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的?!怎麽的?!怎麽的――”


    這是典型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二姐眼尖,一轉頭便看見有兩名灰衣歪帽衙役擰著眉毛邁著八字步挎著腰刀,一路威風赫赫地走了過來。


    二姐忙掩著嘴低聲對趙銀玲說道:“小姑娘,你還年輕不懂事,豈不知民不與官鬥、鬥則兩敗俱傷的道理!”


    趙銀玲一愣,然後猶自賭氣道:“哼……不用你來假好心!”


    二姐訕訕地笑道:“這……我隻是好心提醒提醒嘛……”


    於大姐見此,撇撇嘴冷笑道:“這位姑娘這麽不識好人心,我看呀,小二你也別管人家的閑事了,人家作死那也不幹你的事啊!就算是往火坑裏頭跳,那是她活該,你一個孕婦,不好好兒把自個兒的心思放在肚子裏頭,你又不是她老子娘,整天管這麽多閑事兒做什麽呀?!走吧,走吧,魚也買了,我們再去看看別的……你不是說要給小毛買二踢腳玩兒嗎,我們去那邊攤子瞧瞧吧……”


    “我……”二姐正欲在說些什麽,卻無奈又被於大姐一下兒給打斷了。


    “哎呀……我的妹呀……走吧……走吧……”於大姐連忙上去架起二姐就走。


    圍觀的百姓怕惹上麻煩,也是趕緊地各回各家,要不就躲到安全的地方看熱鬧去了。


    趙銀玲看著大夥兒都走開了,心裏不禁有些悶悶的,還晃悠悠的,那似乎是一種在心中懸著滿滿的一桶水,而且還不許淌出一點的感覺。


    趙銀玲其實心裏非常忐忑不安的。她自知自己是鄉下出來的姑娘,以前擱在村子裏的時候那些什麽村長裏正的角色都能嚇唬住她,她又哪裏經曆過找衙役告狀這樣的事情……衙役雖然不是官。而且連芝麻官都不算是,隻是小吏罷了,但是在他們這些尋常的布衣百姓眼裏,這已經算是頂天的人物了……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嘛。


    趙銀玲看著張小魚急急忙忙把魚攤子收起來準備逃走的慌張樣子,再看著那桶裏的魚含著鰓一張一合的樣子,以及那桶魚腥臭的魚水上一圈一圈的漣漪,微微陷入了思考。如今看來,還得是自己上前去出麵打交道……如果這件事情她都處理不好的話,恐怕自家老板就得讓自己卷鋪蓋走人了……不。她才不要卷鋪蓋走人呢,這麽多年,她好不容易才從鄉下那些犄角旮旯鳥不拉屎的地方熬了出來。更是好不容易才謀到這麽一份體麵幹淨的差事,她不想就此放棄了,她不想再回村子裏,她想在青州府徹徹底底地紮下根,她想完完全全成為一個城裏人。


    所以。她不能逃避,還必須迎難而上!


    趙銀玲掖了掖衣角,然後鼓起勇氣走上前笑著招呼道:“兩位差大哥,剛剛是我們店裏的人上報的……”


    “哎呀農門春嬌!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一個肥頭大耳的衙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哪兒那麽麻煩呢……不就是照老規矩辦事兒嘛!李四兒,動手吧!”


    “好咧!”後麵那個白臉的瘦高個子打著哈欠伸了伸懶腰。“麻子,哥們兒也憋那麽久了,是該鬆鬆筋骨了!何況……嘿嘿……還是個魚攤子。看來利頭一定不少……”


    張小魚是頭一回遇見這等事情。原本他一個月裏頭隻有一兩次來坊市裏擺攤兒,於是就沒這樣的“好機會”撞上這樣的事情,可他雖然沒經曆過,卻曾經聽別的攤主說過衙役抓人這樣的事情,以前他一直不信。他心裏覺得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有那也是極少遇見的,而且就算衙役來了也不敢鬧出什麽大亂子來……


    如今張小魚才深知大事不好。於是趕緊手腳麻利地收好了魚攤子上的魚蝦,作勢便要跑,卻無奈直接被人從後衣領子給拎了起來。


    “嘿!這小子真不上道,這時候了居然還想跑!真是……四兒啊,快,趕緊的,把那什麽魚蝦都拿上,今晚兒去我家裏,咱們好好兒吃一頓!”麻子像拎小雞一樣地拎著張小魚,而且還咧著大嘴惡狠狠地笑了,臉上就像是笑開了花。


    “哎!你們不能這樣啊!這魚是我好不容易打上來的,是我拿來賣的啊!你們不能這樣蠻不講理啊……啊……野蠻人……野蠻人……”張小魚急得快要哭了,他開始嘶吼起來,他的聲音也開始嘶啞起來。


    雖然他的確是在盡力地掙紮,可是在麻子的魔爪下他卻隻能轉轉晃晃,他被拎著,粗糙的衣領子擰在一起,脖子就像正在被人緊緊地掐住一般,他感覺命運已經在緊緊地扼住他的咽喉。


    在麻子的手裏,張小魚就像一尾即將被刮鱗的瀕死的魚,眼裏流過一行清亮的淚,腮幫子也在一張一合的,似乎在訴說著什麽。


    “說……說……我讓你說!我呸,個臭賣魚的!”麻子直接頂著張小魚的頸子把他的腦袋深深壓進魚桶裏麵,好一會兒又從魚桶裏麵撈出來,然後又繼續把他腦袋往魚桶裏麵淹去。


    李四在一旁一邊兒笑,一邊兒喝著彩:“嘿喲喂,咱麻哥的身手是愈發的好了……”


    “不能!不能!你們不能!你們不能拿走我的魚……啊……噗……啊……”張小魚現在已經是在扯著嗓子幹嚎了。


    麻子直接把張小魚給倒栽進魚桶裏麵,上前狠狠踢了一腳,然後在一旁咧嘴笑道:“小子啊……你不是心疼你的魚嗎?!那爺爺我就讓你跟魚好好兒的呆在一塊兒親嘴兒啊!啊哈哈……我呸,老子還就告訴你了,爺爺拿你的魚,那是瞧得起你……年輕人,嘿嘿,別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不好啦!”


