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吹著暖兒。


    在它的推動之下,暖兒一步一步地朝著元正琪接近著。


    她的眉、她的眉,依然如昔。


    元正琪有些貪婪地看著麵前的人影,終於——


    又見到她了。


    從外表上看來,她看起似乎很好,跟當初自己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似乎過得還不錯的樣子。


    而她,正朝自己微微地笑著,那笑容,同以往也是如出一轍的,讓自己瞧了便極是舒服。


    明明懷著滿腹的思念,滿腔要表達的情意而來,看見她這樣笑著,元正琪的心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風吹得再大,浪掀得再高,元正琪的心卻前所未有地安穩了下來。


    仿佛,回到了那十分安全、放心的地方,讓人覺得寧靜,甚至有些懶洋洋的。


    於是,他吐出口的,便成了這麽一句話。


    “喂,你是傻瓜嗎?這麽大風了,還傻傻地在外頭發什麽呆?當別人不曉得你是傻子嗎?”


    侍書正跟在元正琪的後頭,萬分辛苦地逆風而行,他可不比爺,在這樣的大風下,這種逆著風的行走,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困難了些。


    侍書一邊走著一邊順便嫉妒地瞧了一眼同樣是跟在元正琪的身後,卻顯得輕鬆無比的侍劍。


    爺也就罷了,為什麽侍劍也這樣輕鬆呢?真是叫人瞧了便心裏便是十分地不舒服。早知如此,自己當初也該好好學武才是。


    他這一分神,隻覺腳下一輕,身子竟然隨著風朝後倒退而去,隻急得他亂揮著雙手,企圖穩下身子,卻仍是無濟無事。他的體重,完全不足以與這樣的大風相對抗。而他的嘴裏也一個勁兒地“呀”“呀”地叫著。老天爺啊,不帶這麽玩人的吧。這是什麽鬼地方啊?風這麽大。


    突然,侍書隻覺自己的脖子一緊,竟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


    他抬眼一瞧,便瞧見了侍劍那同平日一般,毫無表情的臉。


    不過,他是誰啊?跟這木頭相處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那眼裏赤裸裸的嘲笑,他會看不出來嗎?


    侍書正準備好好理論一番,身為同僚,什麽叫同事之間的友愛,什麽叫同事之間的團結,而這一切又對爺的服侍工作,有著多少偉大的意義?而若是不互相友愛,又會導致多麽嚴重的後果?


    不過,他的長篇大論還沒有發表出來的時候,便聽到了元正琪的這麽一句話,侍書不禁有了當場倒下的衝動,感情爺帶著他們兩個日日夜夜、馬不停蹄的前來,就是為了說上這麽一句話?爺的這種思維真是叫他這個跟了十來年的貼身下人也理解不了,若他是平常姑娘,光聽了這麽一句,怕也將爺三振出局了吧。


    這個人,似乎從來就不曉得什麽叫好好說話吧!


    隻是,暖兒早已曉得了元正琪的性子,聽到他這樣說,反倒有種熟悉的親切感。這人,不管別的人為了適應生活,或是卑躬屈膝,或是奴顏媚骨,隻有這個人,卻是永遠這般的性子,這樣,真的很好。能做最真實的自己,有時候需要的勇氣,恐怕不是一點半點的。而這個人,卻似乎天生便不缺乏這些。


    隻是,這人怎麽會來這裏來了?


    而且,還這麽湊巧地碰到了自己?


    暖兒心中有滿腹的疑問,不過,化出口的就隻有一句話。


    “你好嗎?”


    原來,這句話才是她心裏真正想說的,她,一直都是希望他好的,想他好的,因為,隻有他好了,暖兒便似乎覺得這個世上,還是有些夢想,是能夠實現的。


    他看起來似乎趕了許多天路的樣子,一向整潔的紅衣上,竟然已經沾染上了些許的塵土,臉似乎也瘦了許多許多。


    不過,那嘴角張揚的笑意,那臉上神采飛揚的神色,依舊是那個神氣活現,叫暖兒瞧著便忍不住有些心生向往的他。


    這般自由自在,毫無拘束的他,真是暖兒見過的最叫人羨慕的人,尤其是他的心性,似乎不染上一點俗世裏的塵埃,他的喜怒哀樂,就這麽大剌剌地表現出來,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從來都不會因為顧慮別人的想法,而壓抑自己的性情,就像山林裏的野花野草,自由自在地怒放著,別人喜不喜歡、欣不欣賞,與他們完全無關,他們隻管自個兒開心就好。


    “本大爺是誰?誰敢讓爺受氣?”


