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有劉軍長的鼎力幫助,李明秋這一次大煙生意做得非常成功,在長安李明秋受到了胡老二的高規格接待,真正體驗了上等人的奢靡。可是李明秋也有憾事一樁,就是那天晚上他管束不住自己,正跟蜇驢蜂鬼混時被兒子跟兒媳婦撞在當麵。這真是樂極生悲,事情過後李明秋後悔不迭。


    後悔也不管用,李明秋最擔心二月十八兒子的婚期被自己攪黃,到那時反惹得親戚朋友們嗤笑,他必須硬著頭皮跟懷信見一次麵,反正一輩子就這麽過來了,父子之間那一層親情關係無法更改。


    黃包車把李明秋拉到妻弟屈誌琪的官邸,門衛進去通報,屈誌琪攜新婚妻子親自來到大門口迎接。李明秋被小倆口迎進客廳坐下,妻弟媳婦親自為李明秋泡茶,茶水泡好後妻弟媳婦對李明秋嫣然一笑,說聲:“姐夫慢用”,然後掀開門簾進入裏屋。


    李明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對誌琪說:“你派人給咱把懷信叫來”。


    屈誌琪立即滿口答應:“姐夫稍等,我親自去把懷信接來”。


    門外的汽車聲逐漸遠去,李明秋坐進沙發裏,心裏七上八下,猶如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他不知道兒子會不會給他麵子,也不知道兒子會不會替他保密,兩個兒子為李明秋掙足了臉麵,可是李明秋卻為兒子抹黑,這件事無論怎麽說都是自己的過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不大一會兒懷信來了,兒子媳婦屈秀琴沒有跟著懷信一起來。李明秋鬆了一口氣,看來懷信還是給他這個老爹麵子,在誌琪這裏李明秋不怕丟臉,兒子不管說什麽他都得忍著,誰讓他管不住自己?


    李懷信進屋時喊了李明秋一聲:“爸”——


    李明秋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哎”——


    接著懷信便在李明秋對麵的椅子上枯坐,父子倆的臉上都顯得非常尷尬。屈誌琪百思不得其解,父子倆這是怎麽了?沒有聽說他們鬧什麽矛盾。停一會兒李明秋終於忍不住了,首先開口:“二月十八爹跟你娘決定在鳳棲為你跟秀琴補辦婚禮,已經通知了親戚朋友,左鄰右居”。


    懷信哀歎一聲:“我倒無所謂,秀琴臨時改變了主意,不願意回去”。


    屈誌琪當然不知道外甥媳婦改變主意的原因,埋怨了外甥媳婦一句:“這個秀琴,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怎麽能夠隨便更改”?隨即對李明秋說:“姐夫,你回家該怎樣準備還怎樣準備,秀琴的工作我來做通。到時候我跟傅瑩一起回來,也打算再在鳳棲老家舉辦一次婚禮,爸媽年紀大了,圖的是讓老人高興”。


    李明秋仍然不踏實,但是也隻能這樣,兒子懷信已經給足了他麵子,李明秋應該知足。


    過兩天李明秋返回鳳棲,那胡老二很會做事,在糧行買了幾十噸麵粉一百多頭生豬,聲稱慰問前線的將士,浩浩蕩蕩開往鳳棲,當然有一輛汽車裝滿銀元和武器。那輛汽車到鳳棲縣城沒停,直接開往楊九娃的山寨,車上坐著蜇驢蜂,蜇驢蜂給汽車司機帶路。那些日子山寨已經易主,楊九娃跟郭麻子難得賦閑,猛然間看見一輛汽車開上山寨,卸下了那麽多的銀元和槍械,楊九娃感覺疑惑,問蜇驢蜂:“到底怎麽回事”?


    蜇驢蜂的回答也很簡單:“李明秋大哥說過幾天他來山寨給你解釋,我隻負責給司機帶路”。


    楊九娃稍一思忖,立刻猜測到李明秋已經將存放在他家的大煙銷售。楊九娃的心裏掠過一絲感慨一絲激動,看來這幾個哥們值得信賴,誰也不會出賣誰。司機吃飽喝足後原路返回,楞木負責把蜇驢蜂送回郭宇村。


    疙瘩把楊九娃請進大堂,雙手抱拳麵對楊大哥作揖,當著眾弟兄的麵言之鑿鑿:“大哥,前一個時期疙瘩看大哥很累,暫時代管了山寨一些事務,現在咱們又有槍又有錢,山寨元氣的恢複指日可待,這個寨主還是大哥來當”。


    楊九娃不再推辭,隨即坐在寨主的位置上,對大家說:“這些武器和銀元暫且由疙瘩保管,誰也不要動一分一文,過幾天李明秋上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楊某再給大家做出安排”。


    那一日劉軍長正坐在自己辦公桌前批閱文件,隻見親家李明秋風塵仆仆而來,劉軍長隨即離了座位,伸出手來跟親家握手,關切地問道:“這一次去長安可否順利”?


