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木周年忌日,有一婦人悄悄地準備了一些冥錢,籃子裏裝了一些祭品,借著天黑溜出了張有貴家大門,來到一處偏僻的山坳,點燃冥錢,擺上祭品,祭祀亡故之人。


    這婦人祭祀的絕非楞木,而是自己的丈夫曾彪。也是一年前的今天,曾彪被疙瘩殺害。一同死的還有楞木,那是一樁疑案,活著的隻有疙瘩。據疙瘩說是曾彪首先開槍打死了楞木,疙瘩一怒之下才將曾彪槍殺……楞木被土匪們抬回郭宇村非常隆重地埋葬,而那個曾彪卻拋屍荒野,被狼狗們吞噬。


    發生過的往事不可以複製,卻驚人地相似。大約十幾年以前,正是這個張魚兒的四姨太夥同土匪管家曾彪害死了張魚兒,跟上曾彪私奔,張魚兒的三個兒子隻顧埋人,根本沒有告官也沒有深究他們的老爹爹是怎麽死的。曆史上曾經有許多疑案,活著的人隻能猜測。假如不是十幾年以後四姨太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來張家大院認祖歸宗,張家活著的人早已經將四姨太忘記。


    那曾彪曾經在楊九娃的山寨上當管家,聚斂了不少財物。帶著張魚兒的四姨太逃往撇撇溝方向的一座深山,生子立後,過起了小家光景。豈料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一夥強盜把曾彪幾十年來積攢的一點浮財全部洗劫一空,萬般無奈之下,四姨太鋌而走險,帶著十幾歲的半大小子重返張家大院,表演了一場“認祖歸宗”。


    看起來是一招險棋,四姨太也經過認真考慮,其中主要的原因還是女兒張鳳(蜇驢蜂)成為胡老二的丈母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家人由於有了文慧這個外甥女而使得家道中興。看起來張有貴並不在意四姨太的兒子是不是老爹爹張魚兒的遺腹之子,是不是張有貴同父異母的兄弟,張有貴在意的是四姨太是妹妹張鳳的娘親!有這一點就足夠,張家能夠重返故宅,全是仰仗了張鳳的女婿胡老二的勢力!


    世俗的人們遵循的不是道德和真理,他們追逐的是一種既得利益,隻要這件事對自己有利,誰還在乎違心!


    可是這天,張有貴騎馬從鄰縣回來,無意中發現了四姨太提著籃子慌慌張張地走出大門。最初是完全出於好奇,這四姨太究竟要去哪裏?


    這一年多來張有貴的耳朵裏也灌進了眾人的不少指責,大家在暗中指指戳戳,無非是說那個認祖歸宗的四弟張天貴是個贗品……張有貴也心明如鏡,不過揣著明白裝糊塗。可是看起來那張鳳並不領情,妹妹蜇驢蜂不願意攪合進去太深。


    張有貴把馬拴在門前,悄悄地跟在四姨太身後,看見四姨太提著籃子來到一個山坳,從籃子裏取出冥錢和祭品,祭祀亡故之人。張有貴躲在樹後,聽那四姨太一邊祭祀一邊哭訴,隨著謎團的解開,張有貴內心裏翻江倒海,原來這四姨太心如蛇蠍,正是這****害死了老爹!可憐老爹死得不明不白,使得張家人蒙上千古奇冤!


    張有貴悄悄來到四姨太身後,佇立良久,他想起了疙瘩殺了人的那身血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張有貴從身上拔出一把尖刀,抓住女人的頭發把女人的頭扭得轉了一圈。看得出女人的眼睛裏含著驚恐和幽怨,張有貴不想讓女人痛痛快快地死去,而是用刀尖把女人的身上劃開一道道口子,看女人的血把全身侵染,女人的眼睛慢慢地失去了光澤,張有貴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好像還有一點不太滿足,張有貴將女人開膛,取出女人的心肝,看暗夜裏幾十雙綠色的眼睛在慢慢地靠近,張有貴知道,那是群狼,明天早晨,這裏將會變成一方淨土。


