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煙調撥結束以後,靳之林也不回河東,也不南下長安,把臥龍崗山寨當作自己的家,絲毫沒有要走的跡象。


    疙瘩當然不能趕客人走,說老實話疙瘩也希望跟靳之林長期為鄰,那靳之林行為做事老謀深算,為人處世滴水不漏,所有跟靳之林有過交往的人從那個老人身上找不出毛病,大家喜歡跟靳之林相處,還因為靳之林處事公道,做大煙生意幾年,立下的規矩從不走樣,沒有因為算賬問題跟任何人過意不去。


    顧俊山突然死亡以後,臥龍崗山寨急需要一個管家。管家主要是管理靳之林帶過來十幾個人的夥食,當然還有山寨上原來積攢下的一些財物。按道理派林醜牛小倆口住在山寨順理成章,山寨上的房子也比郭宇村的茅屋寬敞。疙瘩也有意派林醜牛上山,那一天疙瘩對林醜牛說:“你跟你媳婦準備一下,搬到山寨上去住。”


    林醜牛有點為難,林醜牛早都知道疙瘩會這樣安排。可是媳婦張芳榮不願意上山,原因不言自明,小倆口住的茅屋地下埋著許多銀元,擔心露富,張芳榮的最終目的是在瓦溝鎮蓋一幢深宅大院。


    疙瘩聰明之人,按道理疙瘩應當把張芳榮叫妻姐,可是那個張芳榮比疙瘩實際年齡小差不多一倍,有時幾個人遇到一起,大多時間是張芳榮主動跟疙瘩這個老妹夫開玩笑,疙瘩反倒感覺不好意思。這陣子看見林醜牛為難,疙瘩也就順水推舟:“算了,山寨上的事我重新安排。”


    管家也不是人人都能當,管家必須是疙瘩的心腹,管家還必須沉著、老練、勤快、腦子反應快,還必須會算賬,年紀大點。疙瘩思前想後,隻有派鄧銀川上山比較合適。可那鄧銀川鄧銅川弟兄倆無論幹啥事都不分開,倆個媳婦是孿生姐妹,要派就要把弟兄倆全部派上山。


    於是疙瘩跟弟兄倆商議,弟兄倆正發愁大煙調撥完畢沒有事幹,弟兄倆不願意回家,回家就得重開棺材鋪子做棺材,不知道什麽原因弟兄倆不願意子承父業,反正跟上疙瘩能多掙錢。疙瘩跟弟兄倆一說就合,弟兄倆稍作收拾,帶著媳婦孩子高高興興上山。


    剛剛安排好山寨上的保管之事,白菜抱著孩子哭哭啼啼而來。疙瘩對白菜不反感也沒有仇恨,但是疙瘩對白菜的兩個兒子卻有點喜歡,那齊結實齊壯實主要是嘴甜,幹事也能幹到點子上。剛剛死了男人的女人有點晦氣,但是疙瘩身邊還有人,疙瘩對白菜還算客氣:“白菜,你有啥事?”


    白菜說得也是實情:“騾駒子死時給我和蘿卜留下幾大甕銀元,我跟蘿卜一人一半。不知道蘿卜把她的銀元存放在那裏,我跟顧俊山結為夫妻時把那些銀元全部帶上山。疙瘩哥你就開點恩,給多給少都行,讓我把藏在山上的銀元帶下來一點。”


    疙瘩也回答的非常爽快,疙瘩不會為了一點銀元而跟一個寡婦婆姨翻臉,疙瘩當著眾人的麵說:“你把你的兩個兒子帶上,是你的財物你全部拿走,不是你的留下。”


    那白菜原來是蜇驢蜂老爹爹張魚兒的七姨太,想不到風水輪流轉,十幾年以後白菜跟蜇驢蜂成了親家,其實兩個人原來也沒有什麽交往,白菜的兩個兒子對白菜比較疏遠,反而卻對丈母娘蜇驢蜂表示親熱。這也難怪,白菜忙著給她自己找男人,找了一個又一個,把兩個兒子就沒有在心。


