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有信的馬隊還是原班人馬,常貴生常建生弟兄倆正當壯年,葛有信張東梅夫妻倆是馬隊的領導,嘎啦呼風雨夫妻倆本身就是馬背上的民族,六個人趕著一百多匹騾馬,通過中鋪(現今hl縣偏橋、銅川一路南下,沿途基本上沒有什麽絆搭。除過常貴生常建生輪流著回家,倆對夫妻吃苦受累慣了,沿途的驛站就是他們的家。特別是張東梅呼風雨兩個女人,從小在馬背上摸爬滾打,趕腳抬馱子不比男人差。


    嘎啦給自己的小女兒做了一個小背簍,夫妻倆輪流背著孩子上路。有時,把背簍掛在馱子上,女兒便在馬背上搖晃,日子雖然苦點累點,但是心情舒暢。


    可是事情偏偏不湊巧,張東梅呼風雨分別出現了妊娠反應。草原上的女人野慣了,把懷孕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實在走不動了,才決定住下來待產。


    張東梅有兩個選擇,一是回到鳳棲城婆家,東梅跟葛有信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在婆婆家所生。可是鳳棲城裏亂糟糟,張東梅想回到郭宇村娘家待產。


    呼風雨不想回郭宇村,主要原因是穀椽回家了,呼風雨跟穀椽原來是夫妻,況且呼風雨有兩個兒子,穀鳳穀鳴已經十六七歲。呼風雨嫌跟兒子在一起尷尬,決定在沿途隨便那個村莊找一間屋子住下生孩子。


    兩個女人商量了多時,最後還是張東梅說服了呼風雨,因為回到郭宇村可以互相照應。於是從長安北上來到鳳棲以後,葛有信帶著兩個懷孕的女人在驢尾巴梁跟騾馬大隊分手。此去甘泉再有兩天的路程,延安方麵已經把食鹽從靖邊轉運到甘泉,在甘泉把軍用物資和日用工業品卸下,裝上食鹽,節省了許多時間。


    小小的郭宇村已經沒有什麽秘密可言,郭宇村的三個女俠在外闖蕩幾年以後,已經全部回到郭宇村待產。郭宇村是個畸形的村莊,善良和醜惡奇妙地融合,村子周圍的罌粟花兒給村子帶來了畸形的繁榮,土匪、八路軍、國民軍和睦相處,沒有人想打破這種平衡和安靜,誰都不想幹涉誰的自由。


    葛有信把兩個女人帶到嶽母家,順便給兩個女人卸下生活日用品和糧食,葛有信有三天的時間為兩個女人安排住宿。葛有信去找王世勇隊長,王隊長笑笑:“湊巧林秋妹也回來了,就讓三個女人住在一起。”


    那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日子,戰爭破壞了三個女人的家庭,三個女人全都另築新巢,各自彌合了撕裂的傷口。如今,她們又回到原點,並不是為了重溫舊夢,而是為了延續……生命。


    林秋妹的兒子已經出生,屋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女人是塊永不枯涸的水田,有播種就有收獲,億萬年生生不息的繁衍,鑄就了大千世界。大家都避免觸及結了疤的傷口,誰也不願意提及充滿憂傷的過去,日子,終於翻開了新的一頁,好好把握現在,享受當媽媽的幸福。


    當然,三個女人在郭宇村都有孩子,而且都已經過了三十歲的門檻,常年的風餐露宿使得女人們看起來粗糙,卻一個個身強力壯,精神奕奕。


    誰也不說自己的具體年齡,年齡對女人來說是個秘密。可是她們的青春年華全部貢獻給了郭宇村,郭宇村是女人們的牽掛,女人們對郭宇村懷著愛恨交加的感情。


    穀椽被疙瘩委派到外地收購大煙,當然不知道呼風雨已經回村,可是穀鳳穀鳴兩個孩子知道媽媽回來,不可能不來看望媽媽,看見兒子媳婦貞子懷裏抱著孩子,呼風雨始知自己已經當了奶奶,跟穀椽穀檁在一起的日子不可能忘記,是呼風雨首先背叛了穀椽。可是呼風雨不會後悔,也不知道懺悔,那個嘎啦是呼風雨的傾心所愛,草原上的女人本身很野,不知道什麽叫做貞節。


