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就是這樣的麽?


    盡管地下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從未向大法師詳細描述過他的家鄉:惡魔的世界深淵魔域,但是阿其曼堅信他眼前所見的景象,與傳說中陰森恐怖無比的深淵魔域相比較起來、隻會有過於而絕無不及。


    這個黑色的世界裏完全沒有一絲生命的痕跡。沒有人、沒有動物也沒有植物,乃至於任何生物都依靠而生存的陽光和水,在這個世界裏似乎也完全不存在。大法師被兩個僵屍抬著離開巫妖吉伊斯的宮殿,沿著背對外麵那片灰色的沙漠的方向、來到麵前的這條大路上。道路似乎是傾斜向上的,也許這是一條上山的路?阿其曼猜測著,開始四處張望。


    這是一座光禿禿的石山,滿山遍野都是嶙嶙的黑色石塊;路旁不時能看到一兩根巨大的石柱從地下凸起,看起來就像是指向天空的、人的手指骨頭。隻是這裏有天空嗎?阿其曼實在無法確定,仰頭望去隻看見灰茫茫的一片,偶爾飛過的幾副飛鳥、或者別的什麽曾經活過的生物的骨架,更加為四周添上無可比擬的妖異氣氛;除此之外,空中就是完全的灰色,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哪怕是最普通的雲彩都沒有一片。


    無奈。阿其曼想要歎上一口氣,張開口的瞬間又猛地閉上;身旁的惡臭實在太過於濃烈,以致於大法師阿其曼實在不希望在自己的鼻子飽受蹂躪之後、嘴巴又再落到同樣的下場。最接近的、惡臭的源頭來自正抬著阿其曼在山路上行走的兩個僵屍身上;這兩個僵屍一個隻有半邊腦袋、腦漿卻似乎早已凝結成一團。而另外一個的腸子則長長地拖在地上、不時被路上的小石頭割下一兩塊令人惡心的碎片。同他們外形相似、而損傷的部位又各自不同的僵屍還有很多,此刻都圍繞在阿其曼、以及抬著他的兩個僵屍周圍,僵屍的動作相當之僵硬和遲緩。被抬著的阿其曼可算作是非常穩當;但阿其曼卻寧願現在抬著他的、是那些動作粗魯的骷髏,最起碼骷髏身上似乎沒有僵屍的這種惡臭。


    其實骷髏們離阿其曼並不遠,全身上下被緊緊縛住的阿其曼唯一能動的位置就是自己的脖子,而他一扭動自己的脖子、就看到了數不清的骷髏。不止是人類的骷髏,在阿其曼麵前似乎能夠看得到維斯塔大陸上所有曾經出現過的生物;準確來說,是這些生物的骨架。骷髏們聚集在道路兩旁,目送著阿其曼被兩個僵屍抬著、穿過骷髏們中間。然後停下腳步。兩個全副武裝的骷髏戰士從僵屍手中接過阿其曼,繼續向山上走。


    骷髏的身上是沒有如同僵屍一般的腐臭的。他們的皮肉早就全部腐爛、消失了,剩下的就隻有一副活動的骨架、以及骨頭上的那些蟲蟻啃咬過的痕跡;此刻彌漫在空氣中的,是一股香水和血腥混合的氣味。[..tw超多好看小說]吸血鬼,阿其曼對這種東西並不陌生。他們吸食血液維生、因此全身都滲透了血腥的氣息;不少吸血鬼會選擇在自己身上灑上一點點香水,這不是為了迎合某些人或者別的生物的嗅覺需求,而僅僅是為了使他們的獵物不至於對血腥味過度敏感而已。阿其曼耳旁似乎聽到不少吸血鬼在談論有關他、尤其是他身上的血液的話題,不過大法師很確定自己既不會合乎他們的胃口、也不會落到他們嘴裏,山上肯定還有更多更恐怖的不死生物在等著他。


