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楊虎城將軍鎮守長安時,胡老二曾經是楊虎城將軍的鐵杆弟兄,長安兵諫楊虎城將軍被蔣委員長下了大獄,有一陣子胡老二鐵心抗日,認為隻要打敗日本鬼子,楊虎城將軍才有可能得到昭雪,弟兄們才能團聚。所以胡老二第一次北上鳳棲時,帶著幾百杆美式卡賓槍,胡老二當時的想法是,誰抗日就把這些武器送與誰,借以表達自己抗日的決心。


    那些槍支有一部分送與八路、一部分給了楊九娃的弟兄,還有一部分被郭宇村的村民跟郭麻子的遊兵散勇平分,有一段時間郭宇村曾經掀起了練習打槍的熱潮。可是隨著黃河兩岸敵我雙方對峙局麵的形成,對於老百姓來說,那種東渡黃河打日本的想法有點不太現實。雖然家家都有槍,但是槍掛在牆上成了擺設。加之有疙瘩的土匪弟兄保護郭宇村,郭宇村人一般不動輒用槍來跟別人揮舞。


    可是正月初二的中午,郭宇村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疙瘩的的兩個兒子被日本鬼子川島劫持,川島揚言要用這兩個兒子引誘邢小蠻來郭宇村跟川島決鬥,川島清楚隻有殺死邢小蠻他自己才有可能撿得一條性命,日本鬼子對待自己人跟對待敵人一樣殘酷無情。川島知道疙瘩和邢小蠻之間的關係,相信邢小蠻會不顧一切地來郭宇村跟川島決鬥,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日本鬼子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


    最先發飆的是疙瘩娘,老人家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操起切菜刀跟川島拚命,川島隻是輕輕一搏,疙瘩娘就倒在疙瘩懷中。洋芋摘下牆上掛著的卡賓槍朝川島瞄準,川島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嘻嘻笑著:“你把我打死了,誰來用解藥解救你的兩個兒子?”


    疙瘩一生中經曆的險情無數,已經養成了處事不驚。疙瘩隻是知道川島跟邢小蠻做古董生意,究竟人家怎樣交易疙瘩並不清楚。疙瘩也隱約聽說川島被邢小蠻暗算,生意場上那種被對方算計的事情經常發生,那一年日本鬼子還不是用許多假銀元在郭宇村收購大煙?近幾年相互間的生意越做越大,誰也不可能算計對方,那樣做無異於自斷財路。疙瘩知道川島僅僅是在要挾,於是顯得冷靜:“川島君,要邢小蠻來郭宇村不難,我建議你倆坐下來談判,解鈴還須係鈴人,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疙瘩。”


    川島知道疙瘩一家已經被他用一種奇特的方式迷惑,於是故意賣個關子,顯得彬彬有禮:“疙瘩,隻要你把邢小蠻帶到郭宇村,其他事情由我來處理。這孩子你們暫且帶上,我敢保證三日之內不會出問題。”


    疙瘩走出屋子來到場院,隻見郭宇村的男人女人都端著槍站在疙瘩的門前,大有跟那個劫持人質的日本鬼子拚命之勢,連王世勇也驚動了,關切地詢問疙瘩要不要幫助?


    疙瘩簡單地說了一下事件發生的經過,然後告誡大家不要輕舉妄動,狗急了跳牆,日本鬼子逼急了什麽事情都可能做出。


    安遠和林醜牛早已經做好準備,連疙瘩的坐騎也拉出來披上鞍韉,眼看著天色已晚,不容疙瘩耽擱,疙瘩上馬時突然一陣憂傷:想起八十歲的老娘正是安享晚年的年紀,卻跟上疙瘩擔驚受怕,腦海裏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個經常想到的問題:我們整日這樣忙忙碌碌,算計別人的同時又被別人算計,究竟為了什麽?


    八十裏山路,三個人來到鳳棲城時正是半夜,疙瘩正想下馬擂門,反正鳳棲城的城門疙瘩已經擂過幾次,守城的士兵看是疙瘩,一般不會給疙瘩為難。


    三個人下馬,一看城門沒關,這也是劉軍長的惠民措施,為的是正月天城內城外的香客到寺廟裏燒香上貢方便。


    可是疙瘩一行三人來到邢小蠻門前卻有些猶豫,該不該打擾邢二哥的瞌睡?弟兄四個拈香結拜,邢小蠻老二疙瘩老三,大哥乃薑秉公,四弟閆培春,這是前不久的事,那一次閆培春的兒子出月,薑秉公和疙瘩本來就跟閆培春沒有什麽交往,可是邢小蠻把幾個人往一起撮合,宴席結束後四個人拈香結拜,成為鳳棲縣的新生代豪傑。


    邢小蠻門前站崗的哨兵站得筆直,這麽晚了做給誰看?反正這個社會必須有人坐轎有人抬轎,有人當官有人吆喝,土匪頭目也不是好當的,幾十年血雨腥風為自己掙得這一寶座。疙瘩突然不顧一切,站在門外氣壯山河:“邢小蠻、二哥——”


    沒有過多久,邢小蠻穿戴整齊站在門口:“疙瘩賢弟,小蠻知道你今晚要來,故而在屋內久等。”


    疙瘩有些不懈:“這麽說來二哥已經知道了事件的過程?”