    張有貴提溜著四姨太的心肝回到老宅院,他沒有驚動表妹蓮子,蓮子還是個小姑娘,不能讓自己新娶的愛妻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張有貴直接來到後院,後院內住著張有貴的三個娘親,還住著張有貴的大老婆和他的兩個女兒。張有貴把後院內所有的女人喊醒,晃動著那副心肝說:他在路上打死了一隻野豬。張有貴囑咐三個娘親把那心肝煮熟,今夜,張有貴要祭祖。


    三個老娘過來之人,可能、也許已經看出了一些蹊蹺,不過大家都不說話,唯有張有貴的大老婆說了一句:“有貴,你換換衣服。”


    肉下到鍋裏,滿屋子籠罩著令人惡心的膻腥。三個娘親請出了丈夫張魚兒的牌位,把那心肝撈出來供奉在張魚兒的靈前。


    張有貴跪下,麵朝老爹爹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哽咽著說:“爹,我替你把仇報了,今晚,我殺死了害死你的****四姨太!”


    天微亮,張家宅院的大門吱地響了一下,緊接著開了一條縫,張魚兒的大老婆從大門內閃出。張家再不能這樣冤冤相報了,張家的宅院內再也經不住折騰!


    大孫女張芳容已經懷孕,這幾天孫女女婿林醜牛正好在家裏。大奶奶氣喘籲籲地爬上山坡,站在芳容的門前喊道:“芳容,你開一下門。”


    張芳容還沒有起來,小夫妻還在迷戀天亮前的那點瞌睡。聽見奶奶喊她,芳容自然心裏吃驚,急忙穿上衣服開了門,看奶奶的額頭上滲出汗珠。


    老奶奶進屋後稍微喘了一口氣,對孫女女婿說:“醜牛,你知道不知道張天貴去了哪裏?趕快去給天貴說,再不要回來。回來就有殺身之禍!張有貴瘋了,昨晚殺死了四姨太……”


    林醜牛穿好衣服,顧不上吃飯,林醜牛知道張天貴在哪裏,他剛從那裏回來。林醜牛也沒有想到他半路上撿回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將近一年來一對小夫妻過得如膠似膝,有關張家宅院內的前世今生張芳容已經多次對林醜牛說過,林醜牛好像在聽一部無與倫比的天書,不過林醜牛絕不想介入張家內部的紛爭,感覺中自己隻是張家的一個女婿,在瓦溝鎮落腳謀生,隻要小日子過得美滿,足矣。


    可是這件事人命關天,容不得林醜牛有半點猶豫和耽擱,林醜牛走出瓦溝鎮撂起長腿走得飛快,天黑時就趕到鄰縣。


    林醜牛向來為人直爽,說話不會拐彎,他見了張天貴的第一句話就是:“天貴,你趕快逃跑吧,你娘昨晚被張有貴殺害!”


    張天貴隻有十六歲,十六歲的孩子聽到這句話有點茫然。小夥子低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淚流滿麵:“醜牛哥,我永遠記著你的救命之恩,也許我們還有重新見麵的一天。我真名叫曾強虎,我爹叫曾彪,我爹讓疙瘩殺害,舊仇未報、又添新恨,我會回來的,我會把疙瘩和張有貴的人頭供奉在爹娘的靈堂前!”


    張天貴已經走出很遠,林醜牛突然感覺到這個人不能留在世間。疙瘩哥是林醜牛的救命恩人,林醜牛入夥以後得到了疙瘩無微不至的關懷。假如疙瘩哥以後讓張天貴暗害,將會給林醜牛造成一生的遺憾。


    林醜牛大喊一聲:“你停一下!”


    張天貴不知道怎麽回事,身不由己地停了下來,林醜牛走上前抓住張天貴的頭一扭,那顆腦袋立馬提溜在林醜牛的手中。林醜牛順手一扔,那顆腦袋滾下山崖。


    第二天早晨林醜牛就回到家中,老奶奶還在家裏守候。老奶奶見到林醜牛問道:“你見到張天貴了沒有?”


    林醜牛若無其事地回答:“見到了,張天貴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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