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又一次經曆了生死博弈,差點被野豬吞進肚子裏,戰爭年代人們見證了無數死亡,把生生死死看得隨意。不過被野豬吃掉真不合算,洋芋竟然虎口逃生。驚險過後娘給洋芋做了一條紅褲袋,讓洋芋係在褲子上避邪。洋芋感覺可笑,卻也不違背娘的旨意。洋芋是疙瘩爹從路上撿回來的女子,既是疙瘩的老婆又是娘的女兒,在這個家裏具有雙重身份,前多年洋芋把野孩子生在疙瘩的炕上,疙瘩即使以後知道了也沒有把洋芋休掉,因為洋芋是娘的女兒,疙瘩對娘的孝順遠近聞名。


    洋芋的兩個女兒秀花秀氣自從出嫁後再沒有回村,疙瘩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兒子金橋銀橋又分別被親生父母顧俊山和菊花帶走,現在疙瘩家裏的兩個兒子跟疙瘩一摸一樣,長得拙頭拙腦,根本不會走樣。這多虧了菊花的賢麻草,讓疙瘩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白活,讓疙瘩重振了男人的雄風,讓疙瘩有了自己的親生子女。


    可是那菊花不習慣疙瘩的霸道疙瘩的殘酷,給疙瘩生下一個兒子以後,竟然帶著自己的大兒子銀橋重回河東,轉瞬間已經過去兩年,疙瘩的心儀裏也漸漸地把那菊花忘記。隻是洋芋跟娘閑談中提及菊花,感覺中菊花對這個家裏貢獻最大。


    世上的許多事盤根錯節,你根本無法驗證誰對誰錯。兩個兒子轉瞬間已經六歲,洋芋在這個家裏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外人根本看不出兩個孩子屬於同父異母,還以為疙瘩的兩個兒子是一對孿生弟兄。


    那一日劉媒婆來疙瘩家串門,其實劉媒婆知道疙瘩沒有在家,疙瘩在家時劉媒婆還有點膽怯,特別是去年劉媒婆給張有貴介紹對象,讓那放鴿子(騙婚)的男女坑了疙瘩一把,事情過後疙瘩早已經忘記,但是劉媒婆仍然耿耿於懷,最害怕疙瘩一怒之下把劉媒婆從三官廟趕走。


    劉媒婆鐵心把那米六一招贅進屋,兩個人已經在三官廟裏住了很久,郭宇村人一般不說閑話,移民部落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但是三官廟不是久居之地,劉媒婆計劃在郭宇村蓋兩間茅屋。雖然誰也沒有選疙瘩擔任郭宇村的村長,但是大家遇到什麽事兒都習慣跟疙瘩打一聲招呼,劉媒婆想通過疙瘩娘說服疙瘩,劉媒婆在郭宇村安家時疙瘩不要為難就行。


    其實疙瘩不可能為難一個老嫗,劉媒婆也是多此一舉。但是疙瘩娘卻非常熱心,囑咐劉媒婆把值錢的細軟藏匿在保險的地方,現在那些野男人上炕是夫妻下炕是豺狼,你對他真心他不一定對你好,郭宇村的寡婦招贅的男人沒有一個過到底,


    劉媒婆雖然不能認同,但是隻能不住地點頭稱是。疙瘩娘說得高興,便留劉媒婆吃飯。劉媒婆看見疙瘩的兩個兒子在地上玩耍,不由得讚道:“這娃長得敦實,跟疙瘩一樣。”


    疙瘩娘靈機一動,脫口而出:“當初廟裏的和尚解卦時說過,金疙瘩、銀疙瘩,不如咱的土疙瘩,我就給兒子起名叫疙瘩,這一晃四十多年過去,咱疙瘩遭遇了數不清的坎坎坷坷,但是疙瘩沒碎,疙瘩越活越壯實,疙瘩的兒子就應當叫墩子!老二叫墩實。”


    洋芋隨聲附和:“娘說得對,墩子就墩子,墩實就墩實,這名字起得實在,相信疙瘩也會滿意”。


    正說話時疙瘩進屋,看見劉媒婆心裏老大不高興,不過疙瘩一般不會在自己家裏跟客人發火,好漢不打上門客。劉媒婆也非常乖巧,見了疙瘩道一聲萬福,趕快溜走。娘問疙瘩:“疙瘩我看你滿臉殺氣,是不是又遇到什麽事情不順心?”