    邢小蠻解釋:“中午那川島圖謀刺殺小蠻被李明秋無意發現,倉惶從鳳棲城逃走,小蠻估計那川島可能去了賢弟哪裏,因為他再沒有地方可去。至於川島怎樣跟賢弟過招,小蠻並不清楚。”


    疙瘩可著嗓子喊道:“川島那驢日的劫持了疙瘩的兩個兒子,不知道給兒子喂了什麽迷藥,川島說你做生意欺騙了他,要跟小蠻兄決鬥。你們的生意疙瘩從來沒有參與,可是疙瘩卻無辜成了受害者!”


    四麵城牆上的手電筒朝邢小蠻的小院內聚焦,邢小蠻勸疙瘩稍安勿躁,幾個人一同進入客廳,屈滿盈也起來了,親自為疙瘩一行泡茶。


    邢小蠻看疙瘩的情緒稍微穩定,慢條斯理地說:“天大的窟窿有地大的補丁,那川島隻是想要小蠻的人頭,他加害你的兒子無用。小蠻想聽聽事件的全部經過,然後咱們再商量一個克敵製勝的辦法,最壞的結果是小蠻用這條老命確保賢侄安然無恙。”


    既然邢小蠻把話說到這種份上,疙瘩也顯得冷靜了許多。是呀。目前再急也無用,商量事件的解決辦法才是唯一。疙瘩把川島來到他家以後的所作所為給邢小蠻說了個一清二楚,邢小蠻細細地聽完,然後才發表自己的意見:“據小蠻分析,這是日本鬼子有預謀的暗殺行為。川島絕非一般的殺手,假如跟小蠻對決,鹿死誰手還不一定。那川島不是給了你三天時間?頭兩天咱們穩居鳳棲不動,第三天從鳳棲出發,首先保證兩個侄子的絕對安全,然後再考慮咱們的行動。”


    疙瘩由不得性急:“那川島給兩個孩子不知道喂了什麽迷藥,你拖到第三天我的兒子就會有生命的危險!”


    邢小蠻繼續說:“當然這兩天我們也不會閑著,明天問問田中,那川島究竟給孩子喂了啥藥?還有,聽說明善師傅過去跟川島有過交往,可否讓明善先去探探底細?我明天暫時住在瓦溝鎮,咱們伺機行動。”


    那是一次特殊的行動,邢小蠻派司機用汽車把明善師傅和田中拉到郭宇村,邢小蠻答應賠償販賣假文物的部分損失,假如疙瘩的兩個兒子出了問題,邢小蠻難辭其咎,在目前來說,疙瘩和薑秉公就是邢小蠻的左膀右臂。邢小蠻知道他跟川島對決非死即傷,說不定魚死網破。邢小蠻求生的欲望極高,邢小蠻的人生旅途充滿希望。


    明善師傅和田中謹遵邢小蠻的囑托,前往疙瘩家充當說客,他倆也沒有十分把握,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兩個人在疙瘩門前下車,看郭宇村男女老少都持槍以待。田中心裏暗暗吃驚,現代戰爭根本不在乎你有再高的武功,看來這川島勝敗都很難從郭宇村逃走。


    兩個人進入疙瘩家,看疙瘩的兩個兒子活蹦亂跳,跟過去沒有什麽兩樣。疙瘩和小女人張芳琴的屋子被川島占用,張芳琴抱著女兒跟大老婆洋芋和娘睡在一個炕上。洋芋用手指了指那間屋子,告訴田中和女婿明善:“那個日本人把自己關了一整天,不知道在裏邊幹啥。”


    那間屋子的門被從裏麵關著,田中用日語對屋子喊話,不見有人應聲。明善心急,飛起一腳把門踹開,屋子內的景象把兩個人驚呆,隻見川島已經死得僵直躺在炕上,旁邊放著一張紙,用日語寫著幾句話,大意是:川島從軍四十年,已經厭倦了這場戰爭,不願意再枉殺無辜,那兩個男孩子不會有事,川島隻是誆騙疙瘩,想誘出邢小蠻跟川島決鬥。無論結局怎樣,川島都不會活著回去。川島選擇了自殺,隻是希望戰爭結束以後,中國政府能把川島的遺體運回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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