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女兒郭文秀唾了老爹爹郭全發一臉,結局也有可能向另外一方麵發展。年翠英雖然沒有想好最終究竟跟誰在一起生活,但是進入四合院的刹那,心靈的天枰已經朝郭全發傾斜。四十多歲的女人早已經不在意那種卿卿我我的情感交融,年翠英考慮最多的是現實,她跟郭全發有五個子女,五個子女牽掛著年翠英的心。而年翠英跟崔秀章隻有崔健一個兒子,年翠英可以把叫驢子酒館讓與崔秀章經營,還可以過一段時間到鳳棲去看望崔健,這樣一來苦了崔秀章,不過關係不大,如果崔秀章願意,鳳棲城的石頭台階上每天晚上都睡滿無家可歸的要飯吃男女,找一個操持家務的女人應該不成問題。


    事情往往就那麽蹊蹺,想不到郭全發這麽迫不及待,回家不到兩個月就為他找了一個女人,而且看起來那個女人年輕漂亮,讓年翠英的心裏一下子崩潰!年翠英沒有片刻停留,帶著一雙兒女轉過身就走。


    那一刻郭全發幾乎是本能地想到首先把年翠英攔住,可是郭全發出門時被板蘭根用雙手拽住,緊接著郭文秀返回屋子,給郭全發唾了一臉。


    郭全發一下子泄氣,坐到院子裏的石頭台階上半天回不過神。心想年翠英唾他一臉倒還罷了,終究是多少年的夫妻。男子漢最不能忍受的是兒女們的反叛。遙想當年爺爺郭子儀還不是跟爹爹不知道因為什麽事爭執,郭子儀一氣之下憤而出走。郭全發要是追趕年翠英完全能夠追趕得上,郭全發咽不下這口氣!


    其實老鄰居蜇驢蜂和洋芋聞訊趕出屋子,已經把年翠英擋在歪脖子樹下,鄰居們再三解釋,說得年翠英都有些心動。年翠英在歪脖樹下等待,等待郭全發出來接他們母子三人回家。可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郭全發出來,年翠英心灰意冷。猛然間抬頭看見崔秀章站在不遠處等她,年翠英謝絕了鄰居們的勸阻,跟兩個最小的兒女拉著騾子,義無反顧地跟著崔秀章返回鳳棲縣城。


    郭全發根本沒有聽清楚板蘭根究竟說了些什麽,那個可憐的小媳婦勸郭全發想開些,不要太往心裏去。緊接著為郭全發下麵,把麵調好端在院子裏的石桌上,郭全發勉強吃了一碗。緊接著板蘭根洗鍋刷碗,給孩子喂奶。而郭全發則蹲在大門外,把年翠英倒在大門外的銀元一個個撿起來。


    村子裏靜悄悄,幾乎所有的人都去割煙,郭全發當然還不清楚這些銀元的來曆,郭全發隻是隱隱約約聽說二妻弟年貴元遇害。郭全發感覺完全不由自主,像一條老牛那樣鼻子上鑽一個眼,栓一條繩子,讓人家牽著鼻子走。


    郭全發把那些銀元用簸箕端回來,倒進一個閑置的大缸內,看小媳婦已經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炕上的被褥已經鋪好,那個小男孩睡著了,被板蘭根挪到炕角,太陽還沒有落山,女人已經準備睡覺。


    郭全發又一次被推到生活的十字路口。麵前的媳婦對於郭全發來說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女人,即使五個子女全部跟郭全發翻臉,郭全發也有機會另外過成一家人!四十歲的男人一枝花,疙瘩還不是耍了個十六歲的女子娃!事實上這不是郭全發的錯,郭全發完全有機會給孩子們解釋,是你們的媽媽先走了一步。假如不是年翠英嫁人,郭全發就不會給他另外找一個女人。


    郭全發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不停地抽煙,看小媳婦把大門關上,已經把尿盆提進上房,看來板蘭根把這裏當成她的家……女人,也真可憐,需要依附男人才能存活。


