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曆史教育了我們什麽,如果生活教給我們什麽,那就是我們可以殺任何人。同時,我們也可能被任何理由殺死。隻要法律和真理還不得不受到金錢和權力的擺布,就總會有空子讓我們或者我們的對手鑽。就不會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公平。


    法治社會裏,似乎一切太平安詳,但偏偏總有不和諧的聲音入耳,就像小區裏廣場舞熱熱鬧鬧的音樂,不想聽都不成。北溝縣已經安寧很多年了,可是這份安寧並非源自公平,相反的,正是極度的不公平造就了這份安寧。在這個利益分配極度不均衡的縣城裏,一直流行著一個關於三個姓氏的說法,北溝民間俗稱三大家族。


    俗話講山高皇帝遠,在這西南邊陲小鎮上,這句話更被體現的淋漓盡致。表麵上這裏當然還屬於共和國管製之下,但實際上,北溝縣的權利早被三個家族瓜分。二十年間換了幾任縣委書記,想要幹的長遠太平,首要做的便是跟這三家搞好關係。三大家族分別是:楊家,梁家,伍家。


    許三笑帶著北溝縣委成員們在五女溝湖畔陪商季夫觀棋時,三十公裏外的縣委招待所門前,一場腥風血雨正在醞釀中。


    門外來客是來者不善,門內的何小妹卻不想驚動米家姐妹,借口回房睡覺溜了出來。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情給許三笑添了不少麻煩,小腦瓜一轉,轉身回到房間,先把頭發束起,又從兜裏摸出張手帕來蒙在臉上。找了李燕的一身稍顯肥大的運動裝穿上。這才又回到大門口。


    七輛摩托車由遠及近駛來,何小妹迎著飛馳而來的摩托車走過去。第一輛摩托車咆哮而至毫不減速,車上騎士早就注意到何小妹,手中亮出厚背砍刀,刀光淒冷無情,騎士的眼神更帶著一股子凶戾。衝著何小妹兜頭便是一刀。


    刀光如練而下,這人的手把子竟很不簡單,這一刀在高速前行的摩托車上揮落,竟又準又狠。時機把握極佳。從出刀的軌跡判斷,頗似藏邊馬上刀術的路數。


    何小妹從容踏步前行,當刀光掠至頭頂半寸距離時才微微一錯身,讓過摩托車的瞬間,劈手將車上的騎士抓住。失控的摩托車呼嘯而過。何小妹將手中騎士丟向後邊第二輛摩托車上的騎士。


    呼的一聲,電光石火的瞬間,何小妹手裏的摩托騎士的頭便跟後來者的頭撞在一起。一丟的力道和摩托車的慣力的作用下,兩顆腦袋好似被踩碎的西瓜,癟裂飛濺的到處都是紅白相間的腦漿。


    第三輛摩托車上的騎士近在咫尺,見狀大驚失色,想要刹車停下來,卻哪裏來得及。被何小妹當胸拿住,形同草人似的被丟向了他身後第四名騎士。


    出乎意料的,第四名身材雄壯如山的大漢身手竟頗為了得,淩空一把抓住了同伴。雙足發力一蹬從車上跳下,借力用力一卸,抵消了何小妹這一擲之力。在他身後而至的三名騎士則紛紛及時停下車。


    大漢抓住同伴的時候,胯下的哈雷虎慣性不減撞向何小妹。被何小妹一把抓住車把,縱身一躍跳到車上。方向一擺,調頭回到大漢等人麵前。


    大漢又驚又怒,凶狠的盯著何小妹,問:“你是誰?”


    何小妹道:“少說廢話了,我當然是你們要找的人,你的身手倒是不壞,看在你接得住那人的份上,給你個機會接我一拳,接得住就饒你不死。”


    “都什麽年代了,還跟你比武鬥拳。”大漢身手不錯,卻並無武者精神,冷笑一聲揮手道:“開槍打死她!”


