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煥生媽媽回到郭宇村的第二天,雖然女兒女婿可能已經知道了兩個老人之間的秘密,但是那種事情還必須有所遮掩。郭宇村還在晨曦中酣睡,老婆子就起來了,開始打掃院子,突然間一個半大小子推開虛掩的柴門,麵對老婆子叫了一聲:“姑姑!”


    老婆子愣了一會兒神,才記起瓦溝鎮娘家兄弟張虎娃,張虎娃去年冬天被人暗殺,常桂生常建生弟兄倆擔心娘年紀大了,舅舅之死沒有告訴娘,弟兄倆前往祭祀,事後過了許久才對娘述說,娘準備了一些祭品和冥錢到十字路口麵朝瓦溝鎮痛哭了一場,那場事也算了結,人窮親薄,姐弟倆平時交往不多,假如不是麵前這個小夥子叫老婆子姑姑,老婆子幾乎將瓦溝鎮娘家淡忘。


    那小夥子繼續說:“姑姑,我叫狗兒,我爹叫張虎娃。”


    老婆子回過神來,看麵前的狗兒跟幼年時的兄弟張虎娃一模一樣,人不可摻假,這狗兒就是自己的侄子!雖說這多年基本上沒有交往,老婆子不可能不認自己的親侄子。老婆子呼喚了一聲:“狗兒!”順勢把張狗兒摟在懷裏,哭得淒惶。


    院子裏的人陸續起來了,大家弄清了麵前這個小夥子跟常煥生媽媽之間的關係,對狗兒表示友好。那張狗兒嘴也乖巧,把常煥生叫“姐姐”,把安遠叫“姐夫”,把金童叫“哥哥”,把玉女叫“嫂子”。那金童玉女可能比張狗兒年紀還小,聽見有人叫他們“哥哥、嫂子”,也不答應,隻是咧嘴憨笑。


    鄧金元起來最遲,老爺子可能昨晚累了,眼睛上還糊著眼屎,老頭子一邊揉眼睛一邊走出屋子,猛然間聽到有人叫了一聲:“姑父!”


    鄧金元愣神了,看麵前站著一個小夥子,知道小夥子把人認錯,臉上顯得非常難堪,老爺子連連搖手:“小夥子你把人認錯了,我不是你姑父,你姑父三年前——”


    鄧金元發覺自己說漏嘴,馬上打住,回到屋子拿出褡褳,背上身,回頭對安遠說:“麻煩你給咱照看一下毛驢。”然後也不吃早飯,朝自己兩個兒子住的茅屋走去。


    張狗兒已經來過兩次郭宇村。瓦溝鎮到郭宇村二十裏山路,對一個小夥子來說二十裏山路不算太遠,抬腳就到。張狗兒來郭宇村的目的,就是想找疙瘩入夥。第一次來找蜇驢蜂,張狗兒知道蜇驢蜂是張有貴的妹妹,因此見了蜇驢蜂叫:“張鳳姐姐。”


    一句姐姐叫得蜇驢蜂愣神,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麽不認識你?”


    張狗兒自我介紹:“我叫張狗兒,我是張有貴的妻弟。”


    有關哥哥張有貴娶了張虎娃之女的傳聞蜇驢蜂聽說,蜇驢蜂這幾年有意疏遠娘家哥哥,張有貴來妹妹家蜇驢蜂都待理不理,更何況是哥哥這個什麽妻弟!蜇驢蜂問道:“你來郭宇村有啥事?”


    張狗兒也不隱瞞:“你跟疙瘩是鄰居,想讓姐姐給疙瘩介紹,狗兒想跟上疙瘩哥哥幹事。”


    蜇驢蜂不可能把張狗兒趕走,勉強留張狗兒在家裏吃了一頓飯,然後告訴狗兒:“疙瘩是你姐夫的女婿,張有貴說話比我管用。再說,疙瘩這幾天不在家,聽說去獅泉鎮看戲。”


    張狗兒不可能賴在蜇驢蜂家不走,隻得暫且悻悻地回到瓦溝鎮。過了兩天張狗兒又來到郭宇村,這一次他直接來到疙瘩家,看疙瘩新修的宅院被姐夫家還闊氣,心想自己以後要是有了錢,也在瓦溝鎮修一座宮殿!看一個年輕媳婦抱著孩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心想這可能就是疙瘩的小妾,張有貴的女兒。按照輩分張有貴的女兒應該把張狗兒叫“舅舅”,可是這陣子誰論那些幹啥?張狗兒直接喊了一聲:“嫂子,疙瘩哥哥在家不?”


