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爹心情複雜地看著疙瘩派土匪弟兄給水上漂用騾子從瓦溝鎮糴來米麵和生活日用品,然後冠冕堂皇地把那些東西從騾子身上卸在院子內,水上漂站在一邊抱著孩子,指揮著弟兄把米麵倒進瓦缸,把日用品扛回屋子,弟兄們卸完東西後趕著騾子離去,連口水也不喝。


    小豆豆已經五歲了,大部分時間都是跟爺爺在一起。豆瓜爹還算沒有泯滅人性,不讓孫子知道娘在幹啥,也不讓孫子染上抽大煙的惡習。郭宇村的老人們相繼死去,漏鬥子看見豆瓜爹總是不屑一顧。豆瓜爹閑得無聊,靠抽大煙打發枯燥無味的時光。可是他每次抽大煙總是僻過孫子,孫子還小,不能讓孫子過早地知道人世間的苦澀。


    有時。豆豆睡到半夜突然間爬起身,驚恐地問爺爺:“爺爺,院子裏是誰?”


    爺爺把豆豆摁進被窩,嚇唬孫子:“不要說話,院子裏來了毛胡(方言,狼)!”


    豆豆知道,“毛胡”就是野狼。有的孩子晚上愛哭,大人總是嚇唬孩子:“毛胡來了!”可是豆豆總是疑惑不解,娘為什麽不怕毛胡?毛胡闖進娘的屋子幹啥?停一會兒娘住的屋子好像老鼠偷油悉悉索索,緊接著傳來了娘那夜貓子叫春似地喊聲。小豆豆問爺爺:“毛胡欺負娘,你為什麽不去管管?”


    豆瓜爹用一雙大手把孫子的耳朵捂住,佯裝發怒:“碎(小)娃娃,不該問的別問!”


    一年一度的割煙時節到了,往年這時,水上漂總是提著罐罐,起早貪黑地割煙。那可是滿地的軟黃金,割一天煙就能賺得幾塊銀元。可是自從疙瘩上了水上漂的炕以後,水上漂再也不去割煙。窮鄉僻壤的山村,籬笆牆隔不斷流言蜚語,疙瘩跟水上漂的那一點破事早已人所共知。不過大家不會在意,誰家鍋底沒黑?太陽照樣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誰也不會為了別人的家長裏短去搬弄是非。疙瘩照舊每天晚上把馬拴在村口的樹樁上,明目張膽地從籬笆牆的豁口進入水上漂屋子,跟水上漂在土炕上顛鸞倒鳳,天明時穿上褲子離去。臨走時交待水上漂:“再不要去割煙了,哥把妹子養活著。”


    水上漂活了二十多歲,難得這樣清閑。每天中午她把自己收拾幹淨,一件紅格子夾襖格外鮮豔,腳上穿一雙繡著牡丹的紅鞋,蔥綠色的老布褲子緊緊包裹著肥肥的尻蛋子,一根粗辮子在脖子上綰一紮,掉在胸前,兩隻大****顫顫地,讓人看著眼饞。


    那是郭宇村一道亮麗的風景,村口的歪脖樹下站著一個女嬋娟。水上漂一邊磕著葵花籽一邊抱著孩子站在三岔路口張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心裏邊總是有些浮躁,感覺中一天的日子過得太慢,女人家對待炕上的那點活路有點貪婪。


    可是豆瓜爹不得不去割煙。老家夥割煙主要是為了自己消費,他知道中午太陽最紅時割的煙最好,早晨起來豆瓜媳婦做飯,豆瓜爹過足煙癮,開始在院子裏的石頭上磨刀。不知道為什麽豆瓜爹總是在磨刀。逃荒要飯時隨身帶的梭標,割草時用的鐮刀,砍柴時用的斧頭,挖地時用的钁頭,鋤地時用的鋤頭,切菜時用的菜刀,割煙時用的小刀。有些工具早已不用,豆瓜爹總是磨了一遍又一遍,把那些工具磨得錚亮,磨刀成了豆瓜爹的嗜好。


    老實說水上漂對公爹不錯,是公爹把水上漂從半道上撿回來,讓水上漂做了兒子豆瓜的媳婦,水上漂知恩圖報,對公爹照顧的非常周到。前幾年甚至心甘情願地為公爹獻身,跟公爹在一起鬼混。把婆婆氣的離家出走,在仙姑庵當了尼姑。