    元正琪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哼,並揮舞了一下拳頭,以示對暖兒所說的話的不屑,他大爺是誰啊?隻有自個兒讓別人受氣份,哪有被別人欺負的?這丫頭以為他是她啊?看著就一副好欺負的樣子,不過,還好有他啦。若是有人欺負她的話,他勉為其難會替她出頭的。元正琪在那裏自以為是的想著,也不管別人是不是真的需要,就已經開始擅自作主了。


    “眼你這丫頭說啊。就說爺剛離開揚州還沒有幾天的時候,就碰到了個死胖子。叫什麽,對,叫什麽風流書生的。真是的,笑死人了,憑他那帶回尊榮,還能叫什麽風流書生?我看應該叫胖大蛤蟆才是。而據說他是什麽冥風教的少教主,自以為自己不得了得很,竟然一個勁地纏著本大爺,還說什麽女扮男裝什麽的。真是笑話,本大爺可是堂堂的大男人,哪裏會像什麽女子?真是笑死人了。那是什麽眼神啊?”


    暖兒點點頭,這眼神是有些差,元正琪雖說長得好,可,那身高,那氣勢,怎麽也不可能是女子所能擁有的啊?這人,也實在太沒眼色了,暖兒對他可能擁有的下場致以無限的同情。若是別人,恐怕也就算了,惹到元正琪,唉,暖兒都忍不住為他歎息一聲。阿彌陀佛,希望你不要太慘。


    “你猜,本大爺是怎麽對付他的?”


    元正琪一臉得意地問道。


    “怎麽對付的?”暖兒感興趣地問。


    看這人得瑟的樣子,那個什麽胖大蛤蟆的,恐怕不是一個慘字能了得了。


    “哈哈,爺剝光了他的衣裳,給他穿上女子的裏衣,用繩子將他吊在了太湖上,好好地讓他風光了幾天。看他下次敢不敢不帶眼睛就出門。你知道嗎?那麽大個胖子,在那裏哭得跟個女人似的,笑死爺了。”元正琪眉飛色舞地比手劃腳地說道。


    暖兒笑得不行,這人,比自己所想的還要過份,也太缺德了些。不過,實在是好好笑,光是聽元正琪這麽說,想到一個胖胖的大男人,穿著婦子的裏衣,在風中掙紮的樣子,暖兒就笑得不行了。


    她實在不敢想像,當時那個大蛤蟆會窘成什麽樣子。得罪了元正琪,可真是那人三生的不幸啊。這種主意,也不知他是怎麽想得出來的?


    看見暖兒笑得開心,元正琪說得更起勁了。


    “還有,你知道嗎?江湖上奇怪的,莫名其妙的人還真多。有一個老頭子,別的不寶貝,單寶貝他那長長的白胡子。據說每天都要數數,看他的寶貝少了沒有。有一天,他竟然發現他的寶貝胡子少了一根,你曉得他做什麽了嗎?”


    “做什麽了呢?”暖兒實在不能想像,這為了一根胡子,還能做什麽事兒?再寶貝的胡子,不也是胡子嗎?


    “他竟然為了它專門舉行了一場葬禮。”元正琪到了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知道那個老頭子寶貝他的胡子,可寶貝成這樣,也實在是太誇張了些吧。“他竟然叫他的徒子徒孫就如同他自己本人去世一般,披麻帶教,隆隆重重地舉行,甚至還向江湖各門派發了訃文。”元正琪無比慶幸,還好自己沒有拜了這樣一個師傅,要不然,他非得去跳崖不可,真是,這臉都丟盡了。而且還偷偷地躲起來老淚縱橫的,害元正琪都有些愧疚了。


    “這,不大可能有人去參加嗎!”暖兒搖了搖頭,這種鬧劇,有人會理嗎?