    隨著上山的道路,周圍的、灰色的光線似乎更亮了。這應該不是錯覺,阿其曼發現自己逐漸能夠看到一點點周圍的顏色、而不是被黑、灰和白占據著自己的視線了;出現在阿其曼麵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大理石壘成的祭壇,祭壇上的不少東西正向四周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潔白色的、是永遠漂浮在阿其曼的幻星之杖頂端那點星光。看得出來四周沒有任何一個死靈喜歡這種顏色:閃爍著耀眼金光的,毫無疑問正是黑暗騎士從地下城搶來的月之書,月之書此刻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光彩奪目。


    那兩個衣著華麗的。再加上吉伊斯自己,一共有三個巫妖圍在祭壇旁邊;披著精美灰色鑲邊的黑色鬥篷的,是五個吸血鬼王;另外還有超過十個身披全副鎧甲的黑暗騎士,從胸口上仍然依稀可見的、被削去的神聖騎士團團徽的痕跡,阿其曼認出了他在地下城裏的同伴:黑暗騎士撒拉斯。包括撒拉斯在內的所有黑暗騎士背後都跟隨著一大批的骷髏戰士或者騎兵,其中撒拉斯看起來相當之突出:他比其他黑暗騎士中最高大的一個還要高出半個頭。


    黑色的祭壇麵對著一片陡峭的懸崖。阿其曼被帶到懸崖旁邊,這讓他看到了懸崖下麵、那片黑色山穀裏的狀況。一個巨大的灰色光球靜靜地臥在山穀下。片刻不停地向四周流瀉出連綿不斷的灰色光芒,難道這個世界的天空就是由這個光球照亮的?


    一段呢喃的咒語聲打斷了大法師阿其曼的思維,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人影朝著山穀下的光球伸出雙手;幾道灰色光線穿過這個人影的鬥篷,照在阿其曼臉上,那是一個骷髏法師。四周寂靜一片,隻有骷髏法師的咒語聲在空氣中回蕩、直到一個圓形黑點出現在光球中央時,咒語聲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骨頭相互碰撞的聲音,仿佛是這個黑點裏有著什麽東西、令到骷髏群裏產生了一點小小的騷動。隨著光球裏的黑點的不斷擴大、在場的骷髏似乎也更加不安,低級的死靈生物紛紛向後退去、隻有巫妖、吸血鬼王以及黑暗騎士們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阿其曼。”吉伊斯走上兩步,用他那火球一般的雙眼盯著阿其曼。“跪下來向我宣布效忠,你將獲得永存。”


    “怪物。去死吧!”一根釘頭錘伴隨著這句怒吼惡狠狠地向哥布林賽特頭上敲下。


    幾個不明身份的人在中午時分闖進托爾火山上、紅龍凱撒的巢穴,當時隻有哥布林和黯精靈妮絲在裏麵。不過這些不速之客運氣並不太好,妮絲之前所設置的陷阱等著他們;地下城的居民預料到最近會有不少冒險者“來訪”,這是因為這幾天紅龍不在家。平日紅龍的吼叫聲在山下遠處的托爾城裏清晰可辨,並沒有太多人有那個膽量來挑戰巨龍;可是一旦沒有了巨龍的吼叫聲,那就會有不少“勇敢”的冒險者會樂於前來碰運氣。


    今天來的,並不是第一批冒險者。更早之前曾經有一對盜賊雙人組試圖穿越半獸人的村莊上山來,最終卻把性命丟在半獸人富格和他的族人手中;逗留在托爾城裏的、黯精靈妮絲的姐姐妮雅派人偷偷傳來消息。告訴地下城的居民們有關每一支計劃、或者試圖計劃前來尋寶的冒險隊伍的消息。那對盜賊雙人組隸屬當地盜賊工會,妮雅很高興他們再也回不去托爾城了;作為回報一般,一位來自北方的貴族和他的手下在離托爾城不遠的地方遭到了突然襲擊,貴族原本的目標是托爾火山上巨龍的寶藏。卻沒想到他以及他的隨從身上精良的武器裝備、裝滿金幣的錢包也同時被其他人視作寶藏一般。