    張東梅卻不相同,無人的時候,張東梅帶著大兒子抗抗來給三狼上墳,三狼的音容笑貌始終鐫刻在張東梅的心裏。女人的初戀帶著不可磨滅的印記,張東梅雖然跟現任丈夫葛有信恩愛有加,但是不影響她對三狼的思念,各人的活法不盡相同。


    棒槌可能比呼風雨大不了多少,卻過早地顯出了老相,呼風雨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女人,做事從來不想後果,年輕時還跟雀兒一起搞同性戀,即使跟棒槌的關係也讓人疑心。不過這陣子大家都有了一把年紀,過去那些苟且之事已經蒙上一層灰塵,棒槌看見兩個兒子去看望他們的親生媽媽,心裏頭酸酸滴,未免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不可能阻止。不會生育的女人,對丈夫對孩子,處處陪著小心。


    可是呼風雨卻不計較,打聽到穀椽不在家,呼風雨竟然來看望棒槌。這讓棒槌大為感動。兩個女人在一起簡直天壤之別,呼風雨可能也離四十不遠,可是看起來光彩照人,反觀棒槌卻顯得萎縮,像一個老婆婆。棒槌留呼風雨吃飯,棒槌專門做了一頓細長麵,呼風雨一連吃了三大碗。呼風雨臨走時棒槌再三叮嚀,一旦進入臨產期就打一聲招呼,棒槌要為呼風雨接生。


    狼婆娘免不了也來看望三狼媳婦,張東梅是個有心之人,專門為婆婆扯了一件衣服麵子,當年老百姓把機器紡織的布匹統一叫做洋布,對於農村的老太婆來說,穿一件洋布麵子做的襖兒非常榮幸。


    可是狼婆娘卻有點傷心,眼圈微紅。幾個媳婦雖然性格各異,但是狼婆娘家日子最紅火的那幾年,幾個媳婦對婆婆都算可以。這跟兒子有關,兒子孝順媳婦就不敢對婆婆公公不孝順。現如今四個媳婦走了兩雙,狼婆娘隻能把眼淚咽進肚子裏。


    那年進入九月中旬就開始下雪,落下第一場冬雪的早晨,郭宇村又聽到一聲孩子的啼哭,戰爭絲毫也不影響人們的繁衍生息,曆經磨難的郭宇村又誕生了一個新的生命。呼風雨如願以償,為嘎啦生下一個男孩,純種蒙古小子哭聲格外嘹亮,滿條村都能聽見孩子的哭聲。幾天後嘎啦趕腳回村,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抱起,百感交集。


    過了沒有幾天,張東梅的女兒誕生。給東梅接生是東梅的媽媽和舅媽,朝鮮女人不講究親媽媽不能給親女兒接生那種習俗,其他人接生她們還不放心。好像天隨人願,想要什麽就是什麽。張東梅已經有兩個兒子,正好想生一個女孩,女孩子的哭聲清脆,唱歌一般。


    王稼騏王稼昌卻有些喪氣,王世勇指示兩個兒子每天必須給三個女人送水,還有哥哥的嶽母家吃水也由弟兄倆承包。挑幾擔水到值不得什麽,關鍵的問題是老爹爹為什麽要束縛他們的手腳?這也不準幹那也不準幹,二十歲的小夥子有苦難言。


    利用葛有信回郭宇村探望他的媳婦的間隙,王稼騏王稼昌弟兄倆又去求告葛有信,希望葛有信勸說王世勇爹爹,同意他的兩個兒子出外趕腳。


    王世勇避而不談兩個兒子趕腳之事,而是告誡葛有信,延安方麵來電:有極大的可能那停戰協定是一顆煙幕彈,要防止蔣委員長利用八路軍的麻痹心理搞突然襲擊。毛主席說,我們跟蔣委員長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止,一九四一年的皖南事變是一個非常深刻的教訓,我們大家務必要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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