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頭家兩個女婿齊結實齊壯實不願意離開嶽母嶽父分家另過,兩個女婿很聽話,還能幫助青頭家幹活,蜇驢蜂也不願意把兩個女兒兩個女婿分出去,一家十口人擠在一幢院子內,院子內顯得十分擁擠。


    而郭全發家的四合院就住著郭全發一人,郭全發早有心意讓文慧搬過來居住,況且文慧原來就是郭文濤的媳婦。可是郭全發是文慧的公爹,這個口的確難開。


    還是蜇驢蜂比較能想得開。胡老二死亡大約兩個月以後,蜇驢蜂拽著文慧的手,端直來到郭全發家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全發,我給你送人來了,你的兒媳婦就要靠你養活。”


    郭全發指了指西廈屋,說出的話也很實在:“文濤說他跟文慧就在西廈屋結婚,咱們倆家拆了牆就是一家。張鳳你幫文慧把屋子收拾一下,就讓文慧住下。”


    為了防備胡司令秋後算賬,來查封文慧的資產,青頭把胡老二送給文慧的家具送給疙瘩一部分,送給穀椽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藏匿在郭全發家裏,那些家具都非常高檔,郭全發的四合院被這些高檔家具一裝飾,立刻顯得不同尋常。


    深山出俊鳥,蜇驢蜂的四個兒女,個個都很漂亮,最漂亮的要算文慧,要不然黑道頭目胡老二不會那樣不惜一切,強迫文慧做了他的小妾。現在,文慧終於噩夢初醒、苦盡甘來,生活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翻開了新的一頁。女人的愛經過了暴風驟雨的侵襲,過濾得更加純真。對鏡梳妝時感覺自己紅顏猶在,沒有因為歲月的流失而發生變化,反而有一種成熟,仿佛豔麗的牡丹正在盛開。


    文慧要給文濤一個驚喜,文慧把自己的新屋收拾得賞心悅目,然後靜坐在床前,瞪著眼睛看著窗外,幻覺中文濤回家了,推開屋門,叫了一聲:“文慧!”文慧像燕子展翅,張開雙臂撲到情人懷裏……


    沒有春怨秋悔,內心裏充滿了對未來日子的憧憬,那日子也就過得舒心。每天早晨起來,文慧首先想到要給公爹倒尿盆。這是鳳棲千百年遺傳下來古老的習俗,新媳婦必須為公爹公婆倒尿盆,好像越是大戶人家越有這種講究,文慧決心做一個好媳婦。


    文慧去推上屋的門,門還從裏邊關著。公爹隔著窗子說道:“文慧,你停一會兒進來,我還沒有穿衣服。”


    郭全發以為文慧進屋做飯,穿上衣服開門,豈料文慧進屋後首先貓下身子去端尿盆。郭全發漲紅了臉,極不好意思,可是又不能去奪,公爹和兒子媳婦奪尿盆成啥體統?


    文慧倒完尿盆回屋,洗手做飯,郭全發也不能閑著,抱了一對幹柴,蹲在灶前一邊抽煙一邊拉風箱燒火。心裏總感覺別扭,雖然年翠英經常給爺爺郭子儀倒尿盆,但那終究是爺孫,爺爺跟孫子媳婦可以開玩笑,公爹卻必須在兒子媳婦麵前一本正經。


    好在吃早飯時青頭過來,無事時全發跟青頭經常喝酒。看樣子青頭對他那個家庭非常滿意,隻是回家兩個月還沒有見過大女兒文秀,聽李明秋說文秀又懷孕,當年女人生六七個孩子屬於正常,青頭也計劃過一段時間去鳳棲看望大女兒文秀。


    文慧把吃飯盤子端上炕,倆親家坐在一起喝酒。因為從小在一起長大,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麽顧忌。郭全發端起酒杯灌進肚子,說得一本正經:“文慧,今早當著你大(青頭)的麵,爹爹說幾句,有些家規咱就免了,比如你給我倒尿盆,我真的不好意思。”


    青頭吭一聲笑了:“唉!還是兒子好,我四個女兒沒有給我到過一次尿盆,女婿也不可能倒尿盆。誰知道女兒做了人家的媳婦,首先想到給公爹倒尿盆。”


    文慧端了一碗飯回自己房子去吃,兩個大大說話有時就忘記了身份。其實那是一種親熱的表示,但是兒女們卻有些難堪。不管怎麽說文慧還是心裏滋潤,最起碼大人們對她倆重敘舊緣沒有意見,這就足夠。


    轉瞬間到了臘月,郭宇村家家殺豬。即使沒有喂豬的人家也到瓦溝鎮買一頭年豬,凡是殺了豬的人家都給郭全發送來一綹豬肉,那是移民部落的共性,老一輩人還記得郭家是郭宇村唯一的財東(相當於地主)。


