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巴的話,宛如天雷滾滾,將何旦雷得外焦裏嫩,茫然無措,跪在地下,汗珠子啪啦啪啦的往地上掉,結結巴巴的辯解,“卡巴護法,我……我與黃歡情同手足,他死去,我……我也很痛心,恨不得隨他而去,方才心安。”


    “那你怎麽不去死?”卡巴言辭之中不帶半點溫情,聲線越發的陰冷,“你死了,心也就安了。”


    說話的同時,那隻映入鐵壁的手,已經按在了何旦的太陽穴上,稍稍一用力,就會扣進何旦的顱腦之中。


    何旦嚇全身瑟瑟發抖,幾乎就要暈死過去。


    但他畢竟並非普通人,心裏的承受能力遠比常人強悍,口舌伶俐,思緒機敏,危急關頭,腦中靈機一動,忽然低聲啜泣起來,“卡巴護法,你卻不知啊,黃歡私底下與我已經結拜為八拜金蘭,曾發宏願,不願同日生,但願同日死,黃歡兄弟死了,我是心痛的夜不能寐,寢食難安,不知哭了多少次,艱難如夢,夢中也全是黃歡兄弟的影子,那種感覺,讓我心碎,我真恨不得追隨黃歡兄弟去死呀,但是,我……我轉念一想,才想到,我……我怎麽能夠那麽自私,那麽狹隘呢?”


    何旦哭得眼眸紅腫,鼻涕拉瞎,好似自己的親爹死了,單單就從這份演技看來,他不去當個戲子,真是可惜了。


    卡巴冷冷一笑,捏在何旦太陽穴上的手指輕輕的鬆動了一下,問道:“自私何解?狹隘何解?我倒要聽你解釋!解釋!”


    何旦感覺到按在太陽穴上的手送了一點點,心中狂喜,急忙收住淚水,養著那張淚闌幹的臉,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的本事,說道:“卡巴護法,您想想,是咱們的大蒙古的萬代基業重要,還是我何旦個人情感重要?”


    “那還用問嗎?”


    卡巴神色凜然,“無論是誰,即便是我,即便是師傅金杖法王,即便是蒙古大汗的個人情感,也無法與蒙古萬代基業相提並論,誰敢違背,誰就是蒙古的叛逆,誰就忤逆了長生天的意誌,誰就是蒙古的罪人,格殺勿論,人人得而誅之!”


    “卡巴護法境界高遠,忠心赤誠,讓人敬佩。”


    何旦直喜的心花怒放,朗聲道:“我擔負著蒙古大汗開疆拓土的使命,已經成功上位,不僅身為丞相,還深得福王信任,更是拉攏了一批有識之士,願意做長生天的信徒,為長生天奮鬥,此乃大好形勢啊。”


    “可是,假如我現在追隨黃歡兄弟而去,這一切願景就成空了,福王身邊再無釘子,再無眼線,我發展的那些忠心信任將因為我的離去而重新歸於福王的懷抱,蒙古大汗開疆拓土的計劃將巋然成空,這是對蒙古大汗的不忠,也是對長生天的不敬,假如我真的追隨黃歡兄弟而去,黃歡兄弟心中何安?我心中何安?我豈不是自私、狹隘倒了極點嗎?”


    他的口才極好,剛才哭的稀裏嘩啦,這會又言之鑿鑿,說的鏗鏘有力,委實有舌戰武夫的感覺。


    “你此言當真?”卡巴眸光猶疑,臉色冷然。


    “如有半句假話,當被長生天詛咒,全身生毒瘡而死。”何旦急忙發誓,眼神執著,有著非同尋常的堅定。


    卡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長歎一口氣,將按在何旦太陽穴上的手移開了。


    何旦緊繃的心弦方才鬆開,宛如過了一次鬼門關,整個人都虛脫了,癱軟在地上好久,也無力氣起身。


    卡巴雖然意氣用事,但還是更加的注重大局。


    他知道何旦存在重要性,這廝文采斐然,牙尖嘴利,唯有這樣的人方能夠得到福王的信任,換做別人,萬萬做不到。


    卡巴原以為黃歡的死,是由黃歡的任性、輕視所為,但看著黃歡又是賭咒,又是發誓,還哭得淚眼巴叉的模樣,倒是知道了何旦的心思,他斷斷不敢故意讓黃歡去送死,這一切,倒是不能怪他。


    殺了何旦,於事無補,反而讓師傅與蒙古大汗怪罪,何必呢?


    卡巴冷冷的看著何旦,隻好收起了殺氣,但心中仍是不平,心痛的問道:“黃歡的死,你親眼所見?”


    何旦點點頭,“隻恨我無法阻止,更恨石越那廝心狠手辣啊。”


    卡巴問道:“你把當時的情景給我描述一遍,要一字不漏的描述,不得有半句隱藏。”


    “卡巴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何旦不能說黃歡是為了自己的慫恿而與石越決戰,將因由歸結於黃歡看石越不順眼,遂好勇鬥狠之上。


    除了這個爭鬥的起因外,其他的事情,何旦倒是沒有隱瞞,將事情繪聲繪色的描述出來,如此一來,兩分假,八分真,真讓卡巴不疑有它。


    “該死,真是該死啊!”


    卡巴麵色陰冷的說道:“石越這廝居然如此殘忍的殺了黃歡,我定然不會繞過他,還有,殺他的絕對不止一人……”


    “卡巴護法,你……你是什麽意思?”何旦心中砰砰亂跳,以為事情又要牽連到自己身上。


    卡巴一陣冷笑,篤定道:“既然石越故意將黃歡引到歡歌湖上爭鬥,那就說明石越早就有了蓄意謀殺黃歡的心思,而燕荊那個小皇帝,康善真、白莫愁等人居然並不反對,反而起哄、慫恿,那就說明他們全都是幫凶,全都該死,尤其是石越落下歡歌湖居然可以平安脫險,這更加說明這些人居心叵測,蓄意致黃歡於死地,可憐我徒兒中了暗算,卻蒙在鼓裏。”


    說話間,淚眼闌幹,如雨滾落。


    “是!我當時不解,後來也想通了,此事定然與燕荊、康善真、白莫愁的蓄意慫恿有關係,我心中一直想著為黃歡兄弟報仇,可是……我一屆文人,卻是有心無力啊,哀哉,痛哉。”


    何旦一陣的悲徹痛心,心中卻為拜托了卡巴的追殺而慶幸不已。


    卡巴眯著眼睛,將拳頭鑽的緊緊的,聽著手指骨骼發出的咯咯響聲,咬牙切齒的說道:“所以,無論是燕荊,還是康善真,亦或者白莫愁,還有罪大惡極的石越,都要死,統統的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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