    元正琪拍了拍手掌:“爺也是這麽想,可是,你猜怎麽的?竟然真的有人來參加了,而且為數還不少?爺聽到那些人在那裏說著什麽節哀順便的話,笑得肚子都痛了。”


    暖兒也吃驚地微微張開了嘴,真有這樣荒唐的事?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突然想到一事,暖兒斜了元正琪一眼。


    “那根胡子不會是你弄掉的吧?”


    雖然是疑問的口氣,可暖兒的神情卻是肯定無比。要不然人家保護得好好的胡子,怎麽突然說掉就掉了?


    元正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可不正是。除了爺,又有誰有這個本事?你不曉得,那個老頭子,雖然是一隻腳快踏進棺材的大門了,可武功倒是真的不錯。就是與本大爺打起來,沒個幾百招也分不了勝負。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掉那老頭子的胡子,本大爺可是費了不少的心呢!”想到自己的得意之作,尤其是到了現在,那老頭子也沒有發覺這胡子不是自然掉的,元正琪就得意不已。


    “你與那老頭子的關係不錯吧!”


    瞧著暖兒笑望著自己的雙眼,元正琪疑惑地問道:“臭丫頭你怎麽曉得?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啊?”為什麽臭丫頭這麽肯定呢?


    暖兒微微一笑,卻是並不說了。


    那個人,說起自己親近喜歡的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怎麽會瞧不出來呢?所以,自己那個時候,也是以為這個人,應該是喜歡自己的才對。隻是,有時候,喜歡和想守著過一輩子,有時候是不同的吧。自己卻是搞混了,隻是,到了如今,他又為了什麽而來呢?那眼睛裏透出的東西,暖兒有些不敢看,也不想看。什麽,都已經遲了。或是當初,他能用如今的眼神這樣看著自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吧。


    “快點說啊,告訴我吧。”


    元正琪配合著暖兒步伐,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說什麽啊?”


    暖兒故作糊塗狀。


    “就是你為什麽會曉得我跟那老頭子關係不錯的事?明明我什麽都沒有說啊?”


    “啊,這個啊。”


    暖兒作沉思狀:“讓我仔細想想。”


    “想起來了吧!是什麽?”


    元正琪的眼睛晶晶亮。


    暖兒卻遺憾地搖了搖頭。


    “好像記不得了。”


    “你再想想。”


    被暖兒吊起了胃口的元正琪毫不死心。


    “哦 ,好吧。”


    暖兒忍住心底快要爆發出來的笑意,十分為難地應道。


    ……


    就這樣一路說著話,兩人向前走去。


    風吹著兩人的衣裳,有時候,他們交叉在一起,有時候,又完全分了開來。


    一紅一白,混在一起的時候,是那樣的諧調;而分開來的時候,紅得仍是那樣耀眼,白的仍是那樣高潔。


    無愁看著眼方說說笑笑地兩個人,現在是怎麽一回事啊?要怎麽辦才好?這元公子可是被幾個姐姐背地裏不曉得罵了多少次的人物,什麽豬頭、呆子什麽的,似乎恨得不得了的樣子。可是,這元公子又似乎一向對姑娘極好的樣子,我現在究竟應該怎麽做呢?要不要上前去在中間插上一腳啊?


    可是,姑娘見到元公子似乎挺高興的。


    他們兩個在一起,就跟一副畫兒似的,無愁皺著眉頭,煩死人了,要是無病姐姐、無災姐姐在就好了,就不用自己去考慮這些了。真是煩人啊?我到底是上前去呢?還是不要上前去呢?


    路再長,到底也有盡頭。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也到了暖兒住的院子了。


    暖兒在院門前回轉身。


    “快回去吧!看這風,應該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你不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元正琪雙眼直視著暖兒,不容她逃避。


    暖兒心下暗歎,她又不是木頭,如何不曉得這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隻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遲了。即使像這樣的說笑,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暖兒並不回避,她直直地盯著元正琪的眼,他還是說了。是啊,依他的個性,如何會不說呢?隻是,自己,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自己了啊。為什麽,為什麽他不回來得再早一些呢?


    “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這天究竟有多大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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