    水上漂不知道公爹為什麽老在磨刀,一見公爹磨刀水上漂就有點心神不寧,感覺中公爹也有點心理變態,跟村裏任何人都不交往,唯獨跟孫子豆豆在一起,才能顯出一個老人的慈祥。


    不過水上漂也不去多想,心想公爹不會把兒子媳婦怎麽樣,況且兩個人互相依靠,那一次豆瓜爹自殘,如果沒有水上漂精心照料,豆瓜爹就活不到今天。


    人都知道感恩,感恩是人的本能。豆瓜媳婦把飯做好,用木盤端上炕,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飯,小豆豆仰起脖子問媽媽:“娘,昨夜毛胡(狼)闖進你的屋子,你怕不怕?”


    水上漂臉微微一紅,嗔怪兒子:“小孩子,不該問的別問!”


    豆瓜爹陰沉著臉,五官挪位。不過豆瓜爹什麽也不會說,他已經學會了沉默。吃完飯水上漂抱著孩子去村口的歪脖樹下守望,老家夥一個人在屋子裏過足煙癮,然後一手提著罐罐一手拿著小刀,去大煙田裏割煙。走到半路上老家夥又折回來,不知道豆瓜爹發現了什麽,還是有什麽預感?


    馬蹄揚起一溜塵土,馬背上下來的,正是疙瘩。自從胡老二進駐臥龍崗山寨以後,疙瘩很少再去山寨,疙瘩也很倔,不會說那些舔尻子(相當於巴結)話,跟胡老二在一起疙瘩很別扭,疙瘩索性離胡老二遠點,免得在一起尷尬。


    疙瘩也不想回家。自從疙瘩當了山寨之主以後,洋芋和菊花跟疙瘩無形中疏遠了,不知道為什麽,疙瘩看見那兩個女人覺得討厭。可是疙瘩不會把洋芋和菊花怎麽樣,那兩個女人懷裏抱著疙瘩的親生兒子,兒子是疙瘩的傳承。疙瘩每次回家總是坐一坐就走,疙瘩還必須孝敬媽媽。洋芋和菊花明知道疙瘩每天晚上都回村,村口的樹樁上拴著疙瘩騎的馬。不過兩個女人從不敢在疙瘩麵前說啥,日子裏攪合了太多的壓抑,女人們感覺到疙瘩的變化太大。


    歪脖樹離豆瓜家不遠,進入郭宇村第一幢茅屋就是水上漂家。疙瘩看見水上漂穿著紅襖綠褲繡花鞋站在村口,心裏湧上來一種莫名的激動。山村的中午靜無一人,鳥雀寂聲,唯有太陽笑得燦爛。疙瘩從身上掏出一把洋糖塞進豆豆的衣兜裏,然後不避孩子,無所顧忌地把水上漂攔腰抱住。


    小豆豆驚恐地看了疙瘩叔一眼,隨即釋然,瞪著眼睛問疙瘩:“叔,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跟娘在一起?”


    疙瘩回答得粗魯:“我*你娘!”


    緊接著小豆豆看見,娘的褲子已經褪到腳跟,娘的身子緊靠著歪脖子樹,疙瘩叔的屁股明晃晃地亮著,緊摟著娘不停地晃動。娘歪過頭朝小豆豆擺手:“豆豆,快回家去,你爺爺在家等你……”


    那是一種荒蠻一種放肆,疙瘩知道,中午天村口不會來人。一男一女身子靠著歪脖子樹纏綿了許久,太陽看得害羞,鑽進一片浮雲裏溜走。終於,水上漂說話了:“疙瘩哥,咱們回屋。”


    隔著籬笆牆疙瘩看見了,豆瓜爹掬僂著腰,坐在石頭前正在磨刀。


    小豆豆蹲在爺爺的麵前,問爺爺:“爺爺,你為什麽總在磨刀?”


    豆瓜爹摸摸孩子的頭,說:“你長大後就會知道,山裏有一種兩條腿的狼。”


    那一刻,疙瘩心裏湧上一種殺人的衝動,那種殺人時的快感讓疙瘩的心理扭曲。水上漂明顯地看見了疙瘩臉上的異常,驚恐地喊了一聲:“疙瘩哥!”


    疙瘩驚醒了,兔子不吃窩邊草,疙瘩不能在自家門口輕舉妄動。疙瘩狂笑著:“老漢叔,別逞能!先把自己屙下的擦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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