    今天上山來的這支隊伍相當之聰明,他們沒有試圖穿越半獸人的村莊、也沒有走近外觀陰森恐怖的地下城;冒險者們稍微兜了一下圈子,便接近了火山口中、紅龍的巢穴。這時妮絲和哥布林賽特在紅龍的巢穴入口處所設的陷阱開始發揮作用了:在冒險者隊伍最前頭探路的一個盜賊踩上了機關,兩支鋒利的弩箭貫穿了他的小腿;地麵上的一堆絆腳索則令冒險者隊伍裏、身穿重甲行動不便的戰士失去了平衡,戰士無法自製地向前滾去、一直滾到接近岩漿湖邊沿的地方才勉強止住身形。


    躲藏在一旁的黯精靈妮絲適時地出現了,她跳到戰士背後、用力往戰士身上踢了一腳;戰士摔向岩漿湖的方向、卻用雙手死死地抓住湖邊的石頭,這使他一時間並沒有掉進灼熱的熔岩之中。妮絲沒有上前追擊,岩漿的熱量足以在短時間內將戰士的體力烤個一幹二淨;但是另外一個人則沒有耐心等戰士自己掉落:隻見岩漿湖裏的一個身影突然冒起大半個身子,伸出通紅的手臂拉住戰士的腳、將戰士拉進了熔岩裏頭。地下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並不願意放過這樣的、排遣寂寞的機會。可是他胸口和手臂上的傷口才剛接觸到空氣、便冒出陣陣白煙,同時還伴隨著劇烈的痛楚;惡魔連忙重新回到岩漿湖裏,默默地看著那個掉進熔岩裏的戰士瞬間化作一副身穿鎧甲的骷髏。再過一會兒,鎧甲也融化了,這個戰士從此在維斯塔大陸上消失。


    在叫了一聲:“安姆,上麵有我們在,你不要亂來。”之後,妮絲轉過頭來麵對剩餘的對手;對手們自稱勇敢的冒險者。而地下城的居民們將他們視作無恥的入侵者。無論稱呼如何,對方的戰力現在很明顯已經大大受損:戰士已經在熔岩湖裏化作煙氣、盜賊則抱著自己的小腿在地上一邊慘叫一邊打滾。剩餘的還有四個人:一個身穿普通旅行者裝束的年輕男人。他手裏拿著一把匕首,卻沒有穿著任何的鎧甲,妮絲猜測他其實是一個法師、或者術士;一個身穿皮甲的青年,他拿著一把彎刀、腳邊還跟隨著一個雪白的毛球,如果那是一隻狼,那麽這個人多半是個德魯伊,妮絲想;剩下的兩個人身上都穿著沉重的鎧甲,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女性手裏拿著一把釘頭錘,而另外一個男人則一手持長劍、另一手中拿著一麵大木盾,剛才盜賊踩中的機關總共觸發了四支弩箭、而有兩支被這麵木盾給擋住了。


    這時對方似乎準備衝向前來。突然間一麵大網朝他們頭上落下。哥布林賽特很好地把握住時機:除了那個德魯伊靈活地閃開了之外,其他的三個人都被大網牢牢地罩住、幾乎動彈不得。德魯伊腳邊的那個毛球也隨著主人一起跑開,那果然是一隻年幼的小狼。也許是被洞穴裏殘餘的、紅龍的氣息嚇壞了吧,小狼身上絲毫不見平日山林裏的狼群的凶悍。德魯伊毫不猶豫地轉頭麵對自己的同伴,口中念念有詞;一團火焰出現在德魯伊掌中、然後飛向罩住其他人的大網並且將大網燒出一個大洞,這時妮絲正好衝到了德魯伊背後、舉起她手中的長匕首向德魯伊刺去。


    妮絲的攻擊落空了。她本來對這一刺信心十足,卻沒想到專心施法的對方竟然能夠閃躲開她的偷襲;當妮絲看清楚麵前的狀況時、卻隻能無奈地“啊”了一聲:一把長劍貫穿了德魯伊的皮甲和胸口,長劍的主人、那個戰士目瞪口呆地看著被自己誤傷的同伴躺在地上,兩腳無力地蹬著。這個狀況的始作俑者是中箭倒在地下的盜賊。妮絲安設的陷阱裏的弩箭箭頭上,抹著能令人痛苦不堪的毒藥。正是這些毒藥作的怪;盜賊在劇痛之下滿地打滾、卻很不幸地將自己的同伴、不走運的德魯伊絆倒,而戰士則恰好正在揮舞手中的長劍、配合德魯伊的火焰割開那麵阻礙大家行動的網,德魯伊不偏不倚地摔倒在長劍上。