    天氣漸漸地暗了,郭宇村的上空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靄,郭全發突然感覺這座村子很陌生,陌生得他都不敢相認!沒有迎親的爆仗、沒有紅燭流淚,今生今世,郭全發將跟另外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屋子的門虛掩,大門已經關閉,郭全發隻要站起來,走進屋子,那種男女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啟迪。其實,應該把世事看開些,人不要太苦了自己。


    屋子裏的板蘭根已經把自己剝光,睡在炕上靜靜地等待。女人需要有個家,需要睡在男人的懷裏,需要男人的大手撫摸自己,還需要男人套上犁鏵不停地耕耘。板蘭根在等待,隻要男人住進她的巢穴,今生今世心裏就不再空虛。


    可是板蘭根聽見大門吱地響了一下,隔著窗子看,看見了郭全發走出院子的背影。心想那郭全發肯定還回來,郭全發並沒有拒絕板蘭根的請求。


    人有所得必有所失,郭全發終於痛下決心,在人生的關鍵時刻再不能黏糊!對於炕上的那一點破事郭全發不是不想,而是要求不太迫切,終究經過了八年煉獄,人的各方麵都有些退化,郭全發需要調整心態,郭全發再不能犯爹爹郭善人的錯誤,郭全發必須對他的五個兒女負責,郭全發必須挺起脊梁骨做人!


    深秋的山村,傘蓋似的大樹下顯露出一幢幢低矮的茅屋,山裏人天一黑就睡覺,村子裏沒有燈光。郭全發來到疙瘩家門前,聽見院子裏吵吵嚷嚷,可是他沒有推門進去。不知道怎麽回事疙瘩對郭全發可謂盡心盡責,而郭全發對疙瘩卻有點難以言說的隔閡,總感覺疙瘩叫花子拾元寶有點財大氣粗,說話做事總愛自以為是。


    可是今晚必須有一人作證,證明郭全發跟板蘭根並沒有那種關係,並沒有幹那種事情。女兒唾了一臉使得郭全發徹底靈醒,郭全發最害怕的還是兒女。


    郭全發又返回場院,站在場院思考,今晚到哪裏投宿?板蘭根已經睡下,郭全發不可能趕板蘭根走。看隔壁青頭家的籬笆牆院子有一個豁口,於是通過豁口進入青頭家院子,茅屋內燈還亮著,山裏人睡覺熱天關大門不關屋子門,郭全發幾乎想都沒想,推門進入青頭家屋子。看青頭和蜇驢蜂已經睡下,兩個大活人睡一個被窩,不過並沒有幹那種事情,青頭睡在被窩裏抽煙,蜇驢蜂從身後把青頭摟住。


    郭全發突然闖進屋子使得倆口子大吃一驚,不過郭全發隨即笑了,跟青頭開玩笑:“不怕,全發不是來搶你的老婆,全發今晚沒有地方睡覺,特意到你家來借宿。”


    青頭三下兩下穿起衣服,也把蜇驢蜂趕起來,對自己的老婆說:“你給咱拾掇兩個菜,我跟全發喝幾口。”


    大家都是老鄰居,說話也無所顧忌,蜇驢蜂一邊做菜一邊問全發:“聽說疙瘩打發板蘭根來給你做媳婦,咋啦?是不是還不中意?還想像疙瘩那樣,再耍一個女子娃!”


    在老鄰居麵前,郭全發也不怕丟人:“今天中午年翠英回家,鬧了一點誤會。年翠英打我幾下我都願意,想不通女兒郭文秀唾了我一臉,五個兒女十隻眼睛,咱誰都不怕就怕兒女,哪頭輕哪頭重咱能掂量得來,那一天咱們的孩子全部回家還要你倆給我作證,郭全發跟板蘭根根本沒有那種事情。”


    兩個老鄰居一直喝了一夜酒,天亮時蜇驢蜂出屋來到院子,聽見隔壁院子那邊大門響了一下,看見板蘭根抱著孩子悄然離去,一邊走一邊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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