    張芳琴一愣,不知道麵前這個半大小夥子是誰,還不等張芳琴問他,張狗兒便自我介紹:“我叫狗兒。”


    發生過的往事曆曆在目,張芳琴的媽媽死於非命。其實媽媽之死跟張狗兒的姐姐毫無關係,可是張芳琴卻把一腔怨氣全部向張狗兒撒去:“我知道你叫張狗兒,你姐姐害死了我娘,你又跑到這裏來打什麽主意!?你那個賣尻子大(張虎娃)窮瘋了,拿自己的親生女兒開涮……”


    張狗兒扭頭就走,沒有聽清楚張芳琴還罵了些什麽,盡管十五歲的張狗兒早熟,但是有些事他也沒有辦法弄清,張狗兒對張有貴摟上姐姐睡覺本身就滿肚子火氣,看樣子這個社會真他娘的沒有道理!張狗兒第二次來到郭宇村連一頓飯也沒有混上,就像打悶了的豬一樣落荒而逃。


    張狗兒回到瓦溝鎮老實了一段日子,可是那種想發財的欲望越來越強烈,張狗兒每天在自家的煙田裏割煙,看見山間官路上車來車往,一些商業巨頭全向郭宇村集中,感覺中有錢就是不一樣。目前看來做文物生意已經過時,靠大煙發財是唯一的出路。可是那些商賈隻認疙瘩,其他人根本無法插手,就連張有貴也看疙瘩的眼色行事,張狗兒又不想在張有貴的手下受製。萬般無奈之時張狗兒猛然想起了姑姑,聽說姑姑的女婿也在疙瘩手下幹事,何不去找姑姑,讓姑姑的女婿引薦,隻要疙瘩點頭答應肯收留張狗兒,張狗兒有的是手段,哪怕賣尻子,為的是掙錢!


    張狗兒睡不著覺,半夜就從瓦溝鎮動身,三返郭宇村,來到姑姑家裏正好天明。姑姑一家人對於張狗兒的到來有些驚喜,常煥生特意舀出平日裏舍不得吃的麥麵,為這個表弟烙得吃了一頓煎餅。吃完飯張狗兒告訴表姐夫安遠,他想在疙瘩的手下謀點事幹。


    安遠不了解內情,自然滿口答應。當下就帶領張狗兒來見疙瘩。


    豈料疙瘩一見到張狗兒就問道:“狗兒,你來幹啥?”


    張狗兒突然說話有些結巴:“我來想入夥。”


    疙瘩好言相勸:“咱們之間又不是不認識,不需要別人引薦。你咥的所有瞎活(幹的所有壞事)我都知曉。回去吧,回頭我跟你姐夫商量,咱是拐彎親戚,我會照顧你,但是壞毛病不改,就沒有人敢收留你。”


    張狗兒白挨了疙瘩一頓嗆,有點窩火,不過十五歲的小孩子不敢把疙瘩怎麽樣。氣衝牛鬥上了官路,聽見樹林子裏,傳來女孩子咯咯的笑聲。抓個雛雞也不錯,正好給老子消火!走進樹林子一看驚呆了,原來是張芳梅張芳霞!兩個碎慫(方言,相當於小鬼)正被兩個小夥子摟著,那份親熱勁兒讓人看著眼熱。


    張狗兒不假思索,大吼一聲:“好哇,好多日子不見,想不到你倆碎慫正在這裏咥活(幹壞事)!”


    王稼騏王稼昌正跟自己的未婚妻親熱,冷不防鑽出來這麽一個不知深淺的家夥。年輕人有的是力氣,上前三拳兩腳,就將張狗兒放倒,兩個小夥子還要把張狗兒從山崖上丟下山溝,被張芳梅張芳霞擋住,兩個姑娘告訴王稼騏王稼昌:“那碎小子是我大(爹)的小舅子,咱惹不起,放了他。”


    兩個小夥子拉著兩個姑娘離去,張狗兒氣得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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