    餘下的四名騎士立即掏出手槍,舉槍相向的時候才發現竟失去了目標。麵前隻剩下空蕩蕩的摩托車。耳邊響起何小妹的語聲:“這是你自己不要活命的機會,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嘭!相同之聲不絕於耳,連續響了四下,四個騎士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便被打翻在地。隻剩下大漢驚駭的目光左右四顧。


    何小妹在哈雷虎摩托車倒下前又回到車上,抱著肩膀看著呆立當場的大漢,道:“喂,傻子,你說我厲害不厲害?”


    大漢自負身手不錯,眼神不慢,卻愣是沒看清何小妹是怎麽打殺的幾個同伴,隻道自己大白天活見鬼了,驚駭的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在那裏呆愣了片刻後,竟念念有詞誦起佛經來。


    何小妹笑道:“你現在就算求遍滿天神佛下凡來也沒用啦,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好準備吧,我可要打你一拳啦。”她談笑之間連傷六條漢子性命,全然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真可謂是殺人不眨眼了。


    大漢雖然看不清何小妹的容貌,卻也能從聲音和身段上判斷她的年紀不大。想著自己一行七人凶神惡煞一般來到這裏,本打算是來殺人作惡的,卻沒想到還不確定見沒見到正主兒,就被一個妖怪似的小姑娘殺成了光杆司令。大漢雖然能力有限,但眼界卻不窄。眼見何小妹形如鬼魅身手如神,絕非凡俗可比。頓時想起自己那個已遠走印度數年,卻仍然深受藏區百姓敬愛的兄長,噶瑪巴格波仁伍多傑來。


    何小妹慢悠悠從摩托車上下來,晃著小拳頭走向大漢。


    “你不能殺我!”大漢驚叫道。


    “為什麽?”何小妹好奇的看著他。


    大漢自知命在頃刻,不顧一切道:“你若殺了我,便等於得罪了所有藏族兄弟。”


    何小妹搖搖頭,道:“這個理由可不怎麽充分,而且我為什麽要信你?”


    大漢繼續加碼:“我叫伍次仁,我哥哥便是二十年前被政府宗教辦承認的黑帽活佛巴格波仁。”


    “宗教辦?”何小妹歪頭想了想,問道:“你哥哥很厲害嗎?”


    大漢連連點頭,道:“我哥哥是轉世活佛,身上有十七世噶瑪多傑活佛的法力,天底下沒有比他更厲害的人。”


    何小妹道:“你倒是挺能吹牛皮的,被你這麽一說,我倒想會一會你哥哥,看看他有多厲害。”


    大漢道:“我哥哥十三年前出走尼泊爾,又轉道印度跟隨聖僧維達穌修生死瑜伽,好多年都沒回來過了。”


    何小妹嘻嘻笑道:“那就是說打死你他也不會知道啦,那樣的話留著你還有什麽用?”


    大漢嚇得麵色如土,結結巴巴道:“不是這麽說的,我們的父母都還健在,我哥哥定期會給家裏傳信,我如果有事他很快就會知道的。”


    何小妹點點頭,道:“明白了,我想會一會你哥哥,就這麽一拳打死你倒顯得我怕了他,有意殺人滅口似的。”


    大漢見她口氣似有鬆動之意,趕忙順杆爬,道:“就是就是,你讓我回去,我就傳信給我哥哥,他一定會回來的。”


    咯咯,何小妹放聲大笑,聲若銀鈴,搖頭道:“他不會回來的,隻要他有你說的一半厲害,就不可能斷了修行回來替你出頭,除非是替你報仇還差不多。”


    大漢嚇得大驚失色,道:“你不是說不殺我了嗎?你這臭女人說話不算話。”


    “呸!”何小妹搖頭道:“你才說話不算話呢,我隻說不打死你,可沒說過不打傷你。”話音未落,身形突然一動便到了大漢麵前,劈手抓住了大漢的喇嘛袍,翻手舉起往地上一摜,大漢悶哼一聲口鼻出血。


    這大漢天生體力雄健,但從未正兒八經修行過武道。身手雖然不差,但跟道胎歸元體力如神的何小妹一比就差遠了。毫無還手的機會,便被摔碎了通身骨頭。疼的他幾乎昏死過去。


    何小妹蹲下身子看著大漢道:“你是藏族,應該知道藏獒跟狼群作戰的時候經常喜歡把狼咬成殘廢,知道是為什麽嗎?”


