺在炕上,感覺愜意,同時又有那麽一點失落。他突然想喝酒了,爬在愛妻的耳朵旁告訴妻子:“滿盈,我想喝酒,你起來給咱整幾個小菜,行不”?


    屈滿盈疑惑著坐起身,感覺到丈夫心裏藏著什麽秘密,可是她什麽都沒有問,滿盈知道邢小蠻心裏藏不住事,一遇到什麽就會告訴她。滿盈默默地起來,電壺(暖瓶)裏倒了一點水,洗了手,然後捅開火爐,給丈夫做菜,剛過了年,一切都很現成,很快就抄好了幾個菜,用一隻木盤端上炕,邢小蠻裹條被子坐在炕上,斟滿一杯酒,先敬自己的愛妻。


    滿盈臉紅了,有點不知所以,她紅著臉問丈夫:“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邢小蠻勸妻子把酒喝下,心裏想了半天,才說:“你能不能給咱生個孩子?我要男孩、一個活蹦亂跳的男娃”。


    滿盈看燈盞裏的光焰慢慢地暗下去,下了炕,給燈盞裏重新添滿油,用一根簪子把燈焾子撥亮,然後才說:“這一個月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還不見來紅(月經)”。


    邢小蠻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由於激動而有點變形,他一把將酒杯捏碎,光身子跳下炕,雙手將愛妻托起,在地下轉了幾圈,然後將妻子小心地放在炕上,耳朵緊挨滿盈的肚皮,口中喃喃自語:“讓我聽聽,是男是女”?


    滿盈嬌嗔地說:“還沒影哩,看把你急得”。


    邢小蠻突然大哭:“我要當爹了,我******終於當爹了”……


    夜裏睡得很晚,醒來時已經日過中午,邢小蠻揉著眼睛坐起來,記不清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情。看看身邊,滿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了,屋子裏顯得祥和而寧靜。邢小蠻伸了一下懶腰,記憶在慢慢地恢複。突然間他使勁地拍了一下腦瓜,急匆匆地穿衣,昨夜由於貪杯,差點誤了大事!出門時正好跟滿盈撞在一起,隻見妻子手裏拿一捆韭菜,打了一個趔趄。邢小蠻伸手把妻子扶住,關切地問道:“嚇著你了,是不”?


    妻子還丈夫一個羞澀的笑,反問道:“我給咱包餃子吃,你要去哪裏”?


    邢小蠻在妻子的嫩臉上親了一下,說:“親親,我去去就回”。


    昨晚下雪了,滿世界一片銀白,邢小蠻急匆匆來到李明秋家門前,看門虛掩著,推開門進入院子,站在院子中間喊了一聲:“姐夫——”。


    李明秋的答應聲從東廈屋傳來。邢小蠻掀開門簾進屋,傻眼了,楊九娃怎麽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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