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從十月開始,鳳棲城上空的太陽就像一隻蛋黃,居民們大都燒柴,幾千隻煙囪冒出的青煙把鳳棲城罩滿,整整一個冬天不見消散。可是這年冬天也就日怪,鳳棲城每天的天空都看起來瓦藍,一縷縷青煙直直地升騰,剛升上天空就被風吹散。石板鋪就的街道每天都被兩邊商鋪的店主打掃得幹幹淨淨,鳳棲城難得迎來一個陽光明媚的冬天。


    屈福祿的話是說給李明秋聽,異常的天氣是一種先兆,明年說不定要鬧災荒,屈福祿好意提醒親家李明秋準備一些儲備糧,以備不測。想不到李明秋大肚子頂人,竟然說出用一鬥金子換一鬥麥子那樣的大話。屈福祿不可能放下筷子離席而去,屈福祿隻是尷尬地笑笑,堅持把那一頓飯吃完,還到女兒的屋子裏抱了一抱外孫,然後很客氣地跟李明秋和滿香告辭。


    李明秋一輩子精於算計,卻感覺不來他那一句話傷了親家屈福祿的心,直到把親家送出巷口,返回屋子看見叔叔鐵算盤仍然沒走,不經意地問道:“叔叔你還有啥事?”


    鐵算盤倒背著手在屋子裏轉了兩圈,這才煞有介事地說:“明秋呀,屈福祿在十字口說一句話,比你喊一聲管用,你信不信?”


    李明秋有點不耐煩:“究竟啥事嘛?叔叔你說清。”


    鐵算盤歪起頭,從眼鏡上邊看人:“人家屈福祿好意勸你準備一些儲備糧,你卻說話衝倒驢!什麽一鬥金子換一鬥麥?到時候沒人換給你,你吃金子屙鐵!”


    李明秋這才想到他說話失口,不過他想問題也沒有那麽嚴重,屈福祿好像並不介意,臨走時倆親家還互相抱拳。大凡男人都不願意認錯,李明秋反過來教訓叔叔:“行咧行咧,一句口頭禪有啥了不起,我說叔呀,沒事了歇著,不要猴子穿針,尋不著眼兒。”


    鐵算盤不生氣,鐵算盤劃不著跟侄子生氣。鐵算盤一邊往出走一邊說:“我不過給你提個醒兒,聽不聽在你。”


    鐵算盤轉身走進自家院子,聽見重孫子在哭。孩子的哭聲特別響亮,讓鐵算盤聽著舒服。炕上有了屙屎的,靈前才有燒紙的。重孫子是李家人的傳承,是李家的命脈,爺爺進孫子媳婦的屋子沒有什麽忌諱,況且關起門來過日子,雖也不知道這幢院子內發生了什麽事情。鐵算盤也不管文秀正坐月子,徑直走進孫子媳婦屋內,看九斤正在文秀的懷裏吃奶,文秀的****就像豬尿泡那樣鼓起,鐵算盤看得眼饞,竟然流下一溜涎水。文秀知道爺爺疼她,說話也無所顧忌:“爺爺,眼饞不?上來吃一口。”


    竹葉進屋,嗔怪媳婦:“沒大沒小的,幸虧院子裏沒有別人,讓人家看見了就是話柄。”


    鐵算盤卻毫不在乎,還問:“娃奶夠吃不?”


    竹葉勸爹:“爹,你就不要操心了,到你的屋子喝茶去。”


    文秀卻會逞能:“爺爺,豬蹄吃了下奶,我想吃豬蹄。”


    鐵算盤一邊往出走一邊說:“爺爺這就給我娃買去。”


    鐵算盤來到叫驢子酒館,問崔秀章:“有豬蹄沒有?”


    崔秀章好心回答:“豬蹄倒有,你先說幹啥?”


    鐵算盤也有點逞能:“孫子媳婦吃了下奶。”


    崔秀章一口回絕:“不行。”


    鐵算盤又從眼鏡上邊看人:“怕我不給錢?”


    崔秀章說出一番道理:“月子婆姨吃的豬蹄不能放調料,隻能放些鹽。咱這豬蹄五味俱全,讓你那孫子媳婦吃了回奶。”


    鐵算盤釋然:“你不說我倒忘了,王不留吃了下奶。”


    年翠英在一邊插嘴:“隻要娃的奶正常,就什麽都不用吃。”


    鐵算盤哀歎一聲:“咱管不住媳婦,沒有辦法。”


    崔秀章知道,那是鐵算盤在逞能。他給鐵算盤包了四隻生豬蹄,鐵算盤要付錢,被崔秀章擋了回去。


    鐵算盤提著四隻生豬蹄回到院子,一進院子就大呼小叫,要兒子媳婦給孫子媳婦把豬蹄煮好。


    竹葉把豬蹄提在手裏有點不屑一顧:“這文秀也真會擺置人!”


    鐵算盤故我而言他:“怎麽聽不見九斤哭?”


    竹葉諷刺公爹:“你進去看看。”


    鐵算盤當真要進去,隻聽見文秀大呼小叫:“爺爺不要進來,人家正在屙屎!”


    晚上懷德回來,一進院子就聞見肉香,躡手躡腳走進廚房,揭開鍋蓋一看,鍋裏煮著幾隻豬蹄。懷德一邁腿蹴在鍋台上,不聲不響,把四隻豬蹄吃了個精光。


    竹葉約摸豬蹄煮熟了,來到廚房,揭開鍋蓋一看,鍋裏隻剩下半鍋腥湯。竹葉知道豬蹄讓懷德吃了,吃了就吃了,這也沒有啥。竹葉也不打算埋怨兒子,兒子也活得淒惶。竹葉舀了一碗腥湯端給文秀,誰知道文秀脾氣上來了,一下子把飯碗摔到地上。一隻瓷碗被摔成了碎片,發出一聲脆響。


    竹葉自從進入李家門,第一次發起了脾氣,竹葉伸手扇了文秀一個耳光。竹葉走出屋子站在院子中間,高聲喊著公爹的名字:“李守義!你個沒良心鬼!我侍候了你們幾輩子人,今個不想侍候了!你給你的孫子媳婦另外找個娘!”


    鐵算盤這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遇事不慌。他讓懷德到瓦罐窯去叫軟饃,心想讓兒子回來安慰竹葉幾句,鐵算盤在竹葉麵前理屈詞窮。鐵算盤走進孫子媳婦的屋子,看文秀身子靠在被子上臉脹的通紅。鐵算盤明白,這件事純粹怪文秀,可是鐵算盤不打算責備孫子媳婦,月子婆姨不能生氣。鐵算盤說:“誰都不怪,隻怪懷德嘴饞,爺爺明天給你重新買。你不該把碗摔碎,你摔碗是給你娘難堪。”


    文秀哭道:“我主要是對懷德有氣。”


    竹葉在院子裏聽見了爹爹跟兒子媳婦的對話,心裏的氣消了大半。誰家都鬧矛盾,誰家都有磕碰,各自找個台階下來,孫子還沒有出月,自己剛才打文秀那一巴掌也確實不該。


    竹葉正想進屋給文秀回話時軟饃和懷德父子倆回來了,那懷德不知道給爹爹說了些啥,隻見那軟饃一進院子就跟鐵算盤幹起來了:“李守義,你個缺德鬼!你個老不要臉的!你日了我媳婦,還想****兒子媳婦,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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