    疙瘩不在家的日子,張芳琴抱著女兒足不出戶,十七歲的小姑娘對疙瘩既害怕又有所祈求,張芳琴的人生擺不脫疙瘩為她設置的牢籠,張芳琴隻能在疙瘩的碾壓下獲得一些性感的滿足,看見疙瘩進屋張芳琴心裏感覺莫名的高興,抱著孩子來到院子,剛想進娘的屋子時聽見疙瘩吼聲如雷:“****的張有貴也想給疙瘩的碗裏下蛆,把疙瘩殺了人的血衣掛在戲樓上示眾!”


    娘吃驚不小,疙瘩每一次作惡都不會瞞娘,娘雖然不能原諒疙瘩卻也沒有辦法,好在近兩年疙瘩再沒有殺人,感覺中兒子已經快五十歲了應該有所收斂。娘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疙瘩,跪在你爹的靈堂前給娘說實話,你是不是又殺了人?”


    疙瘩知道娘誤會了,感覺中有點內疚,五十歲的漢子還整天讓八十歲的老娘為他擔心。疙瘩痛心疾首:“疙瘩這一次沒有殺人,但是這個社會處處布滿陷阱,並不是你發了善心就能明哲保身,有些人每時每刻都想要你的性命。”


    娘歎了一口氣:“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說什麽為時已晚,別說尿炕光說曬氈,疙瘩隻要你沒有殺人就好,你能不能把發生過的事情給娘說清?”


    隨著謎團的解開,娘開始收拾自己,滿頭的白發綰成一個高高的發髻,換上一身黑衣黑褲,然後讓洋芋牽來一頭騾子,丟在疙瘩麵前一根麻繩,命令疙瘩把老娘捆緊,八十歲的老母打算去瓦溝鎮替兒子頂罪。


    娘這一手確實老辣,讓疙瘩羞愧得無地自容,看來多虧了何仙姑提醒,要不然疙瘩殺不殺人還不一定。疙瘩跪在娘的麵前,把額頭磕出了血:“娘,幹土匪這一行當修成正果的不多,要不然這樣,咱把張芳琴給張有貴退回去,疙瘩帶著娘和三個孩子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耕雲播雨,為娘養老送終。”


    疙瘩跟娘說話張芳琴一直在院子裏站著,沒有敢進屋,此刻聽到疙瘩要把她還給爹爹,感覺中有點可笑而氣憤,人的膽量有時陡然而生,張芳琴在這個家裏一直沒有地位,洋芋和娘隻是憐憫她自己,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神仙給了張芳琴勇氣,張芳琴把孩子放在炕上,第一次在疙瘩麵前說話顯得硬氣:“疙瘩,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沒有聽說過誰家的男人把妻子給娘家退回。我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你如果嫌我是個累贅,弄死我很容易。至於你跟我爹的恩怨,跟張芳琴沒有關係。”


    剛才不過順便說說,卻讓小妾張芳琴抓住了把柄,疙瘩不過是為了給娘消氣,真正讓疙瘩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耕雲播雨,疙瘩未必舍得下土匪頭目的地位。不過娘笑了,感覺中這小媳婦說得在理,其實娘一直盼望有人來管束疙瘩,娘主要害怕疙瘩殺人。


    正在這時官路上響起了馬兒的鈴鐺聲,這年月人們出門騎馬一般不帶串鈴,馬脖子上帶串鈴的一般是富戶人家,看樣子是張有貴來了,疙瘩前腳回家嶽父張有貴就後腳跟進,這張有貴搞什麽名堂?


    疙瘩趕快站起身,娘威嚴地對張芳琴說:“一會兒見了你爹不準說疙瘩的壞話!”


    村裏人聽見鈴鐺響都出來看稀罕,結果看到了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隻見劉媒婆騎一頭毛驢,穿紅戴綠,驢脖子上掛著串鈴,米六一手執榆木條子跟在毛驢後麵,看樣子這一對活寶正在舉行結婚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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