    大漢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何小妹道:“受了重傷的狼隻會成為狼群的拖累,就好像你現在的樣子,藏獒們這麽做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引狼群其他成員來救援,你成了這個樣子,你父母一定會讓你哥哥回來,而他即使根本不在乎你,卻多半會在乎你父母,為了你父母,我想他一定會回來。”


    大漢嘴唇哆嗦,斷續說道:“你,你是魔鬼,無情的惡魔。”


    何小妹從大漢衣兜裏摸出電話,翻了翻號碼薄,隨便找了個名字撥了過去,然後把手機放在大漢耳邊後揚長而去。


    房間裏,米粒兒正在那織毛衣,見何小妹從外麵進來,嗔怪道:“幹什麽去了?我回房間怎麽沒見你在?”說著,拿起織了一半兒的毛衣往何小妹身上比劃,又嘮叨道:“越來越有主意了,出去也不打個招呼。”何小妹剛想解釋兩句,她卻似根本不想聽,自言自語:“還行,大小正合適。”


    何小妹看著米粒兒,想說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抿著嘴,欲語還休。


    五女溝湖畔,圍棋擂台賽正在進行時,梁柏濤用眼神阻止楊洪昌繼續跟許三笑鬥口。真正的狠在心裏而不在臉上,隻有內心強大到悍不畏死之輩才是真正的狠人。一個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又豈會在乎別人的死活?而梁柏濤,這位曾經九死一生的滾雷英雄才是最狠的。喜怒不形於色,談笑之間卻策劃了一次又一次針對許三笑的狠辣招數。


    許三笑聽出楊洪昌話裏有話,卻絲毫不擔心何小妹那邊的安全問題,誰又能想到外表單純的何小妹內心已不那麽單純。許三笑相信,小小的北溝縣裏,不可能翻出一條何小妹都應付不了的大魚。比較起他們的陰謀黑手,許三笑更在乎的是梁柏濤這夥地頭蛇跟自己玩陽謀。


    生當人傑,死亦鬼雄。堂堂南山猛虎,豈肯做個空架子縣委書記?要抓權就得先跟梁柏濤鬥一番。考慮到強龍不壓地頭蛇,梁柏濤又是官場老手,對北溝縣上上下下遠比自己了解。許三笑才一直沒敢輕舉妄動,就怕北溝縣裏雷區太多,一個舉措考慮不周詳,會給對手可乘之機。


    所以,不動則已,一動便要讓北溝縣委一幹人等見識到自己的實力。隻有先拿到屬於自己的權力,才有資格抓具體的工作。商季夫這趟北溝之行是白甲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許三笑提供一個借勢奪權的機會。


    圍棋擂台賽開鑼,商季夫興致勃勃,北溝縣委一幹人等在列,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許三笑接到李燕打來的電話,“宋老到了。”


    景區公路上,劉楓駕駛的銀色犀牛正拐入五女溝湖畔路口,李燕坐在副駕駛位置,後麵坐著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年男子和一個年輕人。李燕掛斷電話,回頭道:“宋爺爺,前邊就是五女溝,一切都拜托您啦。”


    老者正是當代著名書畫家,山南省委書記宋義的嫡親兄長宋仁。而李燕能把他請來幫襯許三笑,自是動用了娘家的關係。


    商季夫的馬屁不好拍,而最好的馬屁就是讓對方滿意的同時,卻絲毫感覺不到自己在拍馬屁,甚至會讓對方生出一種彼此平等交往的錯覺。許三笑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顯露出足夠的人脈和機巧。


    許三笑轉頭對梁柏濤說道:“梁縣長,我未婚妻家的一位長輩到了,我得去迎一下。”