    其他兩個人也掙脫了那麵網,妮絲猜測為法師的那個人開始口中念出一大段咒語、而另外的女性則連忙來到盜賊和德魯伊的身旁;妮絲不加考慮地開始向戰士發動攻擊。戰士此刻正尷尬地看著自己的長劍、無法提起勇氣將長劍從自己的同伴身上拔出來。哥布林賽特投出的一柄標槍在那個女性的身旁擦過,對手卻完全不加理會、隻是將一隻手放在倒地的盜賊小腿上;轉眼間,盜賊小腿上的傷口開始愈合,毫無疑問、這個女性一定是個擅長醫療法術的牧師。牧師隨即轉過身來,麵對試圖投出另外一柄標槍的賽特,一邊在口中叫喊著:“怪物,去死吧!”、一邊用手中的釘頭錘向哥布林賽特頭上敲下。


    那個法師的咒語似乎已經念到了尾聲,隻見他舉起一隻手來,一團耀眼的光芒開始在他手上凝聚;隻不過這片光芒再也沒有機會被釋放出來了。一個灰乎乎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這個法師背後。灰矮人摩根的鐵斧輕而易舉地劈進法師的身體裏,法師悶哼一聲、“砰”地倒在地下。被牧師治愈的盜賊這時跳起身來,抽出短劍準備上前與牧師一齊夾擊哥布林。哥布林正好勉強避開了牧師釘頭錘的一擊;一支長箭突然從紅龍的洞穴外飛來、直接貫穿了盜賊的脖子,於是這個盜賊才跳了起來便再度倒在地下,而且這一次也再沒有讓牧師施救的機會了,盜賊倒在德魯伊身旁,和德魯伊一樣、兩腳抖了抖,便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射箭的是半獸人富格。他已經埋伏在洞外一段時間了。半獸人看見自己的長箭準確無誤地射中目標,口中發出一聲得意的喊聲。然後丟下手裏的長弓、抽出戰斧向洞裏衝了進來。這時妮絲這邊也已經結束了戰鬥,那個戰士失去了長劍之後、手裏隻剩下那麵大木盾和一把小小的匕首,通常這種匕首隻適合在宴會上切割大塊的肉類,此刻自然無法發揮什麽更大的效用;黯精靈妮絲仗著靈活的步伐,輕鬆地避開盾牌的遮掩、將一把長匕首從戰士身上的鎧甲的縫隙中插了進去。


    於是,紅龍巢穴的入侵者中,就隻剩下那個女性牧師了。哥布林舉起手中的短劍對著她,黯精靈則無聲無息地開始接近她背後;灰矮人摩根怒吼著向她衝了過去,半獸人富格則停下腳步,從洞壁下抓住了正在發抖的、德魯伊的那隻雪白的小狼。見狀的牧師停止了對哥布林的攻擊,開始四處打量著;在確定無法找得到逃脫的途徑之後,隻見這個身材高大的女孩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釘頭錘一把扔到地上,然後直接坐倒地上、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從高空中向地麵落下,其實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不過僅限於施放了羽落術或者飛行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而大法師阿其曼此刻身上不但沒有羽落術和飛行術,甚至連施放飛行術術所需的羽毛都沒有一片;更有甚者,阿其曼的雙手都被繩索捆住了,因此連伸出雙手撲騰一下的機會也完全沒有。


    製造繩索的原料有許多種,包括植物枝條、或者裁成長條的皮革以及動物的跟腱等等,但是現在綁住阿其曼的繩索很明顯不是這些原料所製成的。難道這些死靈們能夠從石頭裏抽出絲來?阿其曼就帶著這個疑問一直往下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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