    這一個動作李明秋很不習慣,猶豫著把手伸出。平日裏他跟弟兄們見麵都是互相抱拳,跟親家劉軍長見麵互致問候。握手這個禮節李明秋還從來沒有實踐過。倆親家的手握在一起,李明秋能感覺得來親家的手溫暖而綿軟,跟女人的手一般,腦海裏突然湧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怎麽能夠統領萬軍?


    李明秋答非所問:“那個胡老二非常大方,給三軍將士贈送了幾十噸麵粉一百多頭肥豬”。


    勤務兵泡好茶後自行出屋,李明秋看前後左右無人,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告訴親家:“胡老二讓我轉告你,親家應得的份額他暫且在長安為親家寄存”。


    劉軍長麵無表情,隻是叮嚀李明秋:“在外人麵前不要提及胡老二,這些麵粉和肥豬是軍需處正常的物資配給,絕非胡老二贈送”!


    李明秋稍一愣神,隨即明白了劉軍長的苦心。


    這時進來一個軍官,正欲向劉軍長匯報什麽,一看李明秋在沙發上坐著,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劉軍長知道那位軍官有什麽重要情況匯報,跟隨那位軍官走出辦公室。停一會兒劉軍長回來了,臉色大變:“我聽說有一輛汽車開往郭宇村方向”?


    李明秋臉上的笑意還未退去,他微笑著解釋:“那批貨物本來就是”——


    不等李明秋把話說完,劉軍長立刻將親家的話打斷:“李明秋我說你真糊塗”!可能劉軍長發覺了自己的失態,隨即態度緩和下來:“好了,你也累了,回家歇著,這件事我來處理”。


    剛才還晴空萬裏,轉瞬間雷電交加,李明秋心裏一陣寒磣,原指望親家為他接風洗塵,結果被劉軍長訓了一頓。這些軍爺們翻手雲覆手雨,想日驢還怕驢踢(罵人的方言)!想想真也無趣,從長安臨走時胡老二明確表態這一汽車銀元和槍械不要讓劉軍長發現。可是李明秋遁身無術,那麽大的汽車他不可能藏匿,想來想去隻能把那一汽車銀元和槍械暫時存放在楊九娃那裏。看來這些人遠比他所結識的那些弟兄們複雜得多,李明秋得處處陪著小心。


    滿香看李明秋回來,她不去關心丈夫這一次南下長安生意做得怎樣,而是關切地問道:“你見到懷信跟秀琴沒有”?


    李明秋蔫蔫的,答非所問:“我還沒有吃飯,你先給咱做些飯吃”。


    滿香看明秋情緒不高,一邊做飯一邊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又遇到了什麽麻煩”?


    李明秋突然感覺委屈,說話的聲音有點哽咽:“滿香,你說咱什麽都不缺,整日忙忙碌碌為什麽”?


    滿香預感到問題有些嚴重,試探著問道:“兩個孩子可好”?


    李明秋知道滿香主要關心孩子,至於怎樣做生意怎麽掙錢她都不去考慮。於是說:“孩子們都好好的,放心吧他們都長大了,不會出什麽問題。隻是”——


    滿香笑了,天塌下來對於滿香都不重要,隻要孩子們平安就好。她開玩笑問道:“是不是胡老二賴賬,不給錢”?


    李明秋苦笑:“胡老二不會賴賬。隻是這些槌子(罵人的方言)們真難擺弄,不知道怎麽日上沾合(舒服)”。


    滿香嗔怪道:“明秋,咱都有一把年紀了,那些粗話少說一點行不?究竟怎麽回事?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出主意”。


    李明秋一五一十,把這一次做生意的過程娓娓道來,當然他不可能說在長安跟蜇驢蜂的苟且之事,那是一次痛心疾首的曆練。在老妻麵前李明秋有些內疚,感覺中他對不住這個相濡以沫的老妻。


    滿香默不作聲地聽完,緊接著她臉色大變:“哎呀呀明秋,我感覺這件事有點不對頭。大煙屬於違禁物資,親家劉軍長盡量做得密不透風,你用汽車明目張膽地把銀元和槍械運到楊九娃的山寨,這無疑把劉軍長參與販運大煙之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劉軍長手下那些軍官們表麵上對劉軍長唯唯諾諾,誰敢保證背地裏不給劉軍長捅刀子?劉軍長為了洗刷自己的清白,會不會對楊九娃下手”?


    李明秋聽滿香這麽一分析,頓時頭上冒出汗珠。這輩子盡幹一些冒險事,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看來這一次凶多吉少,劉軍長的手段李明秋不是不知道,由於自己一次不經意的疏露,楊九娃危在旦夕!城門起火殃及魚池,他李明秋也難逃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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