    彼此間的關係並不融洽,梁柏濤自是不打算給許三笑這個麵子。甚至為了掃許三笑的麵子,他還打算攔著其他常委跟許三笑一起過去。堂堂縣委書記去迎接自己的親戚長輩,縣委常委們個個無動於衷,絕對夠打臉的。他正想說,既然是許書記的私人關係,那其他同誌就不必過去了。話未出口,許三笑卻起身先說:“來的是我個人的一位親屬,老方和彭部長跟我過來行了。”


    縣委書記先發了話,梁柏濤再有想法也不好當麵駁回去。隻能眼睜睜看著方厚德和彭誌軒跟著許三笑走向商季夫。也不知道許三娃子在領導耳邊說了什麽,就見商季夫立刻起身跟許三笑一起匆匆向外走。不禁又詫異又尷尬。


    他陡然意識到來人絕非隻是許三笑未婚妻一位長輩那麽簡單。這人能讓商季夫拋開台上棋局動身相迎,肯定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堂堂省委常委,組織部長都去迎接了,而自己這邊北溝縣幾個常委卻安坐不動,真是失禮又尷尬。眼看著商季夫和許三笑一行已經走出觀眾席,梁柏濤追上去不是,坐在這裏更不是,禁不住如坐針氈,冷汗直冒。


    許三笑跟在商季夫身邊落後半步的位置來到外圍的停車場,李燕正笑盈盈陪著宋仁走下車,隨行的年輕人和劉楓落後一步緊緊跟著。


    商季夫加快腳步迎上去,李燕越出一步介紹道:“宋爺爺,您真不愧是當代書畫名家,連商部長也是您的粉絲兒,親自來迎接您來啦。”商季夫滿麵堆歡,主動握住宋仁的手,道:“宋老,我是小商,前些年跟宋書記一起回京,咱們見過麵的。”


    宋仁很給麵子,握住商季夫的手,笑道:“我當然記得,那時候老二正要來山南任職,你那時候跟他一起回京給老爺子拜年。”


    商季夫道:“那時候我還在浙東省委任副秘書長,宋書記點將讓我跟他一起到山南來,當時的情況是山南這邊出了些問題,所以我們走的很急,宋書記至孝,臨行前一定要給老爺子拜個年,就順帶著把我也帶過去了,說起來,一晃兒有六年了,您還是風采不減當年,我比您小了十歲,看上去卻比您顯老多了。”


    宋仁嗬嗬笑道:“商部長真是好記性,難得你還記得我這隻閑雲野鶴,我曾聽老二說起你的棋藝深湛,不瞞你說,我雖然是靠賣字為生的,但最喜歡的卻是圍棋,上次你們走的匆忙,也沒機會跟你切磋一下,這次難得遇到一起,又趕上這棋壇盛會,說什麽也得跟你手談幾局,就怕你公務繁忙,耽誤了你的正事兒。”


    商季夫求之不得,連聲稱好。別人不知這宋仁的底細,他卻是知道的。宋雪鬆四個兒子,兩個從政,一個從商,都是紅二代中最出類拔萃的人才。唯獨這位老大宋仁,卻是一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架勢,看似遠離金錢富貴核心,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但誰若是真把他當做了閑雲野鶴,那這人自己成為閑雲野鶴的日子恐怕就不遠了。


    宋仁的長子叫宋勇毅,目前是中央李副總的工作秘書,辦公廳的副廳長之一,也是同級別當中最年輕的一位。而隨著宋雪鬆老爺子年事日高,宋仁早已成為宋家真正的當家人。這位布衣權貴的兩個弟弟,一個在南任省委書記,一個據北當著自治區主席,這等人物主動邀請對弈,深知其底細的商季夫沒有感到受寵若驚就已經算修養深厚了。


    李燕又一指許三笑道:“喏,他就是許三笑,您幫我看看這小子有沒有前途?”


    宋仁過來握住許三笑的手,道:“小許書記年紀輕輕就已經執掌一縣工作,很不簡單。”回頭對李燕笑道:“我看過了,這個年輕人大有前途!”說著,把目光轉向商季夫,半開玩笑的口吻含笑問道:“小商就是搞組織工作的,又是小許書記的上級領導,你說說,我看的準不準?”


    ps:為了小正太,一定要努力!送上今日5k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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