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暢春園門前,平常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依然是白牆青瓦,依然是石獅黑門,隻是現在已是初春,春暖花開,再不是和娘來時的寒冬臘月,風雪連天。一切,都已經完全不同了。


    黑色的大門這時早已大大敞開,那往昔曾經給她們開過門的好心小哥哥明禮卻沒有見到了,隻有很多的仆婦丫頭呈兩排一致地排開,而地上剛鋪上了新的紅色的地毯,見平常她們都下了馬車,眾仆婦丫頭便在一婦人的帶領下齊聲躬禮道:“恭迎姑娘們回府。”


    這個園子,進進出出有了許多次了,但如此正式隆重的迎接儀式,卻還是第一次。顯然,她們的地位,直到現在才被金夫人真正認可了,因此,擺出了最為正式的迎接儀式。她們,從此刻起,便是公認的這園子裏最好的姑娘。


    經曆了千辛萬苦,但總不算白費,如今的一切得來的是如此不易,在平福的領頭下,眾人抬頭挺胸地朝大門處款款行去。


    領頭的柳三家的帶著幾個下人婆子迎了上來,未語便先笑:“姑娘們一路辛苦了!夫人正在正廳盼著姑娘們呢!都遣小丫頭們來問了好幾遭了,盼得不得了。喲,這才幾個月不見,姑娘們這模樣出落得越發水靈了,看得奴才心裏都是愛得不得了,夫人如果見了,還不知怎地高興呢!”


    “柳嫂子說笑了。還煩請嫂子帶路,別讓夫人久等了。”平福客氣地道。


    “那是自然,原來就是我們這做奴才當做的事,說什麽煩不煩的。姑娘是主子,對我們做奴才的說話這樣客氣,倒叫人不自在了。以後啊,有什麽事,姑娘隻管吩咐就是了。我這就是個奴才賤骨頭,聽到這主子一客氣,就混身不自在了,姑娘行行好,就給我個自在吧!”


    這柳三家的一身綾羅綢緞,塗脂抹粉,看起來秀麗嫵媚,哪裏像是奴才,完全像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奶奶。平福聽了她的話,隻是笑了笑,便不再語言。


    “柳三家的就別在那裏說廢話了,不是說夫人還在等著嗎?仔細我稟了夫人,揭你的皮。”卻是文管事的接話了。這回姑娘們都出來了,雖說這城裏治安甚好,可也得防著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交給別人她也不放心,便親自走了這一趟,還帶上了一半的護衛。務必確保姑娘們平平安安的出來,沒有少一根毫毛地回去才是。這可是夫人的生財工具,她們金飯碗的保證,可輕忽不得。


    “好久沒見大娘了,這幾天還在念叨呢!說大娘難不成嫌我們粗笨,竟是大半年的來也不來我們這園子裏一遭。還是哪個丫頭伺候得不經過,怠慢了大娘?正心裏琢磨著呢。偏大娘一見我就喊打喊殺的,倒傷了我的心了。”柳三家的趕忙給文管事的施了一禮,雖說文管事管的是那個園子的事,跟她們並沒有什麽直屬的上下關係,可文管事是那邊園子裏的總管事,且年紀又長上一輩,這施個禮也是應當的。


    “你這個嘴啊,我是說不過的。你也別在這裏耽擱時間了,姑娘們從早上起就坐了一路的馬車,這時也乏了,你趕快帶我們去見夫吧!”


    柳三家的便過來攙了文管事,兩個人在前麵帶路,邊走邊聊些閑話,不外乎,“這開春了,容易咳嗽,得當心點”什麽的日常問候罷了。


    待進了梅院正屋,金夫人果然早已候著了,見到眾人進來,金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給夫人請安。”


    眾人齊聲給金夫人行了禮。


    文管事的拜見完金夫人後,就先離開了。自有小丫頭伺候著,她隻需在這裏等著姑娘們回來,再一起出城回惜春園去就成了。那陳府她是不去的。


    “快,快起來。哪這麽多禮節。玲瓏,快讓丫頭們給姑娘們上茶,前些日子茶莊新送來的碧螺春色澤碧綠、清香撲鼻,濃鬱持久,再加上又是春天剛出的新茶,喝起來格外清新爽人,不可不嚐。”說到這裏,金夫人又笑了:“這一套,我是跟你們書香姐姐學的,這茶啊,喝到我的嘴裏,全是一個味,什麽名茶不名茶的,照我說,能解渴的就是好茶。”


    正在指揮丫頭們上茶的玲瓏聽了金夫人這話,冷哼了一聲道:“人家原是大戶人家小姐,當然不是我們這些粗俗人能比的。”


    “喲,我不過讚了書香一句,我們玲瓏就不高興了。是不是書香一來,你這暢春園第一俏丫頭的位置被她搶了,心裏不舒服了?”金夫人打趣道。


    “夫人就會拿我們這些奴婢取笑,怪沒意思的。得,奴婢這就去給夫人把書香姐姐叫過來,奴婢人長得醜、嘴也笨,可服侍不好夫人了。”說完,玲瓏甩了簾子就走了。


    “瞧夫人寵玲瓏姐姐寵的,這會兒吃苦頭了吧!”畫屏笑道:“可要我去把玲瓏姐姐找回來?”


