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貴的大侄女張芳容半路裏給她撿了一個女婿,便死心塌地地跟林醜牛過在一起,張有貴為大侄女準備了一套嫁妝,體體麵麵地將張芳容出嫁。半年來相安無事,張芳容跟林醜牛過得如膠似膝。女人是一顆無根的藤蔓,嫁給誰就毫無保留地把自己交給那個男人,心裏頭對三爹張有貴的仇恨逐漸隱匿,感覺中讓自己的丈夫為了那一點醜事去殺人不值,況且弟弟還小,還不到跟張有貴爭權奪利的時候,隻能暫且把對三爹的仇恨埋在心底,等待時機。


    瓦溝鎮張家算大戶,一半人口姓張。林醜牛跟張芳容結婚時,疙瘩建議醜牛在郭宇村修幾間茅屋,就在郭宇村安家。可是張芳容堅持要在瓦溝鎮租房結婚,芳容說奶奶年齡已大,弟弟還小,她住在瓦溝鎮要照顧奶奶和弟弟。


    果然,張芳容結婚以後,大奶奶和弟弟就常來芳容家居住。開始那一段日子,林醜牛戀著妻子的被窩,堅持每天晚上都騎馬回到瓦溝鎮,第二天早晨天不亮又騎馬上山,三十裏山路,來到山寨正好趕上弟兄們吃早飯。那一段日子山寨上也沒有什麽活幹,弟兄們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侃大山,況且這個山寨上的土匪本身組織就不怎麽嚴密,疙瘩對醜牛說:“你不需要每天都來山寨,有事時我們順便去瓦溝鎮喊你。”


    林醜牛是個幹活的身子,在家裏閑不住,無事時便扛一把钁頭上山,他在山坡上向陽的地方看上一片緩坡地,站在這裏可以窺見瓦溝鎮全貌,他想在山坡上修幾間茅屋,然後跟張芳容住在這裏。年輕人想幹就幹,他首先把山坡上的荊棘挖掉,半天時間就平出一塊院基,半下午林醜牛扛著钁頭下山,一邊吃飯一邊給妻子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人有時就是那樣,愛戀一個人感覺那人全身都是優點。張芳容對林醜牛言聽計從,第二天吃過早飯就跟著林醜牛上山,感覺中住在這半山坡上視野開闊,本身離瓦溝鎮也不遠,隻要跟三老子打一聲招呼,相信張有貴也不會阻攔。於是小兩口說幹就幹,一切進展順利,疙瘩聽說林醜牛在瓦溝鎮的半山坡上蓋房,還特意拿出自己一部分錢,給林醜牛買了一些磚瓦,兩個月後那房子建起來了,雖然比不上張家老宅院的雕梁畫棟,但是看起來也算不錯。喬遷新居那一天疙瘩帶著山寨上的弟兄前來恭賀,張有貴也有所表示,給侄女送來一份賀禮。就連瓦溝鎮駐軍錢團長也來湊熱鬧,帶上他的下屬跟山寨上的弟兄喝酒劃拳,大家熱熱鬧鬧折騰了一天,天黑時客人們走光了,一幢新屋內就剩下一對小夫妻。


    那是一個天宇晴朗的夏夜,一彎新月高掛,滿天的繁星眨眼,山上吹來和煦的風,樹葉跟樹葉摩擦著,竊竊私語。兩支紅燭高照,屋子內散發著泥土的清香,新婚之夜也沒有這樣溫馨。


    一連幾個月的勞累,小兩口終於住進了屬於自己的新屋,不需要任何鋪墊,生活本身就帶著某種傳奇某種令人興奮的驚險。燭光暗下去了,由於新盤的炕還有點潮濕,小倆口相擁著睡在門板上,蟋蟀的恬鳴此起彼伏,那種滋生的欲望帶著無法遏製的衝動,盡管那些活路已經非常撚熟,可是今夜,此時此刻,卻有著不同凡響的感受。那是一種無所顧忌的發泄,那是一種難以盡述的享受。男女雙方都被那種激情熔化,如醉如仙,感覺中此刻他們最幸福。


    突然間,身下的門板在迅速地下陷,好像整座山都在晃動,周圍的土塊紛紛掉落,把小兩口迅速掩埋。


    那種恐懼前所未有。林醜牛家住銅川,知道礦井塌陷時的危險,有時上百名礦工被一下子掩埋,許多人來不及吭一聲,便永久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林醜牛聽見自己的妻子在身下嗚嗚地哭:“醜牛,怎麽啦?我怎麽老感覺山在晃動。”


    林醜牛不可能一下子躍起身,身上的土塊越積越厚,林醜牛兩隻胳膊奮力地撐起來,保護身下的妻子不受傷害。那門板足足下降了一仗多以後不再下降,林醜牛把身上的土塊一點點抖落,然後拉著妻子站起,蹲下來,讓妻子站在他的肩膀上爬出深坑。張芳容找來一根繩索,奮力把林醜牛拉出來。


    天上的星星越來越稀,小兩口坐在新屋內迎來了早晨的第一縷晨曦,看來是虛驚一場,這幢新屋極有可能建在誰家的墓穴上。


    其實這無大礙,老一輩人的說法,修建房子挖出墓穴是一種吉兆,隻要把墓穴裏的棺木挪走就是。


    說法歸說法,張芳容還是有點害怕。林醜牛安慰自己的妻子:“要不然你先回娘家住幾天,等我把咱的新屋子整理好了你再回來。”


    張芳容不願意下山,張芳容離不開新婚的丈夫。小兩口吃了早飯,林醜牛想把那深坑掩埋,反正人不知鬼不覺,原先蓋房子時這裏沒有發現墓塚,很可能這墓穴已經久遠,屬於無主墓穴,不需要搬遷。可是張芳容卻靈機一動,感覺中這墓穴有點蹊蹺,為什麽當初蓋房子時沒有發現?她建議丈夫再挖一挖,看看裏邊究竟埋著什麽?反正山上沒有外人,客人們昨天剛走,這兩天也不會來人,聽說帝王將相的墓穴常被盜挖,說不定還能挖出來什麽寶貝。


    太陽炎炎地照著,往年這時麥子剛收割。場院裏堆滿麥秸垛,大田裏秋莊稼一片蔥綠。可是這幾年罌粟泛濫,罌粟花兒開遍田野,這也是戰爭年代鳳棲出現的怪現象之一,軍隊在暗中支持大煙種植。


    張芳容坐在院子裏,看著上山的哪條路,路上空無一人,瓦溝鎮充滿滄桑,低矮的茅屋上一縷縷炊煙嫋嫋升騰。丈夫林醜牛有的是力氣,院子裏的土堆越積越大,突然間,林醜牛喊起來了:“芳容,快來看,坑裏邊好像有石條。”


    小兩口不傻,智力完全夠用,有石條就意味著地下有建築,至於建築的規模大小不得而知,最起碼墓主人生前的身份不同一般。小兩口坐在坑邊商議,這件事一定要做得隱蔽,絕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那是一項非常精細的工程,林醜牛做得天衣無縫,反正外人進屋看不出什麽蹊蹺,也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但是林醜牛不可能瞞著疙瘩,那一天林醜牛把疙瘩請回家,讓妻子炒了兩個菜,林醜牛端起酒杯對疙瘩說:“疙瘩哥,醜牛感謝哥的成全,如果沒有疙瘩哥就沒有醜牛的今天。醜牛任何事都不打算對疙瘩哥隱瞞。這屋子的下邊有一座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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