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蠻得了多疑症,總懷疑自己的行為被人識破。其實那不用識破,邢小蠻的所作所為盡在劉子房軍長的掌控之中。劉軍長不可能把邢小蠻怎麽樣,邢小蠻是國民黨國防部任命的副軍長,一個副軍長弄死幾個人算不得什麽,隻要邢小蠻在軍隊內部不拉幫結派就行。


    其實邢小蠻不可能拉幫結派,邢副軍長在軍隊裏邊可以說是一個光杆司令,表麵上看起來那些師團長見了邢副軍長唯唯諾諾恭恭敬敬,實際上邢副軍長不可能對軍隊發布命令,劉軍長表麵上對邢副軍長表示尊重,有時故意放權讓邢副軍長負擔一部分責任,實際上劉軍長隻是把邢小蠻當作一條會咬人的狗使用。


    整整一個冬天,邢小蠻始終在幹著兩件事情,販運大煙和文物。自認為掙錢不少,從曹武直和疙瘩哪裏分得豐厚的份額,可是邢小蠻並不清楚,整個西北地區收購的煙土根本不需要邢小蠻插手。邢小蠻確實用長安工匠製作的贗品騙取了日本人不少的銀兩,可是鳳棲真正值錢的幾件稀世珍寶卻不知不覺地從邢副軍長辦公室的保險櫃裏走失。如果不是晉商曹武直一語道破,邢小蠻還確實不知道他保險櫃裏的幾件寶貝早都被長安工匠做了手腳。


    這是一起連環案,邢小蠻事後明白,不光邢小蠻自己,幾乎所有的蟊賊眼睛都惦記著那幾件寶貝。人有時為了發財不惜鋌而走險,看來亡命之徒大有人在,邢小蠻想破腦子也想不明白,保險櫃裏的幾件稀世珍寶究竟去了哪裏?


    邢小蠻並不認識魯藝,好像也沒有留意魯藝那個人,邢小蠻不會懷疑是魯藝把鎏金銅佛和銅鼎運往長安。邢小蠻想來想去,感覺中能從保險櫃囊中取物的隻有一人,那就是他的師傅明善和尚。況且那兩尊銅鼎本身就是明善和尚背來要邢小蠻幫他妥為保管,邢小蠻也不想出賣師傅,他打算把那倆尊銅鼎出手以後分給明善和尚一筆錢。想不到明善師傅對邢小蠻徒弟背後捅刀,神不知鬼不覺地買通長安工匠,從保險櫃裏把幾件稀世珍寶盜走(至少邢小蠻這樣認為)!


    邢小蠻懷疑明善師傅,還有另外一條理由,那就是曹武直直言不諱地告訴邢小蠻:保險櫃裏的那幾件文物被人做了手腳。這件事曹武直怎麽能夠知道?看起來他們早都沆瀣一氣!


    人的欲望是一種不可遏製的發酵劑,一旦膨脹就蛻變得無所顧忌。正在這時邢小蠻無意中聽到一個消息,胡宗南司令邀請明善和尚和張有貴南下長安做客。這無疑進一步證實,明善和尚南下長安肯定跟文物有關係!邢小蠻猜測,那兩尊銅鼎和鎏金銅佛就在明善和尚手裏。不然的話胡司令不會親自邀請明善南下長安做客!


    人的欲望膨脹的過程,思想意識裏的幻覺也異常活躍,人憑臆想辦事,往往鑄成千古遺恨,可是這陣子的邢小蠻已經無法控製自己,幾十年形成知恩必報的概念一瞬間被邢小蠻顛覆,他要將明善和尚置於死地!因為明善知道邢小蠻的前世今生,明善是邢小蠻仕途路上的一顆眼中釘!


    邢小蠻當過日本鬼子太原警備區的偽軍大隊長,知道爆炸物組裝的所有程序,其實給汽車上安裝爆炸物不怎麽費事,把炸藥跟定時器鏈接在一起就行。誰也不會懷疑邢小蠻會喪心病狂地欲置明善和尚於死地,二十年前正是明善和尚在黃河岸邊拯救了邢小蠻,才使得邢小蠻逃過了一劫,才有了二十年後的邢小蠻。說什麽知恩圖報,人在利益攸關的時刻就會不顧一切!