    “犯不著,倒要我這個當主子的去求她不成,一會兒她氣消了就自個兒回來了,別理她。”


    金夫人回過頭來,卻看到底下的眾人,一個個在那裏用帕子掩著嘴悶聲笑,看來她這個做夫人的麵子全給玲瓏那丫頭掃沒了,她卻也不以為意:“要笑就大聲笑,這麽悶聲笑,能笑得盡興嗎?”這話一出,頓時大夥兒都毫無顧忌地笑開了,尤其是平康,笑得最為誇張,倒在平安的懷裏,連眼淚也給笑了出來。


    這一天的金夫人特別地和靄可親,平常幾乎都快忘了她嚴厲時的樣子是什麽樣了。金夫人就如同一個她們的長輩或者親人一樣,關心地詢問她們的學業,衣食住行,全部一一仔細問到了,又說但凡有什麽吃得不好的,住得不舒服的,或是想買些新鮮玩意兒,偏自個兒院裏人辦不到的,都可以跟文管事的說,如果連文管事也解決不了的,隻管來找她。在金夫人的帶動下,眾人也漸漸放開了束縛,確確實實地從心裏把她當作一個可親的長輩,閑聊了起來。


    玲瓏倒是真如金夫人所說,跑出去了一會子就又回來了,她又如同沒事般,和金夫人說說笑笑,顯然兩個這樣也是常事了,大家都不以為意。倒是那書香姐姐,據說是篆香姐姐走後進府的,年齡比玲瓏姐姐她們倒都大些,雖然她沒有說自身的來曆,隻說是尋親不遇,故而不得不找個地方落腳。但人的言行舉止教養是無法騙得過人的,那說話行事,絕對是個書香門第的小姐,再加上她雖說是進了府,但卻隻是臨時進來做做工,並不賣身,因此,雖說她自稱奴婢,眾人卻沒有誰真的將她當奴婢看待。就是金夫人,也是待她相當客氣的。


    眾人心中都對這書香姐姐有些好奇,玲瓏姐姐生性靈巧,知書達禮,雖是潑辣些,但不論是長相還是人品,均是一等一拔尖兒的,不要說是丫頭,就是比這她們見過的一些小姐,都是不知強到哪裏去的。這會兒聽說來了個更是貌美文才極高的姐姐,眾人心中都極是仰慕,但無奈這書香姐姐這些日子卻是犯了寒症,丈夫囑咐要好好將養幾日,因此這回,眾人終是未得見到本人。


    眾人在金夫人那裏說笑玩鬧了一陣,眼看時辰不早了,金夫人便吩咐備下車馬,準備出發去陳府了。


    今天的陳府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分外熱鬧,連大門外也掛上了象征喜慶的紅燈籠。按說納個妾室,是不用這麽費事張燈結彩的,直接一頂轎子抬過來,給夫人敬敬茶就算完事了,但這陳三老爺偏這麽大肆地操辦,而且還得到了全府人的同意,顯然對篆香姐姐是極為重視了。平常心裏不由也替篆香姐姐歡喜。聽宮嬤嬤講的故事裏,這不管是做人妻的還是做人妾的,隻要是在大戶人家,沒有不爭得你死我活,不見血不罷休的。有老爺的寵愛都要步步為營、小心翼翼,這沒有寵的就更難說了,無寵的話,如果能清清靜靜的過日子還好,偏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的炮灰、替罪羊,沒有人護著,隻有死得更快。這篆香姐姐,有陳三老爺的寵愛,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吧!這三太太上次賞梅宴時平常卻是也見過的,的確是極為慈善的人,不像那麵善心惡的。篆香姐姐,應該會幸福吧!平常在心裏默默地為她祝福。


    這還是平常第一次參加別人的納妾禮,不免頗為好奇,眼看儀式就要開始了,平常卻突然發覺自個兒的肚子開始隱隱作痛,這肚子痛起來,也實在難忍得很,便也隻得跟平錦她們說了一聲,但由一個陳府的丫頭領著去了更衣處。


    更衣處在室內,地方也並不遠,那丫頭領她到了,平常估計自己得有一會兒,便讓她先回去了。地方也不遠,自個兒應該記得住路。


    如完廁,平常很順利地便找到了地頭,再拐過一個回廊,也就到了。


    這時,突然聽到一個丫頭的低低地悲泣聲,和另外一個丫頭的勸慰聲。


    “快別哭了,你這麽哭下去被人聽到了怎麽辦?這可是三爺的大喜日子。”


    “聽到了又怎麽樣?我就豁出去了。姐姐死了這才多少天,三爺便納妾了,她生前多麽希望三爺正式給她一個名分,結果偏是想也想不到,到死都是一個通房丫頭。這會子,別人倒輕輕鬆鬆就得到了,姐姐死得真是冤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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