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過一九四二年延安整風的老一輩八路軍,曾經對那一次政治運動心有餘悸,其實不光是延安整風,每一次政治運動都搞得轟轟烈烈精疲力竭,幾乎所有的革命者都不能幸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每個人都要對自己思想深處的資產階級思想做無情的鬥爭,革命者必須首先革自己的命,才能領導世界革命。現在看起來所謂兩條路線的鬥爭其實就是雞與蛋之爭,可是當年卻被提到可怕的高度,大家都被一種狂熱所掩蓋,相互間互相指責,都標榜自己絕對革命。


    那些日子z首長也不能幸免,被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大家利用批評和自我批評這個武器,相互間揭發對方的問題。事實上首長的作風問題不算什麽問題,革命者不可能沒有愛情和婚姻,可是有人揭發z首長對李妍實施強暴,李妍被逼無奈才跟z首長結婚。事實也正是如此,大多數首長娶小姑娘都是通過某種手段,有些人家裏本來就有發妻,資產階級思想究竟代表了什麽?是不是還包括男人的生理需求和那些被冠以革命的名義而苟合的畸形婚姻?


    算了,有些事無法深究。z首長最擔心李妍揭發他的問題,已經同意李妍上前線鍛煉,隻有那些在戰場上跟敵人浴血奮戰的抗日將士,他們才真正是中華民族的精髓!那些日子李妍特別興奮,參加了戰地救護訓練班,學習戰地救護,其實年輕的女孩子就像一隻小鳥,一旦放出牢籠就引吭高歌。戰地救護訓練班有男有女,好像年輕的戰士不太關心延安整風那場政治運動,大家學習的特別認真,戰場上來不得半點的大意和疏忽,任何一點失誤都會以生命為代價。李妍也不清楚未來會怎樣,z首長會不會答應跟她離婚?雙方都需要考慮,暫時分開會使得大家都保持理性。反正李妍的要求也不是太高,她隻是需要一點尊嚴和相對自由,z首長也不是一無是處,李妍也舍不得路飛,這一次上戰場也不知道何時能夠重返延安,還是把那一紙離婚申訴暫時收回來,想想,不要把後路斬斷。


    那些日子z首長一吃完飯就去開會,常常開會到很晚才會回來,回來後看李妍摟著路飛在床上睡覺,z首長坐在床頭,點著一支煙,抽完一支接上一支,思考,究竟思考什麽?隻有首長自己明白。


    雖然還在一個床上睡著,夫妻間每天晚上必做的功課停滯了一段時期,那是李妍有意拒絕,z首長由於害怕李妍揭發,控製了自己的行為。如若不是整風運動開始,z首長絕對可以有恃無恐。可是這天晚上,z首長連續抽完四五支煙以後,抖索著,拉了拉李妍的被角。


    說老實話李妍有些期待,假如首長要幹那種事李妍不會拒絕,終究在一起生活了幾年,相互間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離婚隻是一種要挾,實際上離婚的主動權不再李妍手中。李妍在暗夜中等待,等來了一個遙遠的聲音:“李妍同誌,你睡著了沒有?”


    李妍知道,這是一種信號,z首長可能要宣布一項重要的決定,無論什麽樣的結果李妍都能接受。李妍坐起來,穿一件背心,讓人看著動心。


    z首長說話的聲音帶著磁性:“明天,可能有人要找你談話,主要是了解我的作風問題,希望——”


    z首長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邊,夜的幕布掩蓋了人世間的一切,其實最安心的是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耕耘者,他們每日裏為之奮鬥的是一日三餐,其他什麽都不用考慮,理想對他們來說相當遙遠。可是在延安的這一孔窯洞裏,革命者不但要解放全人類,還必須對自己宣戰。窗外的人影漸行漸遠,z首長說得急切:“李妍,看在咱們幾年交情的份上,反映問題時不要置人於死地。”


    女孩子的心腸比較軟,李妍把首長的手拉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說:“我有時也很任性,對不?”


    暗夜中李妍感到z首長明顯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把李妍摟緊,嘴搭在李妍的嘴上,拚命地親,顯得瘋狂而激動:“李妍,為你而死,我願意。”


    幾年來幾乎都是z首長主動,李妍像一個木偶一樣被首長任意擺弄。可是那一天夜裏李妍感動了,拉z首長睡在自己身邊,替首長脫掉衣服,蓮藕似的胳膊摟著首長問道:“是不是你們相互間鬥得很殘酷?”


    z首長第一次用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我的確有些疑惑,這樣內耗究竟為了什麽?算了,有些事你本來不該知道。隻要我這次能夠順利過關,一輩子我都打算做你的奴隸。”


    男人的諾言是女人的鴉片,李妍被一種幻覺感染,這是結婚幾年來z首長對李妍說的最有人情味的幾句話,足夠李妍一輩子受用。李妍用女人的溫柔化解z首長內心的陰冷,給首長吃了一顆定心丸:“放心睡吧,我知道怎樣對付他們。不過你得聽我一句,凡事不要太死板,也不要太認真,站隊很重要,千萬不要站錯隊。”


    果然,第二天吃過早飯,來了中央專案組幾位領導,z首長還是去開會,進來一個警衛戰士把小路飛抱走,談話就在李妍的辦公室兼寢室進行。首先一位領導對李妍宣讀了延安整風運動的政策,鼓勵李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要對組織絕對忠誠,抱著對革命負責的精神,揭發z首長的作風問題。


    談話整整進行了一天,那一次談話對李妍來說終生難以忘記,中央專案組幾位領導輪番進攻,又是威脅又是循循善誘,又是拿李妍的出身問題恐嚇李妍,反正無所不用其極,李妍始終一句話:“我倆是自由戀愛,我主動、我願意。”


    那天晚上z首長破天荒沒有回家,後來聽說z首長被隔離審查。那幾天李妍每天都接受專案組的調查,工作組實施車輪進攻,從李妍的答話中尋找破綻,李妍到最後索性微閉著眼,一言不發。


    終於有一天,z首長回來了,看起來精神尚可,整個人瘦了一圈,工作組麵對夫妻倆宣布:“你們順利過關。”


    僅僅幾天沒有見麵,恍惚中好像過了幾個世紀,李妍終於認識到,她跟z首長已經休戚與共,誰也離不開誰。因為革命這個字眼有時看起來非常抽象,不一定因為你做錯了什麽而對你進行懲罰,有些事經過幾十年的磨礪以後終於驗證非常荒唐,但是當時你卻意識不到。李妍從一開始就被冠以“資產階級小姐”,李妍需要z首長的保護。而z首長同樣也需要站隊,需要堅定不移,更需要靈活機動。


    不過從此後z首長才真正把李妍當作一個妻子,再也不跟李妍宣傳什麽革命理論。李妍準備了許久,根本不可能去前線鍛煉,因為照顧好首長的衣食起居同樣也是為了革命。


    曆史上每一次大的政治運動都會有褒貶不一的論述,筆者不是政治家,但是也不可能越過那些年代去妄談什麽人性。人在社會上生活,總也擺不脫曆史的羈絆。一九六六年的文化革命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我們這一代“老三屆”已經到了耄耋之年,諸多感慨無從訴說,隻能用一個名詞來概括: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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