    邢小蠻準確無誤地撲捉到明善和尚即將乘坐劉軍長派出的美國吉普前往長安,不動聲色地給汽車上安裝了炸彈。明善和尚執意要帶兩個胖婆娘一同南下,吉普車裏坐不下三個大胖子,不得已明善和尚跟負責警衛的士兵調換,明善跟自己的兩個胖婆娘坐在比較寬敞的嘎斯車上,讓負責警衛的士兵坐進吉普車裏,半路上汽車突然一聲爆炸,可憐幾個負責警衛的士兵一命嗚呼,明善和他的兩個女人卻毫發無損。


    聽到爆炸聲明善跳下汽車,禪杖舞出漫天火星,誰說佛家破戒前功盡棄?五十多歲的明善老當益壯,能從無形的隱影中窺視有形,思緒裏過濾了這一年多來跟所有人的恩怨情仇,佛的意識裏把一個鬼影牢牢地掌控。明善最不希望是他心懷叵測,可是那個人已經被明善牢牢鎖定。這就叫法力,法力無窮。


    爆炸的地點離偏橋不遠,偏橋有國民黨的檢查站。嘎斯汽車的司機把汽車開進偏橋檢查站報警,檢查站的負責人立刻給長安打電話,胡宗南司令知道消息後凝目沉思:究竟是誰實施了這次暗殺活動?


    靳之林和胡老二親自驅車,前往偏橋把明善和尚接往長安,胡司令在長安飯莊為明善設宴壓驚。談到偏橋遇到驚險之事,明善隻是輕輕地一句帶過:“生死由命。”


    靳之林和胡老二釋然,久在江湖混跡,對待這類凶殺案件已不陌生,看來明善和尚已經成竹在胸,隻是不願深究。可是胡司令的想法卻截然相反,他堅持要讓作案者大白天下,因為在胡司令看來八路軍作案的嫌疑最大。


    胡老二晃動著他那碩大的腦袋,替八路軍解脫:“胡司令,不要看問題老帶著政治眼光,這件事跟八路軍絕對沒有任何關聯!”


    靳之林端坐著,清臒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停一會兒他掏出手絹擦了一下嘴,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讓大家震驚:“靳某同意明善師兄的意見,這件事不宜深究。不過那個實施暗殺明善師兄的人已經喪心病狂,咱們不得不防。”


    胡司令不由得火起:“看來你們都知道是誰實施了暗殺,就是不肯告訴壽山(胡宗南的字)!”


    明善把滿嘴的食物咽進肚子裏,打了一個飽嗝,這才說:“告訴胡司令也無妨,不過那人是明善的徒弟,不準實施報複,這個世界上,敢於明目張膽跟明善對峙的隻有一人,不是邢小蠻還能有誰!?”


    胡司令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難堪,其實除過八路軍作案,胡司令也想到了邢小蠻。邢小蠻是胡司令手心的一顆燙手山芋,任命邢小蠻為副軍長時胡司令也感到意外,因為在人事的任命上胡司令有決定權,可是胡司令不願意跟國防部起衝突,國難當頭應當精誠團結。


    大家都不再說話,唯有明善吃得滿嘴流油。看樣子這個老和尚已經超凡脫俗,有一種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心胸。


    靳之林看明善吃完,然後才說:“師兄,又要麻煩你回一次山西,那兩尊銅鼎春節前已經由劉軍長護送到長安,隻是缺少最大的兩塊。據說那兩塊碎片被曹武直藏匿,師兄去對那曹武直曉以利害,把那兩塊碎片要回來。”


    明善站起來,抹了一把嘴,跟大家抱拳告辭:“事不宜遲,咱家速去速回。麻煩你們照顧好咱家的兩個內人。”


    胡老二大笑:“痛快!胡某就喜歡師兄這樣爽快之人。不過在長安稍住三五日也無妨,改日胡某為師兄設酒餞行。”


    明善去意已決:“來日方長,咱家以後還打算在長安久居,咱們有的是時間重聚。麻煩你們派一輛汽車,把咱家送到黃河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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