    疙瘩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拉來一車洋麵,分發給郭宇村的住戶。青頭和穀椽也相約到瓦溝鎮買豬。穀椽當爺爺了,那個叫做貞子的女孩子為穀椽生下一個胖孫。穀椽也不知道貞子究竟屬於誰的媳婦,小一輩人繼承了老一輩人的傳統,兩個兒子共同使用一個媳婦。不過看起來人家過得相當和諧,你還當真無法將他們分開。


    那年月習慣做年食,炸油糕、炸油果子、攤黃黃饃、做軟饃、灌豬腸(全是陝北小吃)。一家看一家的樣子,家家做的年食,首先想到給郭全發送一些,郭全發本身什麽都沒有做,家裏的年食卻多得吃不完。


    可是郭全發卻感覺空虛,說不上的孤獨。臘月初八一過,年味越來越濃,郭全發卻想到了逃亡,他想見他最小的兩個孩子,郭全發還想去看望他的老二和老三,郭全發不想在郭宇村過年,郭全發害怕被濃濃的年味溶解。


    那不是變態,是一種心裏陰霾,郭全發在抗爭,在為家庭的破裂而傷感。終於有一天早晨,郭全發早早地起來,站在院子中間,把睡夢中的文慧喊醒:“說,爹走了,爹去鳳棲看望文華和文秀、爹可能過年回不來,爹爹想去hn靈寶看望文選、文義,爹爹還想去長安,看望文濤。”


    文慧急忙穿衣起來,看大門開著,公爹郭全發已經走遠。文慧過隔壁院子告訴娘家爹爹青頭,青頭不緊不慢地一邊抽煙一邊說:“讓他去吧,你那個公爹也是個強慫,一條道兒走到黑,想幹啥就一直要幹到底。”


    郭全發沒有騎馬,身背一條褡褳,從東城門進入鳳棲。這一次郭全發沒有去叫驢子酒館,而是來到自家的藥鋪。


    正在前台給病人抓藥的郭全中看見哥哥進來了,趕忙把哥哥的褡褳接住,緊接著把哥哥帶到後院,先用拂塵為哥哥打掃掉身上的積塵,然後端來一盆熱水讓哥哥洗臉,給哥哥泡了一壺熱茶,讓哥哥稍微歇息一下,要去叫驢子酒館把嫂子年翠英叫過來。


    郭全發擺手:“我主要是想見見兩個孩子,你能不能想辦法把孩子叫過來?”


    郭全中為難:“你不見嫂子要見孩子,你走後嫂子埋怨我咋辦?要不這樣,咱先吃飯。去吃八條腿的羊肉泡饃。”


    吃完飯弟兄倆回到藥鋪後院,看見年翠英已經帶著兩個孩子在後院屋子內等待。


    郭文秀看見爹爹還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大(爹),那天我不是故意。”


    年翠英接上話茬:“誰也沒有想到,其實回來後細想,你身邊應該有個做飯的女人。”


    郭全發看見兩個孩子雖然感覺激動,但是一見年翠英就什麽話都不想說。想想又感覺不妥,不能讓孩子受到冷落,勉強說了一句:“爹不會在意。”


    郭全發突然記起一件大事,不得不問:“那兩千銀元是從哪裏來的?”


    年翠英哭了,年翠英想起了她的兄弟。年翠英一邊流淚一邊說:“我跟貴元去給咱爹上墳,發現老宅基有一個深坑,於是,就挖出了爺爺郭子儀存放在年家莊的兩千銀元。誰知道,貴元他死得冤枉。”


    郭全發嗷了一聲,不再說話。


    安慰已經不起作用,任何語言都顯得乏力。


    郭全發走時郭文華才三歲,父子倆的感情需要磨合。


    本來是一家人親親熱熱的會麵,看起來卻有些冷落。


    郭全發拿出一隻裝銀元的袋子,欲將這一袋子銀元交給兩個孩子,作為孩子上學和生活費用,誰知道年翠英堅決不收,年翠英隻說了一句:“錢夠用。”


    年翠英娘仨坐了許久,終於站起身,說:“你累了,先歇著,明天我們再過來。”


    “不用了。”郭全發說,“明天我想去長安,看望文濤。然後從長安起身,到hn靈寶看望文選文義。”


    兩個孩子聽到爹爹要看望他們的哥哥,非常高興,還想給哥哥捎話。可是年翠英不知道什麽原因,拉起兩個孩子就走。


    睹物思人,濟世堂藥鋪所有的零碎都是爺爺在世時用過的舊物,連頂門的杠椽都沒有變化。郭全發拿起爺爺的水煙壺抽了一陣子水煙,心裏究竟想了些什麽?誰也不清楚。


    第二天早晨郭全發還在睡覺,突然聽見敲門,全中起來開門,進來的竟然是李明秋。李明秋提幾個剛出鍋的熱包子,對正在下炕的郭全發說:“正好有去長安的汽車,趕快走,這幾個包子拿著,路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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