    這時候,一旁的人有的隻是默默路過,而有的人就算臉上有些憤怒不甘,卻也沒說什麽。被身邊兒的人一勸就歎著氣踏著步子走開了。跟他一塊兒擺攤子的小販更是有多遠躲多遠了,不是他們沒同情心,隻是……這個時候要是站出一步,非得讓他們自己也跟著受累,這又是何苦呢?!


    是啊,都這個時候了,反抗是徒勞的,無聲的,蒼白的。


    “這個……差大哥……我我我……我曾經聽說在坊市裏亂擺攤子隻需要交點兒罰款就……就……就沒事兒了……”趙銀玲杵在那兒一臉蒼白,她人已經被嚇得有些呆呆的了。她的心好像永遠也無法再平靜下來,這……這……她眼前看到的這兩人難道就是青州府的衙役嗎?!怎麽行為舉止都跟土匪惡霸一樣的野蠻可惡呢?!難道她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嗎……


    趙銀玲說話的時候臉色完全蒼白,聲音一直在顫抖。嘴唇上的血色都淡得粉粉的,是的,她害怕,她非常害怕。可是她就算是害怕得發抖甚至是站都站不穩了,她也必須站出來為張小魚說話在萌獸世界的日子。事情是她招的,況且……那人,還是和她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表哥,而且,還是她的未婚夫。


    “喲……剛才沒仔細看,這妞兒不錯呀!”李四眼裏放著光。而且還一臉猥瑣的笑容。


    是啊,的確不錯。那可愛動人的一縮一縮的小臉蛋,還有那楚楚可憐的眼神。以及她咬著紅唇又是害怕還故作勇敢的小模樣兒――她的臉上寫滿了慌張,驚恐,畏懼,或許……還有些別的東西。


    “哎,對啊。挺水靈的妞兒啊,這小腰兒摟在懷裏的滋味兒一定銷魂得很哪!”麻子也把注意力從張小魚和他的魚上麵轉移到了麵前的漂亮姑娘身上。


    “你們……無恥……卑鄙……啊……”張小魚正用力抬起身子然後破口大罵。卻不防再次被麻子給一腳踩在地上深深地喘著氣。


    “啊……不要啊……你們……你們別傷害他!”趙銀玲心中不忍,連忙上前攔人。


    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的氣力?!李四眼中泛著淫光,一條胳膊跟有力的橫木樁的一樣,攔住了趙銀玲的小身板兒,讓她無所遁形無處可逃。


    “嘿喲,小姑娘,這麽急不可耐地就往哥哥懷裏鑽哪!這還大白天的呢,你就著急了?!好吧,哥哥我疼你,跟哥哥家去啊!”李四攬過趙銀玲的肩膀一臉的淫笑。


    “啊……不要……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不管他的事,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給你們磕頭好不好……我給你們磕頭好不好……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啊……”趙銀玲在李四懷裏,一邊死命地掙紮,一邊張著嘴一臉鼻涕眼淚地哭嚎道。


    “怎麽?!你心疼這個賣魚郎了?!嘿喲,不是你們店裏叫人來找我們哥倆幫忙的嗎?!我們這可是遂了你們的意了!你們該滿意了呀!哎,你滿不滿意啊?!你說呀,你說呀你!”李四一把扯住趙銀玲的頭發狠狠地笑道。


    “啊……求求你們放了我們吧……放了我們吧……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趙銀玲此時已是完全說不出別的話來,隻是眼光癡癡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青石板,嘴裏不停地喃喃自語,還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剛才的話。


    可就算是這樣,路邊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幫忙,哪怕隻是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而張小魚和趙銀玲的眼裏,都溢滿了深深的傷感和痛苦――那就是絕望。


    而此時,在坊市的另一邊,二姐一把推開大姐的攙扶,大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豪氣――


    “你們別說了,我是看不下去了,你們願意當旁觀者,我也可以作壁上觀,可是……可是我的良心說,它過不去它看不慣!”


    五兒和於大姐都愣愣地看著二姐的背影,她這……這難道是要“路見不平一聲吼”嗎?!


    是啊,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去也!


    ps:


    這一章補的是昨天的,昨天因為事情忙,扯扯請假了,今天一定補上的,今天的那一章將在晚上十一點左右發布吧,(*^__^*)


    說實話,這幾天這個部分不在大綱裏麵,完全是我自己臨時加進去的。


    隻是扯扯覺得在現代社會的今天,在很多的時候,在很多事情上,我們都在充當一個旁觀者的角色,我們也變得愈發的冷漠。明哲保身不是不好,隻是,這樣長久下去,我們隻會淡卻和埋沒了人性的中原本的善意和真誠,而忘記自己最原來的樣子。


    其實,所謂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隻需要我們伸伸手說句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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