    其實蜇驢蜂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蜇驢蜂也遭遇過許多磨難,知道女人活一生很難。早年蜇驢蜂被爹爹張魚兒賣到鄰縣一家地主猴老子(年齡大的男人)家做妾,誰知道燒磚師傅的兒子青頭一直把蜇驢蜂跟定,新婚晚上的那一把天火至今是個疑案,蜇驢蜂被青頭從大火裏背了出來,青頭把蜇驢蜂一直背到郭宇村,兩個人就在郭宇村成了親。轉瞬間二十多年過去,青頭那一年協助郭麻子東渡黃河,被鬼子兵抓去,至今都聽說在轉馬溝煤礦挖煤。女人的遭遇盡管不盡相同,但是蜇驢蜂對親家母白菜非常同情,白菜從臥龍崗山寨搬運自己財物的那天,蜇驢蜂害怕白菜受人欺負,一直跟在白菜身旁,甚至讓女婿胡老二的司機開車替白菜幫忙,一直到白菜把所有屬於自己的財物搬運完畢,蜇驢蜂才算放心。


    大煙調撥完畢以後胡老二總算回了長安,臨走前約靳之林一起跟他去長安逍遙,無奈靳之林貪圖清閑,住在臥龍崗山寨不打算離開。疙瘩給弟兄們分了紅銀,所有的弟兄們都身背銀兩高高興興地回家。中院和前院終於閑置,安遠和穀鳳穀鳴弟兄倆打掃了幾天,總算把中院和前院打掃幹淨。疙瘩這才有閑工夫坐在中院客廳的太師椅上,泡一壺茶水,享受休閑時光。


    女兒已經一歲,會在地上孑孓學步,會把疙瘩叫大(爹),小孩子長得都非常可愛,這可是真米實穀,不會有假,實實在在的疙瘩的親女兒!本來疙瘩有兩個小女孩,三個月前讓胡老二抱走一個,那胡老二年事已高,也可能年輕時太過囂張,讓那菩薩水水過早地枯萎,給文慧種不上孩子,年紀大的男人回歸了人的天性,於是答應讓文慧抱養一個孩子,疙瘩縱然不願意也沒有辦法,反正疙瘩有的是精力,讓張芳琴明年再生一個!


    疙瘩下決心給女兒起一個不同凡響的名字,聽說李明秋的嶽父是個老學究,於是請教李明秋,邀請老學究給孩子起一個學名,再不準叫什麽花兒葉兒!李明秋問道:“疙瘩,咱們交往這麽多年,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麽?”


    疙瘩兩隻眼睛瞪得就像銅鈴:“我大(爹)都不知道我們姓啥!玉皇大帝姓啥我們就姓啥!”


    李明秋開玩笑道:“玉皇大帝姓張,趙公元帥姓趙,我看你姓趙合適,姓趙的人錢多。”


    疙瘩非常認真地想了半天,然後說:“幹脆姓錢,錢疙瘩。”


    兩個人原來的那種芥蒂早已經消弭,相互間說話也沒有戒備,李明秋也裝著思考,斟詞酌句地說:“我給咱家令愛起了個好名字。”


    疙瘩迫不及待地問:“叫啥?”


    李明秋說得認真:“她大(爹)叫錢疙瘩、女兒就應該叫錢串子。”


    疙瘩也不惱:“錢串子就錢串子,有錢總比沒錢強。”


    一對燕子飛進來,夫妻倆嘰嘰喳喳商量了半天,想在疙瘩家的屋簷下做窩,疙瘩突然無師自通:“我的女兒就叫燕子,燕子會飛!”


    杏子成熟的時節,麥子也黃了。鳳棲沒有人知道去年冬季收購的大煙究竟調撥了多少錢,但是卻家喻戶曉地知道,劉子房軍長在黃河岸邊燒毀了大量的鴉片!於是,種植大煙的農民銳減,大煙花兒一般在收麥季節就開始綻放,田野裏雖然也能看見那種豔麗的花兒開放,但是比起往年來,規模小了許多。


    淅淅瀝瀝下了一夜小雨,水洗過的太陽從河東冉冉升起,疙瘩早晨起來打算過山寨看望靳之林,每過幾天疙瘩都要看望客人一回,盡主人之誼。可是疙瘩騎馬走到歪脖樹下卻發現,整條官路已經被官軍封鎖,疙瘩也被告知:臥龍崗山寨全部戒嚴。


    中午時分終於有消息從山寨傳來:閻錫山司令長官來了,不知道跟靳之林商量什麽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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