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全發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親眼看見李明秋在長安被槍斃,卻怎麽疙瘩家裏又冒出來一個李明秋?郭全發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吃驚,以至於李明秋也有點無可適從。


    疙瘩看郭全發滿身征塵,知道郭全發走了遠路。郭全發這麽快就回來,是不是真有什麽變故?不過疙瘩先不便詢問,而是指示安遠為郭全發用拂塵清掃滿身的塵土,然後端一盆洗臉水,郭全發洗完臉,脫鞋上炕,疙瘩斟酒,全發用手擋了回去,說:“又渴又餓,先吃喝一點。”


    兩個蒸饃下肚,郭全發才說了他急急忙忙趕回家的原因。老實人不會說謊,郭全發實話實說:“我在長安街上看見幾輛汽車拉著十幾名犯人赴法場槍斃,這些犯人全部蒙著頭,為首的一個胸前的牌子上寫著李明秋……我當時非常吃驚,首先想到了疙瘩,這件事疙瘩知道不?第二天兒子文濤送我坐火車到靈寶,我從渭南下車,擔心疙瘩出事,三天趕了四百裏路,回來時看見李掌櫃好好的,一開始有點吃驚。這陣子想開了,天下同名同姓的非常多,槍斃的那個李明秋肯定不是李掌櫃,對不?”


    疙瘩剛想解釋,李明秋搶過話頭:“難為你了全發,讓你吃驚一場。不管怎麽說於患難中見真情,三天走四百裏路可真不容易,證明你心中還有我倆。你累了,吃一點喝一點先回家歇著。”


    郭全發走了以後,李明秋對疙瘩說:“這個人很老實,但是不堪重任。”


    疙瘩不解:“何以見得?”


    李明秋說出一番道理:“咱們幹得這一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要讓人摸不準才行,有時候必須說謊才能夠生存。老實人不會說謊,往往壞了大事。”


    疙瘩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明白:“我覺得對朋友必須真心。以誠相待才能以心換心。”


    李明秋慨然:“兩回事,我的兄弟。比如剛才,幸虧沒有別人,如果傳播開來,胡司令也難辭其咎。”


    疙瘩有點迷糊:“紙裏包不住火,遲早總會讓人知道。”


    李明秋有點不耐煩:“我說,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不懂?保密也有時效,過些日子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


    卻說郭全發回到家裏,結結實實睡了兩天,心想兒子郭文濤的話是對的,必須跟疙瘩、李明秋這些人劃清界限。這些人道行很深,你有時還當真弄不清他們是人是鬼。看樣子李明秋對販賣大煙毫不在意,前一段日子銀行那些匯款是從哪裏來的?這些人是不是通天?幕後肯定有後台!


    算了,想那麽多幹啥?從今後車走車路馬走馬路,跟這些人保持一種平常的關係。反正自己七個子女(連春花的倆個孩子算在一起),這些孩子個個爭氣,沒有必要跟任何人爭高論低。


    郭全發這麽快回家,春花也感覺疑惑。但是看見掌櫃的情緒不高,春花也不敢多嘴。晚上兩口子睡在一條炕上,郭全發心裏憋不住,對媳婦說了他這一段時間的所見所聞,明明看見李明秋在長安被槍斃,回家時又看見李明秋跟疙瘩在一起……


    劉媒婆的女兒當然不可能知道更多,不過春花耳濡目染,也見過劉媒婆裝神弄鬼。春花把胳膊搭在郭全發的胸前,安慰丈夫:“我聽娘說過,人生有地點死有時分,有人還不到死的時分,閻王爺不收,可以借屍還魂。李明秋說不定屬於那類人。”


    郭全發笑了,郭全發也不去批駁媳婦的愚昧。郭全發隻是說:“我看這些人翻手雲覆手雨,遲早得招禍,咱離他們遠點。我想跟你一起去靈寶,我先去鳳棲看看文華,你給咱把屋子收拾一下,回來以後咱就走。”


    春花還是有些猶豫:“快過年了,咱過完年再走。”


    過倆天郭全發去鳳棲看望了四兒子郭文華,跟青頭在一起喝酒,又禁不住好奇,說了他的見聞。


    青頭反過來勸全發:“我不懷疑疙瘩是個好人,但是咱跟疙瘩不是一路神,窮安然,日子窮點沒關係,別跟上疙瘩幹那些冒險的事情。”


    郭全發點頭:“我想帶上婆姨去靈寶,遠離是非之地。”


    蜇驢蜂笑道:“想不到咱全發也摟一個年輕媳婦,把青頭羨得流涎水。”


    青頭一本正經:“咱不羨,老夫老妻老南瓜,又綿又軟又沾合(舒服)。”


    這些老鄰居,到一起沒正經,玩笑開得再過火都不在乎。大家又說笑了一陣,郭全發連夜返回郭宇村。


    郭全發回家後,看見二兒子三兒子竟然一起回來了。


    原來郭文選郭文義接到大哥郭文濤的電話,在靈寶火車站等了一天一夜,等不到老爸郭全發下車,又把電話打回長安,弟兄三個真正著急,郭文濤帶領兩個戰士沿火車路尋找,郭文選郭文義騎兩匹馬,連夜趕回家裏。回家後聽春花姨姨說,老爸去了鳳棲。弟兄倆這才放心。


    郭文選郭文義看見老爸平安回家,免不了埋怨:“爸,你回家也不跟我大哥打一聲招呼,我大哥這陣子還在火車沿線尋人。”


    盡管遭到了兒子埋怨,郭全發還是激動。他沒有想到自己不打招呼回家竟然惹起這麽大的動靜。孩子們全長大了,郭全發感到滿足。特別是孩子們善解人意,接受了春花這個阿姨,郭全發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感激。


    為了消除孩子們的誤會,郭全發解釋:“在長安看見李明秋被槍斃,心裏著急,擔心疙瘩出事,在渭南下車,連夜趕回郭宇村。誰想回來一看,疙瘩和李明秋正在他家客廳喝酒,屁事沒有。老爸至現在都想不通。”


    郭文選告訴老爸:“長安城裏槍斃的是李明秋的替身。李明秋不可能死,這幾年大煙泛濫,軍隊是後台。我大哥不讓你跟上疙瘩做大煙生意,因為那是個危險的行當,任何政府都不能容忍。”


    郭全發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這幾年我在東洋人的煤礦上挖煤,消息閉塞,回來一看漫山遍野都是大煙,心裏確實吃驚,你們這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官商勾結。”


    弟兄倆回家時已經吃過飯了,春花又為父子仨做了幾個下酒菜,郭文選郭文義敬完爸爸又敬姨姨,春花雖然辛苦,但是也非常激動,人常說後娘難當,相互間免不了有摩擦,可是春花進門以來,卻得到了孩子們的尊重,這對春花來說比什麽都強。


    郭文選郭文義在郭宇村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趕回hn靈寶。他們要回去告訴大哥,老爸找到了,安然無恙,要大哥不必再去尋找。臨走時兩個孩子告訴老爸郭全發,在老舅屈誌琪副師長的資助下,兩個人在靈寶建立了一個蘋果苗圃,培育了一萬蘋果樹苗,兩年以後才能出圃,屈副師長說蘋果樹苗出圃以後他堅決辭職不幹了,回到鳳棲發展蘋果園。


    郭全發對兩個孩子說:“過完年我跟你姨姨一起來靈寶看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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